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莫延祥状态好了一些,见到谷欢清便是笑着,“大师,当真是大师啊。”
谷欢清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回光返照。那粟米上被加了些安神的香料,能解经怀大师下的迷香,当然有用。
事态还要发展几日,谷欢清暂时离开莫家,回到戏园,如往常一样做生意。
期间王婶来问计,脸上十分忧愁:“姑娘,这可怎么是好啊。”
“这是怎么了。”谷欢清问道。
“最近我们店里发生了好些怪事。”王婶小声道,“店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后又出现。”
“现下可有遗失的东西?”谷欢清问道。看来事情已经发酵了起来,庞大的氛围一点点渲染起来,会影响每一个人。
“这不,我昨天量布的尺子又不翼而飞了。”
谷欢清问了具体细节后问系统,得到答案【周而复始】
她有些无奈地笑笑,“应该不能出你的店铺,不要担心,回头仔细找找。”
王婶还是有些精神紧绷,“姑娘你知不知道最近玄的很,莫家也是造了孽了。”
谷欢清见王婶神色颇为认真,便宽慰道:“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别太担心。”
王婶叹了口气,“既然姑娘这么说了,我便再回去找找。只是这是真的怕人,瓦肆好多人身边也都发生了怪事,姑娘也要小心。”
至于到底有没有真的怪事,在谷欢清今天遇到各种的委托中可以窥见一二。
这种撞鬼的委托越来越多,都是受莫家愈演愈烈的驱邪事件所影响。
这些客人都并不年轻,而且都不约而同的在幻想的话故事中提到了一个女人。
同她们料想的一样,杨城还有着那件事的记忆。
几日后,莫延祥的情况稍有好转,但仍有些神经兮兮的,谷欢清觉得这可能恢复不过来了。
“我现在梦里倒是不那么恐怖荒诞了。”他道,“但是夜里睡得极浅,总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动,窸窸窣窣像东西拖拽的声音。”
“大师,这是我的幻觉,还是真有什么东西在我们府里。”莫延祥不知不觉变幻了称呼。
谷欢清思虑片刻,垂眸道:“莫急,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
莫志铎妻妾成群,共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人口众多而又各成院落,所以即使莫府占地广阔,却仍然院子挨着院子,房檐抵着房檐,连缀成低矮黑灰的天空,显得沉闷。
庭院设计少用花草,中间的院子空着,与当地通常注重错落有致,与自然相融的设计十分不同,一眼望过去皆是青灰。
谷欢清从莫延祥那里离开,往自己房间去。
一段碎砖小路上两个小丫头并肩走着。
“昨天晚上我看到一个白影子从窗户边闪过,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其中一个用着极小的声音道。
“别说这吓人的话。本来最近府上的人都奇怪的很。”另一个忙阻止道,“再说让老爷听到了,又要责罚。”
“责罚什么?”谷欢清恰好她们交错,便偏头问道。
那两个丫头吓了一跳,靠在了一起,抬头见是谷欢清,忙行礼道:“谷大师。”
“好像吓到你们了。”谷欢清赔礼道,“只是听着好像和我负责的事有关,想问上一问。”
其中一个丫头便答道,“就在前日,院子储水用的大水缸里,漂浮着一只绣花鞋。”
“发现的人府上的老人了,捞起来时他念叨了几句做孽啊,老爷就震怒起来了。罚了月钱,让他不要多嘴。”
“绣花鞋吗?”谷欢清演戏道。这件事自然也朱云觅所为。
另一个丫头阻止了谈话,点头道:“最近说法很多的,我们也不好乱嚼舌头。”
如果顺利的话,再折腾个几日情况愈演愈烈,周围的传闻不断,莫志铎或莫延礼总有一方迫于各方压力便会阻止这门亲事。
谷欢清对那两个丫头微微一笑,“无事,我大概明白了。”
*
回到房间,朱云觅见是谷欢清便从隐蔽的地方出来。
谷欢清坐在床沿,用笔写着:“这几日进展不少。”
朱云觅点点头,两人肩膀贴着肩膀交流着,但空气中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莫家撞鬼的事,现在在扬城已经传开了。”谷欢清继续汇报。
朱云觅问:“传成什么样?”
“都说曾经扬城有一个惊鸿的舞女,但没提李漫漫的名字。”
“也是好事。”朱云觅写下来的字,同谷欢清心中所想完全重合。
她看向朱云觅,想着她很尊重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的女人,这或许是她的涵养。
但谷欢清总是觉得朱云觅对莫家的,恨意远超过表现出来的,也超过谷欢清所猜想的。
谷欢清便问道:“你熟悉李漫漫吗?”
朱云觅不带什么表情,热切的话被说的冷淡,“很熟悉,我应该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
谷欢清有些震惊,她们甚至都没见过面,“甚至超过经怀大师?”
朱云觅淡淡笑了一下,点点头,“至少我母亲是这样说的。”
“从小到大她们的故事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了解她的喜好更胜于我母亲本人。”
“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吧,为什么同你说?”谷欢清问道。
“我小时候也经常想这个问题,只道我母亲去世后,我才慢慢明白。只是她爱她胜过爱我,李漫漫去世后,她太寂寞了。”
谷欢清想或许真的是这样,只是对于朱云觅还在小姑娘的年华里有些温暖的朱云觅残忍。
“也没什么。”朱云觅神色淡淡,“面对那样的丈夫,她对我那样温柔爱护,已经很难得了。”她像是下了很久的决心。
再多的感情,只有朱云觅自己知道。
谷欢清仅仅了解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周晓语对李漫漫的爱,朱云觅对周晓语的爱。所以她对李漫漫言语间不易察觉的嫉妒,也被淹没在深厚的怀恋里。
*
等到夜深,朱云觅换上一身白衣,从房间偷偷出去。开始在莫府里四处游荡,间或制造一些响声。
今夜朱云觅去往莫延祥的房间,将声势进一步搞大。
谷欢清装作无事留在房间里,但还是不免忧心坐在窗边的矮椅上。
月色明亮,月色下一切可见而模糊,计划也算得了天时。
直到夜深朱云觅才回来,见谷欢清还坐着,指了指床,意思快休息。
两人便并肩躺下,谷欢清一时睡不着,听见旁边微微的呼吸声,想说明天估计是好戏开场,最终还是没说。
一大清早,就听到门外丫头高声喊着,“谷大师,不好了,快到三公子那看看吧。”
谷欢清穿戴整齐出了屋,边走边刻意问道,“这是怎么了。”
“三公子不大好了。”丫头回答,“大师去看便知道了。”
谷欢清推门进去,莫延祥嘴上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手上捧着被烧成黑色的粟米。
四周的丫头小厮,捧着铜盆,有的拿着白布擦拭她的额头,有的在往地上洒水。
时不时怯生生地看两眼黑色的粟米,连声音不敢出,整个房间仿佛能听到水珠落地的声音。
谷欢清知道这是朱云觅昨晚留下的,她上前查看,手指碾过粟米,碎成了黑色的渣,“这?”
谷欢清长叹口气,“怨气实在太重。”
这时,莫志铎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莫延礼和莫延祁。
破了房间的寂静。
莫延祥见父亲来,身子往前倾斜身子。估计被吓怕了,嘴上更口无遮拦起来,“是她,肯定是她。”
莫志铎吼道,“你跟着起什么哄。”莫延祁闻言瞥瞥嘴,眼神在后面滴溜溜转个不停。
“昨天,我看到一个鬼影从窗户边飘过,还拍窗户,看起来是想进来但被挡住了。”莫延祥维持着手捧粟米的动作。
“应该是大师的设置起了效果。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睡过去,结果一早就这样了。”
谷欢清扭着眉,表情特别严肃,“没想到还是没有完全防住。”
她接话道,“邪祟怨气深重,我想象中难对付的多。这样下去恐怕各位的阳寿都会有所损害。”
“而且……不知不当讲。”谷欢清停顿了一下。
“没什么不当讲的。”莫志铎面容也很憔悴,也是没休息硬撑的纸老虎模样。
“这邪祟有目的而来,她前几日便在府中甚至扬城转了几圈,却什么也没干。很多人都见到了。”
谷欢清掂量着措辞,怎么把事情说得既严重又有逻辑,“感觉是有目的,有针对的。那个人可能轻则阳寿受损,甚至直接夺魂索命。”
“别说这屁话了!”莫志铎突然爆粗,“请你来便是解决这事,你难道就是个摆设不成。”
谷欢清也不动怒,只是微笑,“放心,我也早有准备。”
“马上准备仪式。”
谷欢清命人抬着那四个预先定好的纸人,在莫府的中央一个青石板铺就的空地,堆好一堆稻草,四个纸人赫然是四个穿红着绿的姑娘。
她现在最前,后面站着莫志铎和莫家三兄弟,再后面便是一众丫鬟小厮,大家被搞得身心俱疲,一个个硬挺挺的,面无表情。
谷欢清嘴上念叨着前几日刚背下来的咒文,围绕着纸人转圈,听着侧隐隐的害人。实际上内容是祈福,愿逝者安息。
她在衣袖里藏着火石,和酒浸润过的小棉花团,点燃起来丢进了草堆里,看起来就像她空手点燃了火焰。
火一点点烧起来,把纸人烧的一点点变黑,逐渐吞没在浓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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