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欢清穿着那从扬城到大牢里的一身灰色的素衣,倒在地上。
齐思微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粉碎殆尽,一步上前,低声吼道:“开门。”
狱卒被吓了一跳,拿着手上的一串钥匙,抖了半天也没拿出来。
齐思微挥了一下衣袖,一把拿过来,利落开门,之后往身后一丢,快步走上去,扶起谷欢清。
谷欢清意识并没有完全的消失,朦胧间感觉到暖意,她缩了缩身子,“你怎么来了,什么事。”
齐思微将手轻轻略过她的额头,触及到满指尖的滚烫。将披风解下来,包裹在谷欢清的身上。
听到他低声询问,“能站起来吗?”
“齐公子,你这是要.....”狱卒有些不明所以。
齐思微冷声道:“我要带她离开。”
谷欢清头很沉,眼前黑一块白一块,缓慢吐出来两个字,“不用。”
狱卒佝偻着身子,赔笑道:“这个你应该问佘大人,小的无权放人。”
“我不难为你,你找人过来就是。”
谷欢清意识逐渐模糊,就感觉自己被揽到一个椅子上坐着,周身很温暖。
齐思微掷地有声地说着,“她不是罪人,国有国法,不该平白无故囚禁于此。”
*
屋里的炭火很旺,隔绝了外面的冷意。
谷欢清醒过来,发现已经不在牢里,而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彻底晕倒前她并不是意识全无,知道是齐思微救自己出来。
只是他人去哪了。
谷欢清披上衣服,从床上走下来,在屋里转了一圈,屋里的陈设简单,每个物件却精致。
桌案上有一大笔写就的“慎”字,笔锋肆意,该是齐思微随手写的。
而后转到一边炭火旁烤手。
抬眼正看到院中的未融化的白雪,以及裸露出一条狭窄的小路。
上次这样的情况是被唐景抓走,实在不算什么好事。
齐思微是不是也想要自己找东西的能力呢?
就看到那条小路尽头,齐思微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绿色的朝服,手上提着个三层食盒,显得有些违和。看向屋里的时,正对上谷欢清的目光,他便笑了笑。
谷欢清缓缓移开目光,想着,原来还有官做。
推门进来,带着周身的冷气,对这她道:“你怎么起来了。”
“躺太久,人有些木。”谷欢清探究地看向他。
对方自若地把食盒放在桌上,仍闲聊着:“这都是竹前食府的招牌菜,在京城很有名。”
谷欢清疑惑地看了一眼齐思微,对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孙风现在这几日跟着有双在齐家学些东西,毕竟名义上是我的人,过几日我就叫他过来。”
他边说着边把里面的吃食拿出来。
谷欢清下意识答了声好,伸手帮忙,却因为摸不透对方的心思觉得不安。
菜品的确不负盛名,鱼汤鲜美,肉质软烂,最简单的炒菜也甘甜爽口。
齐思微彻底贯彻食不言的规矩,一句话也不说。
“多谢你救我出来。”谷欢清忍不住道。
他轻轻把筷子放下,转头正色道,“你不是罪人,不该被那样对待。”
谷欢清被对方难得的认真惊到,“佘大人怎么会如此简单松口?”
“遵循法度时,他并不会一意孤行。”齐思微神态放松,好像真的没其他问题。
“但他对你仍有怀疑,所以前提是,你不能随意离京。”
“所以我就暂时住在这里?”谷欢清的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自己住的别院,家父家母并不住在这。”齐思微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放心住下。”
“虽然地处在京郊,好在安静,距离皇城远些,但相对距离集市更近,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逛逛。”
谷欢清听到第一句话就大觉不妙,而后越听越觉得离奇,这是把自己当外室养在这了?
但想来想去,也未能问出口:“不怕我跑了?”
齐思微眼神落在谷欢清的脸上,悠悠道:“我以为你主动来,自然不会主动跑了。”
谷欢清移开眼神,这话倒是一点没错。
在他有其他要求前,自己就当是好事算了,还能自由行动,没必要给自己找事。
*
“说到这,我还有件事很疑惑。”谷欢清提起正事。
“吴国是不是从我们这得到什么?”
其实若从吴国的角度出发,他帮助青穗造反,必然想分一杯羹,理想情况是两头通吃。
“刚刚我去面圣,便是商议此事。”齐思微神色严肃起来,“的确,他们想向我们谋求甚多。”
他神情如往常一样,谷欢清却能够感觉他压抑住的愤怒。
“要了什么。”
“求娶公主并索要重金嫁妆。”
连吃带拿,毫不客气。
谷欢清闻言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太荒谬了。就算贵为公主也逃不过被买卖的命运。
齐思微听到声音,眼神落在她的眉眼上,也苦笑了一下。
“你说的商议此事是何意,圣上可是有别的办法。”
齐思微缓缓摇头,“我从扬城召回后,暂任谏官。圣上决定接受吴国的提议,使他们停止对荆州的支援,我们便可出兵夺回荆州。”
但接下的话他并未言明。
她身子本能前倾,咬着牙一时未开口。明白齐思微是想要阻止,但似乎并不如意。
直接问道:“结果如何?”
“使团已经出发进京,这事暂时放下了。”
谷欢清气得想笑,“放下十五日?等到对方来,不还是一样的结果。”
齐思微双手搭在桌边,手指缓缓抚摸着桌面,“缓兵之计,没有办法的办法。”
谷欢清轻轻眨了眨眼,向后靠回了椅子上,实在是窝囊。
这些日子,她每天如同一日三餐,询问系统唐公的去向,系统给出的答案一直都是【荆门雪深深】,他一直守在荆县。
想到唐景整日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的思想理论,要百姓都有田可种,国家有丁可用。
这就是唐景想要的吗?废了半天力,除了多造成一些悲剧,毫无意义。
“如果从吴国的利益出发无法突破,唐景未必不可以再试试。”
三方博弈,唐景属于以小博大,不会一直处在有利地位。
齐思微皱了皱眉头,思考着谷欢清的话,最后道:“我会再尽力谏言几次。”
*
齐思微并不时常到这个院子来。
谷欢清对此有些烦躁,他不来,自己不就完全没有信息来源了。
这里是他不在意的一处房屋罢了。这是谷欢清最初的想法,院子里荒芜未打理的样子也佐证了这一点。
但随着她在这里住了几日,她发现这里有很多他生活的痕迹。
忘记带走的大氅,冬日还在这里住过;
一些压在柜子里的随手写来的字句,多是些规劝自己的话,纸张很新,并不是很久前写的。
如此看来,他也不是讨厌这里,那就是讨厌自己。
想着想着,她莫名想起第一日来的时候吃的竹前食府,决定出去找找。
京城的集市,同曾经的扬城一样热闹。
谷欢清随便抓了一个在路边卖冰糖葫芦的爷爷问道:“我想问一下竹前食府在哪里。”
爷爷拿着的糖葫芦颗颗鲜红,糖霜晶莹剔透,卖相相当不错。
他热情道:“哎呦,这正是饭点,现在才去定是排不到午饭了。”
谷欢清笑着回道:“没关系,不着急。”
“就沿着这条路直走,过两个路口,往南转约莫再走几步就到了。”他抬起手臂指着。
“多谢。再帮我拿一串糖葫芦吧。”谷欢清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些铜钱。
得亏在扬城有些积蓄,不然做些什么还要去求着齐思微。
谷欢清咬着糖葫芦,沿着路线往那边去,远远就看到一家店,门外似乎都坐着人。
走进些,听到有小二喊道:“下一位客人。”
门外坐着的人,忙站起来,嘴上还念着:“总算轮到了。”
冰天雪地人们还在外面等着,可见火爆。她回忆上次同齐思微吃也是正午饭点,还挺不容易。
反正也是派人去买,谷欢清并未多想,上前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立刻就有小二跑过来招呼道:“姑娘,还要等一个时辰。”
“没关系。”她就是奔着吃竹前食府的东西来的。
“好嘞,这就给姑娘排着。”说罢递给谷欢清一个木牌。
谷欢清咬着糖葫芦看向周围,冬天草木荒芜,但也能隐约看到春日竹子的痕迹,难怪叫竹前食府。
这时,身后传来了吵闹声。
一个妇人喊着,“明明到我了。”举着手上的木牌。
“那是我的牌,”一个男子喊道,“什么时候到你手里了。”
“不管他。”那妇人说着就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就往食府里面走。
男子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你个小偷。”
“这位公子,这牌在她手上,自然是她可以进去。”小二拦在他们中间道。
“大家评评理,我可是知道那牌上是一百零三号。”男子大声道。
谷欢清起身,上前道:“也可能是你偷看到的,那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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