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屋子里,有什么滴落的声音。
谷欢清跟着唐璟往外面走,在他没发现前,转身跑了回去。
“等等。”她进入房间,见手下已经把孙风的嘴塞起来,孙风在铁架上拼命的挣扎,沉闷但剧烈地呜咽着。
唐璟的手下拖着一个铁棒,走到了孙风的身边,见到谷欢清转过身子,阴翳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它开口。
谷欢清眼睛发着红,深深地呼吸,缓缓拢了一下身上的大氅,游刃有余,想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更加可信。
“唐公让我来告诉你,留一口气再丢出去,生死由他的命。”
孙风的挣扎变得缓慢了一些,低吼声变成了轻微的呜咽。
“他为什么没有亲自来。”
谷欢清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这孩子对他特别,我了解他的不忍心,他向来仁慈。”
手下不说一句话,铁棒划过地面,像是拉长的锯划过山石。
“你听到了吗?”
“我有数。”那铁棒被从中间拿起成了方便挥舞的样子,“还请您出去,不要污了眼睛。”
谷欢清看向孙风,他的面上伤痕横亘着,嘴里塞着不知道什么破布,眼睛却还是灼灼地不服输的样子。
不要死。她们的目光里传递着这句话。
“请您出去。”
他又说了一次。
谷欢清握着拳,转身从屋里出去。门边左转后沿着墙蹲了下去。
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听着屋里传来钝器击打的闷声,痛苦却无法喊出被压抑住的低吼,好像那震动能透过地板沿着墙上移,传导到谷欢清身上。
她从来没这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从来没这个恨一个人的虚伪冷漠,自诩清高。
她把脸埋在手里,捧了一手的湿润。
没有人会做他的帮凶,相反,他会血债血偿。
直到屋里的声音全部停下,她感觉到身旁有人经过,才恍惚抬头。
看见一个白布盖着的人从里面被两个人前后抬了出来。
谷欢清上前想去掀开布,却被一脚踹开,他道:“没有手,不好意思。”
她后撤了一步,颤抖着声音道:“要送他去哪里。”
“乱葬岗。”
那话如阴沉天空中的一道惊雷。
*
谷欢清先是快走,再是疯狂地那她住的院子跑。
跑进门里,她深深地喘着气,远远看着唐公正拿着一个茶杯,坐在那个她们下过棋的地方喝茶。
她跑地太急太快,整个人呼吸纷乱着,整个人痛苦地下蹲,手指撑着石子地,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你跟他有这么深的感情?”唐璟放下茶杯,远远下垂着视线问道。
“他死了。”谷欢清突然站起来,两步走到那桌子旁边,一把拿过那茶杯紧握在手里。
你居然还在这喝茶。
唐璟脸上生气不悦,皱眉看向的手,“我知道。”扩张来说就是,我下得命令,你在说什么废话。
谷欢清猩红着眼睛,对着他道:“我死了一个朋友,我伤心。”
“或许你应该冷静一下。”唐璟说,“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
谷欢清幻想着自己能捏碎杯子,用那尖锐的陶片边缘,划破他的颈部,但她没有,只是握得颤抖。
“是的。”谷欢清把那杯子松开了,那杯子直直地掉在地上,碎片飞溅,“我该冷静,理智。这是我们前路必要的牺牲。”
唐璟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到地上,又移到她的脸上,温柔地说着:“好孩子。”
*
她踩着一个碎片,咔嚓一声,走过去坐到了对面。
她要忍,她要等一个机会。
唐璟看她面色逐渐恢复了正常,道:“你说的方法是什么。”
谷欢清抽了一口气。
说的时候只是应付,到如今也是乱成一团地找不到方向。
“我在这里认识的人都也就十几人,首先要看唐公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唐璟却道:“这件事可不好开头,有了揣测,就会心生嫌隙,一旦大规模调查,就会动摇军心。”
“就算如此,你心里也不会一张脸也不浮现出来吧。”谷欢清目光灼灼,“比如之前那个为了私欲偷玉的人就很可疑。”
九龙玉之后被唐璟在村落中搜出来,但就不了了之了。因为都是演戏而已。
他深深地看向谷欢清。
她冷笑一声,“你不会还怀疑我吧。”
“最开始很难不怀疑吧,在荆县他可是帮了你不少。”唐璟看向她,“但现在没有。”
“什么让你转变了。”谷欢清问道。
唐璟坦白道:“很不像,所有反应都现出你知道的太少了。”
谷欢清无语地移开视线,是被看了个透。
“没有方法。”唐璟突然道。“他为什么要回来呢。”
“如果他不回来一切都不会发生。”唐璟说得好像很惋惜,“我都准备放他们兄妹二人一条生路了。”
道貌岸然,总是一副为大家舍小家的样子。
“所以你从头都没有让他们接触这些事?”
唐璟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她们学会做荆县里的生意,没必要涉险。”
还真是讽刺,他不正是那个刽子手。
谷欢清提了一个建议,“如果是这样,认识孙风的很有嫌疑。”
那个人是孙风拼死也要保护他不暴露的人。她想接替孙风隐藏下这件事,而她要暗中找到他,多一个帮手。
“不可信。”唐璟直接拒绝,“那人对此会很敏感,会有意识的遮掩。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谷欢清按戳错地心思不成,就继续道:“或许不这么明显,暗中试探。”
“具体说说。”
“他是怎么被发现的?”谷欢清问道。
“是驻守的士兵,他想从一个进口溜进来,但被轻易发现了。”
“哪个进口?”
“这很重要吗?”唐璟疑惑地看向她。
“很重要。”谷欢清认真道。
唐璟返回屋里,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地图摊开在桌面上,指着一个山口,道:“这个。”
如果谷欢清没有记错的话,唐璟手指落在的地上就是当初他们策马出去的山口。
话又说回来,这里可真是一个风水宝地,易守难攻。三面环山,非常容易隐藏,却不容易潜入,一面邻水是一个穿过去的溪流,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而她想单枪匹马跑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能从这个山口溜进来,是一个警醒。”她垂眼看着。
“什么意思?”
“他可以证明别人也可以,也不就是我们防守出漏洞了,这次被发现了,万一下次没发现呢?”谷欢清认真道。
“是这样,但你在说什么不相干的。”唐璟看着地图,嘴上嫌弃道。
“所以,这地方有漏洞,针对这些漏洞,献计献策。”
唐璟困惑的目光,好像散开了一些,“所以,你觉得通过他们对于漏洞的了解程度来判断?我觉得不是很可行。”
“没有有更好的方法,不明显又能获得线索。”谷欢清继续建议道,“而且一举两得。”
这个方法当然不可行,或者说能获得的线索少之又少,但谷欢清不一样,她有系统,一点有蛛丝马迹,她就能拉出后面连带的所有东西。
唐璟沉思了片刻,“可以。”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这件事没有坏处,而且这个漏洞的确也需要解决。
但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说到警醒。”他停顿了一下。
谷欢清看向他。
“孙风的尸体呢?”
谷欢清紧紧闭着嘴,缓慢地张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说是要丢到乱葬岗去。”
“带回来,把他的头挂在那个路口。”
简直疯了。谷欢清耳边随着这句话的震动,无限嗡鸣。
生死间的死亡,无安葬,甚至无全尸,他给他的是,最高待遇的羞辱。
“让那个叛徒,知道一下自己的下场,更容易原形毕露。”
*
那个被叫做乱葬岗的地方是个山坳,去往那里需要爬一段山路,被隐藏的很深。
谷欢清轻求与唐璟一起,他默许了,因为要抬人出来,他们的队伍并不小。
她心里侥幸的希望功亏一篑,曾经微乎其微的生还可能,也要被剥夺了。
艰难地翻过山野。
唐璟还不忘介绍,“这乱葬岗其实才算起点。”
谷欢清心思完全不在这,只是麻木地往前走。
“在我们很小的时候,那些意外死的人就会被丢在这。”唐璟说得我们应该是他和钱绰,“我们饿的厉害,就会来着,找些死人的玩意换钱。”
谷欢清转头。
“有一次,下大雨,我们迷失了方向,就走到里面那个村落里。村落房租衰败,里都是白骨,许是前朝时被饿死了。”
腐臭味弥散过来,那空地里,白骨也好,腐烂的,崭新的,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谷欢清往前走了一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步。
低头一看,正对上一个瞪大着的眼睛。
“这几年饿死的少些,大部分都是一些走私死的,为防止牵连他人被暗中处理,反正什么理由都有。”
谷欢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唐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毫不畏惧,甚至急切地往里面走。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