如今,聂家仍大门紧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来了两三个顾村人,他们认出刘运和刘瑛。
此时,苏罗刚欲发言,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是个青年人,穿着浅灰粗布短褐,浓眉大眼,一脸正气道:“你休得胡言,刘先生岂是这样的人”。
刘瑛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朝阶下望去,欣喜道:“柳哥哥”,刘运闻声也转过身来,伸手欲拦,刘瑛已踏着台阶向下走去
柳回从人群中挤出时,就看到了刘瑛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向前迎去。
“瑛妹妹,你过来这里何事?”
刘瑛忙摇了摇头,柳哥哥耿直,不会变通,心中有话不憋着,向来快言快语,她想阻止已经晚了。
事关阿罗妹妹的**,她自不会公之于众。
众人好奇地看了过去,竖着耳朵,那中年男子先前失了面子,不死心地起哄道:“说啊,小娘子过来这里何事?什么事情说不出口”。
“你算什么?”,柳回转头怒瞪了一眼那中年男子。
“哦,不关我的事情,关你的事情”,他阴阳怪气道:“难道你是他们家女婿?”
柳回与刘瑛青梅竹马,却还未定下婚约,柳回一时语噎,确实名不正言不顺。
苏罗不慌不忙地走下台阶,来到那中年男子面前,道:“我不记得,刘家有你这门亲戚,难道你与聂家有旧?”。
那中年男子一怔,咽了咽口水,挺了挺胸,强撑道:“我古道热肠,看不惯有人在聂家门前纠缠”。
人群中嘘声一片,有人笑道:“王郎,罢了”。
此时聂家大门打开,已经很久没见聂家大门开了,除非有贵客到了,中间这门才开,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而来。
喧哗的人群突然噤若寒蝉,那王郎目瞪口呆,连连后退,恨不得躲回人群中,人们面面相觑,僵在原地。
那老者走到刘运面前,和蔼道:“久等了,实是腿脚不便”。
刘运,忙鞠躬一礼,“不碍事,何须聂老太爷亲自过来,理应我们前去看望您”。说罢,他指了指刘瑛和苏罗,向老者分别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女刘瑛,那位是我的外甥女苏罗”。
刘瑛屈身一礼,苏罗也照猫画虎。
老者摆了摆手,点头称好,接着转向门口人群,威严道:“散了吧”。
人们见没有热闹可看,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聂家老太爷,名千睢,字秋山,与苏罗的外祖父刘宾宇是好友,他们在同个书院读书相识相交,聂千睢之后中了状元郎,调到澧县当了县令,娶了淮山郡主,生了一儿,名远焕,本来他曾提议聂远焕与刘宾宇的女儿刘心颜定亲,但是,妻子淮山郡主拒不同意,此事由此作罢。
淮山郡主逝去一年后,聂千睢在路上偶逢刘宾宇,两人相聚,把酒言欢,酒醉间,谈起往事,皆遗憾不已,聂千睢提议,让孙辈结亲,当时刘宾宇,也不是没考虑过刘瑛,只是许三娘那张牙舞爪的嘴脸,让他头疼之余,只提及外孙女苏罗。聂千睢当即要来纸墨笔砚,写好聂清丰和苏罗的婚书,他们签了字,按了手印,一人手里一份婚书。
聂千睢边走边打量,苏罗面容清秀,体态端正,步履沉稳,看着娴静机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穿过垂花门,来到正院,正院为四方形,四周修有水渠,门前摆放着两个石盆,朵朵睡莲浮在其中。
正厅对门的墙面挂着河清海晏匾,匾下面挂着一副圣人图,靠墙案几上摆着几盘新鲜水果,案几下摆一张八仙桌,聂千睢拄着拐杖,走到八仙桌右侧太师椅坐下,将拐杖靠在桌边。
距八仙桌三四步,正厅朝东向,朝西向各摆放着四张太师椅,两两相对,待众人依次落座,仆人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摆放好后依次退出,将门合上。
聂千睢已经派家仆去莲香楼唤回孙儿聂清丰,想必很快就回来,也怪儿媳曲氏瞒着不让门童通报,还是老管家路过影壁,听到外面吵闹,问门童后得知此事,赶来通报他,才不至于误事情。
“门童懈怠,家风不严,失礼”。
“无碍,本是我们不请自来,叨扰了”刘运忙起身道。
聂千睢摆了摆手,示意刘运坐下,待他坐下后,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年迈体衰,深居简出,苏家可是有何变故?”
“哎—”,刘运叹了一口气,道:“苏家如今只剩下我这外甥女啊”。
聂千睢手中一顿,他曾经见过刘心颜,很是喜欢,想让她当自己的儿媳,可惜有缘无分,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辛酸叹道:“孩子啊,可怜见”。
孤女长居舅舅家,若遇到不好相处的舅母,这日子定然不好过,聂千睢从好友嘴中得知,其儿媳难缠不讲理,摊上这样的舅母,想必苏罗也瘦了不少委屈,聂千睢看着苏罗,眼中疼惜得不行。
“罗儿,你若遇见困难,记得来找聂爷爷,聂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苏罗起身一礼,“谢过,聂爷爷,实不相瞒,苏罗此行正有事相求?”她感觉到聂老太爷对自己的怜惜,不过,这样的怜惜,给不了她自由。她不想以后仰人鼻息,成为深宅大院里的摆件。
“罗儿,说罢何事?”聂千睢心知肚明,无事不登三宝殿,闭口不提婚事,他将聂清丰叫过来,也是想让两人相见,要是他那孙儿,亲口提亲就再好不过,以免操之过急,强扭瓜的不甜。
“正是我与令孙的婚事,我今日来是退婚的”。
聂千睢震惊地拍案而起,愣住了一息,转瞬脸色一变,好似想通,叹了一口气道:“罗儿,你别担心,聂爷爷给你撑腰,聂家无人能慢待你”。
屋外,一清隽男子站定,穿着玉兰色对襟长袍,腰间坠着一块玉佩,凤尾环形图案,中间刻“罗”字。举手欲敲门,停住了。
门外的小厮,见状高声通报道:“聂老太爷,聂家大郎来了”。
“进来罢”,门缓缓拉开,日光照在一张俊逸的脸上,眉眼含笑,如沐春风,聂清丰挑起衣摆,跨过门槛,朝里走去。
他一眼看到站着的苏罗,衣着简洁,面容清秀,那不卑不亢的态度,绝不是忸怩作态,假意拒绝。
“诸位见谅,清丰来晚了”,他朝着众人微微一礼。
“坐罢”,聂千睢指了指左侧的太师椅,眉头微蹙道。眼下,他有些后悔,将聂清丰叫了过来,也不知,孙儿在门外,有没有听到此事。
这婚事,他盼了那么些年,眼看孩子都长大了,怎么能如此作罢,可若是罗儿不愿意,他也不能强迫人家,愁啊。
聂千睢看向孙儿,心生一计,咳了咳道:“我有些乏了,此事得从长计议,你们难得来一趟,就在聂家玩一两天罢”。
刘运听到此话,便明白老太爷打得什么算盘。点了点头道:“好,不过刘某只请了一天假,还得回去,就让她们在这边玩一两天”。
“多谢好意,可罗儿也得和舅舅一起回,家中有事,需照料”。
见苏罗油盐不进的态度,老太爷板起脸,不悦道:“何事?”
“立女户,喂黄狗”,苏罗索性将话说开了。
聂清丰,嘴角一勾,看向两人,心中乐了,倒是稀奇,难得见有人当众违逆爷爷。
聂千睢心中自然知道立女户的条件,当了那么多年县令,熟知大黎朝律法条例,看来,罗儿铁心要解除婚约,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立女户。
凡有婚约的待嫁女,不得立女户,除非解除婚约。
聂千睢心中一震:“罗儿,你为何立女户?”以前,他在任的时候,听闻过一件事,未婚女自立女户,那女子,终生未嫁。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苏罗不假思索回道。
众人一怔,刘运率先站起,道:“胡闹,不可立女户”。
聂清丰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看了看爷爷,他的胸脯一张一吸,气儿喘得厉害,下一刻,就昏了过去。
“快叫大夫”,聂清丰朝门外走去,打开门,门口的小厮听令,立马跑去请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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