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计十两,一策百两。”谷欢清想起和李郎中的玩笑,顺手坐地起价。
“好说。”齐思微招了招手,让那日那个黑衣小侍卫递上一百两银子。
谷欢清接过银子,悠悠道:“去找镖师们问问劫匪的相貌,再多派些人手去找,之后好生审一审,不怕没线索。”
“已经问过了,但并未找到劫匪踪迹。”齐思微此时还很镇定,“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谷欢清见齐思微好像在等她说话,扬起嘴角继续伸手,道:“一策百两。”
齐思微的脸色逐渐从冷静,转为了不解,接着又转为了震惊。
谷欢清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很难发挥作用,但银子总是多多益善,这也是讨回齐思微这两日对她的几番折腾。
齐思微盯着谷欢清,也笑着,但笑不达眼底,“姑娘,很缺银两?”
“知州大人之前也可得见,我们戏班何其简陋,入不敷出。大人心善,是为公为民的好官。”
齐思微无奈,刚要再递上银两。
谷欢清却笑意盈盈地收回了手:“多谢知州大人,剩下的作尾款,等追回官银,我再收下。
“大人能否带我到镖局走上一遭,探一探情况,再做进一步的计划。”
“自然。”
谷欢清走后,那个小侍卫就又窜出来,道:“您的伤。”
“刚才站起动作太大,伤口裂开了,不碍事。”
他看着谷欢清离开的那条路,门正对院落的荷花光景,现在只有一片绿油油黑洞洞的荷叶与池水。
愿小暑时,荷花开半。
*
杨城最大的镖局由武术世家孙家发展起来,颇具江湖豪气。镖局正门顶天立地竖着个牌匾,书写着一个偌大的镖字,上方还插着两个旗帜。
一个身量健硕但穿着文雅的男子,带着一众镖头站在门口迎接。
“齐大人。”为首的男子率先行礼。
“孙掌柜。”齐思微答道,也没说其他,权当为谷欢清介绍了。
“大人,可有什么新发现。”孙掌柜问着。眼神却不自觉往在一旁的谷欢清身上飘,多少有打量的意味,心里不知升起来多少猜测来。
谷欢清与他对视了一眼,微微浅笑。知道齐思微被讹了百两银子,此时故意任凭孙掌柜猜测,没有立刻介绍。
她便提前开口:“孙掌柜,久仰大名。我是瓦肆杂剧班的花旦谷欢清。受齐知州所托,来此协助调查官银被劫一案。”
“谷才女啊,在下听说过,最近杨城百姓都听说过。”孙掌柜的疑惑轻视褪了干净,听到是最近名声正旺的破案才女,才来了些精神,带着一众人走入了会客堂。
谷欢清落座在一把交椅上,一旁香几上没有放花草盆景,而是放了座山下猛虎的石刻,可见孙家的尚武精神。
她收回目光,继续问道:“孙掌柜能否讲一下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
提起这孙掌柜神色又恹恹起来,手下意识地摩挲着椅子扶手,说道:“那日过一山间小路,突然窜出一伙人,一个个大黑布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冲上来话也不讲半句,直接与我们拼杀。”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动武间我们才发现,对方早就给给我们下了药。”
“加上对方也武力高强,镖很快就被劫走了,我们的镖师也是死的死伤的伤。”
“对下药一事,我与齐知州了解到应该是水路时下手。”谷欢清皱眉思索着,“孙掌柜对作案之人可有头绪。”
这下手之人就是案件进一步推进的关键,不知道此人是否还在镖局。
“我们走镖对吃食上的事,向来最为仔细。”孙掌柜本继续要说,却停了一下,谷欢清读出了些哀愁,并未催促。
“只是此次走镖队伍的镖头,是我的大儿子,具体他知道的最细。可他受了重伤,如今还没醒。”
孙掌柜握着拳,狠狠地锤了下桌案,整个桌子都震了一震,“这帮劫匪,竟做下药这等小人之事,让整个江湖不齿。”
“不报名号,不言出处,本就不是什么绿林好汉。截朝廷官银,蓄谋已久,背后的势力可见一斑。”谷欢清三言两语,就点破了事情的危险所在。
齐思微并未参与两人的对话,在谷欢清说这话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格外深沉。
“去他的势力不势力,这梁子是与我们孙家结下了。”孙掌柜吼了两声。
让一个武功高强,体格健硕的年轻人重伤不起,此次交手,镖局受伤的确惨重。对方毫不客气,估计完全不怕结这梁子。
于是,谷欢清顺势问道:“参与这次走镖的镖师们,身体恢复的可还好。”
“有些轻伤的已好的差不多,重伤的还躺在床上修养着。”孙掌柜接着道,“劫镖的经过还是他们知道的更具体,我可带姑娘去问问。”
谷欢清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总镖师还未醒,其他镖师据齐思微所言,已经问过多次了,但还是没有得到重要突破。
就算是自己再去问怕是也很难有新线索。
*
从会客堂出发,向院内走。
行至半途,中央有一处练武台,台上一个人正在舞枪,红缨凌空划着线,台下能听见破风的簌簌之声。
谷欢清定睛一看,是个年纪不大的粉衣姑娘,刚走进,那姑娘不知怎么分了神,那长枪脱手竟直勾勾的向谷欢清的方向飞了过来。
刹那间,谷欢清闪身避开,抬手击中枪杆中央,那枪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姑娘慌张地跑过来,查看谷欢清是否受伤,见谷欢清无碍,才放心般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
虽说谷欢清身子弱,但此番是用的巧劲,反倒让她有几分曾经与别人过招的快意,便也笑着回应。
但孙掌柜却火冒三丈地骂到:“混账,没眼色的东西。惊扰了大人,还不快向齐大人赔礼道歉。”
粉衣姑娘向齐思微转身,但又不情愿开口,整个人僵在原地。
孙掌柜见状便开口解释道:“我家小女孙长乐,大人不要见怪。”
齐思微神情疑惑地盯着孙掌柜,悠悠道:“孙掌柜说这我倒有些不解,我并未碰到枪。”
谷欢清抿了下嘴唇,相处几日,她也能摸到些齐思微癔症发作时的套路。
比如此时的阴阳怪气。
于是未等孙掌柜有所反应,便开口缓解道:“姑娘未伤到我们,无事,孙掌柜不要放在心上。”
孙掌柜拧着横眉,对着孙姑娘吼着,“关紧闭还敢跑出来,还把不把家法放在眼里。”招呼着几个镖师,把她往屋里推。
那几个镖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孙姑娘又身手很好,于是就僵持不动,“错的又不是我,凭什么关我。”
“休要在外人面前胡闹,成什么体统。”孙掌柜喊着,“你们一个个挺大个身板,看不住一个小姑娘。”
“他们也就是力气大。”孙长乐不悦地嘟囔声越来越小。
孙掌柜瞪着她,“带走。”
“且慢。”谷欢清看着孙长乐,察觉到她有些欲言又止,便道:“孙姑娘是有话要说吗?”
孙长乐对着谷欢清诉苦道:“我有一次偷偷跟着表哥去走镖,让他发现了,这才关了我。”
“你一个姑娘家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以后怎么嫁人。”孙掌柜也不喊了,有些不愿意声张似的开口,“再说这有你大哥堂哥们在,身手了得,经验丰富,你总裹乱什么。”
孙掌柜大家长的意味太重了,又对身为女子的孙长乐明显的不信任,谷欢清心中叹气。
她无意探听他们的家事,孙掌柜大家长的意味太重,可话赶话到这,又纾解不开。
“那又如何,这次不还是失败了。我们家生意全靠信誉名声,这件事后都要臭了。”孙长乐毫不掩饰地直言道。
孙掌柜怒目圆睁,挥着衣袖,遒劲的肌肉包裹在衣服里十分地憋屈:“住口。你大哥还昏迷不醒,你怎能说这话。”
孙长乐不甘示弱地顶撞道:“我说的有错吗?这件事没准就是他的疏忽呢。”
孙掌柜气得整个人涨红着。
谷欢清开口阻止父女二人的针锋相对,进一步问孙长乐,“姑娘这么说,可是觉得有什么有不同寻常。”
“暂且不说别的,有件事我觉得大哥他太自信了。”孙长乐见谷欢清愿意听她说话,立刻转身道。
“此次走镖,时间紧,便要走一段水路,我家擅水的艄公突然生了急病。大哥便委托了一位他很信得过的友人。”
“这很信得过从何说起呢。”谷欢清也疑惑道。
“我当时便说,无论怎么终究是外人,大哥却说两人有过命的交情,不用质疑。而且他撑船多年,是熟手。”
谷欢清听着也有几分不对:“两人经历过什么危及生命的事?”
“哪有那么多交情。也就前些时日,我哥乘船去荆县办事,路上被日常练武导致的内伤突然发作,被他所救,之后来往便多了起来。”
孙长乐话刚说完,孙掌柜便反驳道:“她满口胡言乱语惯了,姑娘不要太过当真了。”
“孙掌柜倒也不用急于反驳。”谷欢清瞥了一眼孙掌柜,他的情绪不做掩饰,完全展露在谷欢清面前。
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儿子掉以轻心,这对于他的信誉大打折扣,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孙长乐全然不管地揭穿这件事,让他十分难办。
当然,谷欢清也不会管这件事,直接道:“这药极有可能就是那艄公所下。”
“甚至可以说艄公有备而来,先降低孙大哥的戒心,最后在船上趁机下药并隐藏自己。”
“派些人手去抓捕艄公,看看是否通过审问获得进一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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