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毫不知情的李小妹已经烧好水做好了饭，都热在锅里面。她看见李长柳身后跟着的赵思成后，十分乖觉地回屋去了。
李长柳把骡车安放妥当，打了水洗干净手，又从锅里端起饭菜，取了两双碗筷便坐了下来。她的眼睛一直没有望向对面的赵思成，那人的目光却始终锁定着她。
小妹虽然不大，每次炒菜还要搬个矮凳垫着，但是跟着她学了不少做菜的技巧，手艺越来越好，小小的一盘芦笋炒肉被她炒得鲜香四溢，回味无穷。
她已经吃完一碗饭了，对面的人依旧没有动手，也没有动口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抬起头对上那双浓得化不开的黑眸，道：“你打算就这么坐等天亮吗？”
赵思成怔了怔，恍惚了一下才慢慢地开了口。
夜色凉如水，屋子里寂静得只能听到外头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以及不知名的虫鸣声，偶尔还有一两声蛙叫。院里被洒落一地的月光，甚至透过门，直直地投射到了屋子里，将屋门拉得很长，很长。
赵思成讲的这个故事很简单，却又很复杂。说到底，也不过是世人的愚昧造成的。
关于赵家里头的事，李长柳并不放在心上，只要眼前这个人认可了自己，只要赵家树和孟氏承认了自己，那她依旧是赵家的儿媳，这个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只是……
“那你后面再没有犯过病了吗？”李长柳想到那个夜晚的吻，忽地问道。她的眸子晶莹透亮，如同一颗黑亮耀眼的黑宝石。
赵思成眸色深深：“有。”
“什么时候？”李长柳追问道。
他眼底一闪，似有些羞腼：“那天晚上……”
“我就说嘛！”李长柳叹息一声，喃喃念道，“那天晚上我就觉得你跟往日不大一样。”
见她如此，他蹙紧着眉头紧紧盯着她，声音有些艰涩。
“你……介意吗？”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突然想起刚才他讲的故事，当即表情严肃，很是郑重地说道：
“你犯病时，并不会伤及他人，不过是比常人更敏感脆弱罢了。纵然是普通的人，偶尔也会有受到刺激后的应激表现，你看，今天你弟弟不就说了要杀了叔和你么？我倒觉得有病的是他不是你。”
说完她又觉得这么举例子有些不大好，再怎么说赵谨玉也是他的弟弟，都是一家人，往后还是自己的小叔子。
“我不是故意说赵谨玉的啊，只是他对你这么不客气……”
“没关系。他一向如此。”赵思成开口打断她的话，“我们之所以离开赵家独自搬来李家村，除了避开众人的闲言碎语，也是不愿再让赵家出一个和我一样的怪物。”
“你不是怪物！”
李长柳倏地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他，“你只是生病了，而且这病并不妨碍他人。你看，你我相识这么久，你对我不也没造成什么伤害吗？你搬到村子的这些年不也没有再犯过几次病吗？所以，你不是怪物！”
赵思成嘴唇微动，虽然依旧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却像自乌云后头爬出的北斗星，耀眼，夺目。
*
第二天是开市的日子，李长柳照例一早就去了店里。小妹在家里做饼干，没有跟着来。她刚开着锁，旁边的杂货铺里就窜出一个人，正是担心了一晚上的肖松。
“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肖松忙说道，“昨天我先去了找赵思成，本想告诉他之后我再去城里找县太爷，结果他把我拦下了，只说他会把你安全带回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李长柳笑眯眯地听着他说完，这才递出手里的膏药，道：“昨天真是多谢你了！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好朋友了，你的手臂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找大夫看了没有？”
她想起他放在自己车上的货物，当即又道，“你没有把你从城里拉回来的货物带过来，不如下午关了门，你跟我去村里拉吧！”
肖松点点头，望着她犹豫地问：“你……跟他没事吧？？”
他的目光里透露出的关心让李长柳心下微暖，昨天幸好是他替自己挡了那一刀，否则如果是劈到自己身上，否则赵思成见了指不定又会犯病。
“我没事，昨天也是个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于冬应该也不会再来寻我了。”
肖松这才放下了心，松了口气，又好奇地打听起昨天的事来。李长柳想了想，觉得赵谨玉弑父杀兄的事情实在太过复杂，而且说到底这也是赵家的丑事，她便模糊地说了几句后，便转了话题。
“不知道肖大哥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个生意呢？”
听到做生意，肖松的心神霎时被转移了：“什么生意？”
李长柳便笑眯眯地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与他听，肖松直咂舌，暗暗感叹眼前这个小丫头真是不得了！难怪能把一个毫无价值的小草铺经营得如此红红火火。
此时日头渐高，两人便只得各自回店里招呼客人，合作的事暂且按下。
下午肖松回村里拉货时，这才与李长柳坐在院子里将计划再次商量完整，又把一些事项细化了才离开。
今天正好逢麦子和豆子五天一休的时间。两人挎着包回来时，正好碰到出去的肖松，都不禁愣了一下。
直到他的身影离去很久了，两人这才纷纷跑到李长柳的面前说开了。
“姐，他不是咱们铺子隔壁卖杂货的吗？你怎么让他来咱们家里了？”豆子皱着眉头，小脸上很是着急。
一旁的麦子也连连点头：“姐，往后你还是少和他来往吧！”
李长柳顿时好奇起来，她和肖松打过几次交道后，觉得他这人很阳光，为人也挺正派，尤其是昨天面对如此困境还能一意地维护自己，这让她觉得这人值得相交。
“他人明明很好啊，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豆子和麦子对视一眼，霎时脸上更是有些难以明说的诡异。麦子朝豆子摊摊手打算闭上嘴巴，他的嘴巴向来能说会道，还是让他去说吧。
豆子无奈，只得凑近还未及笄的姐姐，低声道：“姐，我们学堂里有人偷偷买了一些不大好的书回来，那些书……都是……”
李长柳猛地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提拎着豆子的耳朵，道：“你们在学堂不好好念书，怎么专看那些不好的书？！”
被拎得直疼得吡牙咧嘴的豆子连忙告饶：“姐姐、姐，不是，我们没看！我们就是瞧了一下而已！真的没看！”
一旁的麦子也忙凑过来求情：“姐，我们的确没有看，只是无意间发现同一校舍的同窗在看，后来我们还劝了那些人不要看来着。”
李长柳狐疑地在两兄弟脸上打量了许久，才勉强相信。她松开豆子的耳朵，道：“你们怎么就确定那是肖松卖给他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