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坐婆既安

戏班院落旁边的柳树长得愈发茂盛,绿叶承载过阳光,在地上斑驳交织。

自从解决了帮王婶解决了问题,谷欢清“一计十文,一策百文”的定价也算传遍了杨城。

一句话的计谋,是十文钱,而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也仅要一百。更复杂的案子则要另算。

就是,谷欢清很难睡个懒觉了。

季管事听说此事后乐开了花,专门辟出了一个杂货间给谷欢清做生意。

朝霞刚刚褪去,早餐铺子生意正红火,宋知殊见来了客人,就在中间院子里喊谷欢清起床。

谷欢清迷蒙的睁开眼,草草把药喝下服,披上那件黛色的披风,推开了杂货间的门。

房间陈设极为简单,一个上年纪的柳木方桌两面各放了一把椅子,上面摆着不成套的笔墨纸砚,还有本记录用的账簿。

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是个开肉铺的屠夫,红面虎须,膀大腰圆,来时只沉默着坐下,往桌上整整齐齐放了一摞十枚铜钱。

谷欢清只是微微一笑,淡定道:“张大哥,有什么想问的?”

“想找我家丢了的小牛犊。”张屠夫说着说着,竟眼泪婆娑了起来,“昨日我家母牛难产刚死,今早小牛犊也不见了,我已经找过很多地方。”

“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谷欢清看着他的神色,一时不知从何安慰。

“她走的那么辛苦,如今孩子也不见了,命运无常啊。”屠夫手伏在方桌上,恸哭不已。

“一定还能找到。”谷欢清马上追问了两句信息,问了系统,得到【坐婆既安】。

谷欢清略微思索了下道:“昨日若是坐婆接生,母牛难产,坐婆可能是怕难产导致牛崽出现问题或者出于别的目的,把牛崽带走了,但牛崽应该并无大碍。”

屠夫噌得撑着桌子站起,“我这就去找她。”

这时,突然听见了咔嚓一声,柳木桌子东侧一角的桌腿竟直接断了,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全滑落下去。

谷欢清在屠夫连连赔礼声下,捡起了断掉的一段桌腿,断面极不平整,因受潮颜色加深。

“是这木头糟了。无事你先去吧,后续有其它情况再来找我。”

下一个客人已在门外等,谷欢清也来不及去找别的桌子,便用一块石砖暂时垫起来,虽说还是不平,但也勉强能将东西放好。

*

在谷欢清接待的客人里,一位十分面熟的老雇主走进房间,穿着天青色的一袍。

他站在椅子前,看着这歪歪斜斜的桌子,沉默一下才道:“那么多钱,你用在什么地方了。”

“钱要花在刀刃上。”谷欢清抬眼看向齐思微,认真道。

齐思微叹了口气,接着坐下了:“接待客人的桌子竟然都不算刀刃,姑娘的刀想必很锋利。”

“只是没来得及换而已。”谷欢清笑笑,自己也觉得这场景凄惨过头了,“你来找我,可是官银一事有了新的进展。艄公抓到了?”

“很遗憾,还没有。”

齐思微说得自然,谷欢清也未表现出惊讶。毕竟做了一大单还在不逃跑的傻子并不多。

“找到了他自己在河边搭的草屋,但已经人去楼空了。”

谷欢清看出他话未说完,等他接着道:“但有一点很奇怪,草屋里面还有生活痕迹,赶到时甚至灶里还有温度。”

谷欢清闻言,抬头和齐思微对视:“的确奇怪,这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艄公肯定早就已经逃跑了。”

“这样,等我其忙完,我跟你去那草屋一趟。”

齐思微点点头,站起身欲离开,却又好像觉得不够爽利,便道:“谷姑娘现在倒是十分繁忙,我刚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轮到。我还以为我花的银两足够享受特殊优待了。”

“官民一体,齐知州能享受,却不会享受。”谷欢清笑着起身相送,“不过这确实是很好的建议,以后见面可能要预约了。”

*

艄公的草屋毗邻一条溪流,蒿草长得密密麻麻,快要有一人高。其间仅留有一条供人通行的小路,现在已经变得更加狭窄。

谷欢清推着已经被拨成倒伏状态的蒿草,往深处走着。

齐思微紧随其后,介绍道:“上次来时蒿草更直些,已经难以通行了。”

穿行过去,便见到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后侧的溪水穿行而过,带来一些湿润的气息。溪流上未见船只船桨,艄公可能是撑船离开。

走近草屋推门进去,眼前左面是做饭用灶台米缸,米缸里的米是剩下薄薄一层,灶里今日已经感受不到暖意了。

右面则是餐桌,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茶壶三个杯子。谷欢清摸了一把桌面,在这样一个灰尘很大的环境里,桌子上只积累一层薄薄的灰。

桌子旁有一小木门上贴着一张倒挂的福字,四个尖角已经弯曲翘起,仅中间堪堪黏住,红纸有些泛黄褪色。

打开门里面是一件狭窄的卧室。仅有一张架子床,一个用破木头制作勉强称为博古柜的柜子,和一个看起来精致些的八宝柜。

博谷柜上的东西应该都被带走了,上面吃剩一半的馒头,枯萎的芦苇草,柜子和墙的缝隙里掉落着一个毛都不剩了的笔杆,什么垃圾都有,唯一称得上物品的是一个里面空空如野积了一层灰的木笔筒。

“柜子里可有什么东西?”谷欢清一边打着八宝柜的柜门,一边问道。

“没有,有一床破口的被,剩下全清走了。”齐思微一步步跟着。

那架子床上还铺着被褥,放着一个枕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谷欢清站在床边,“这个枕头的位置。”

齐思微盯着床铺看了一眼,眉头微皱道:“的确,这个枕头放得很靠里面。”

“如果一个人睡觉的话,一个枕头大概率是会放在偏中间的位置,这么靠里更可能是两个人睡。”谷欢清答道。

“但艄公据我们所知,是一个人独居,并未成家。”

“正是。”谷欢清转身,再次移动到那个博古柜面前,“令人疑惑的还不只是这里。”

她蹲下拿起那根破损的笔杆,接着走出房间,又把那个贴在门上的福字揭了下来,摆正端详着。

齐思微看着她十分自然的动作,问道:“你一点不怕?”

谷欢清闻言甚至还愣了一下,用一种“你的认真的吗?”的面容看着他,心道:且不说她是个现代人,就算是古代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你怕?”谷欢清看着手里的物件,“这只是一个福字。”

“福字倒贴在门上,在地方传说有把福气隔绝在门外的意思。”齐思微盯着那福字,要盯出个洞似的。

“我们齐大人,原来还信怪力乱神之说。”谷欢清目光移到齐思微的脸上,笑着道,好像发现了齐思微的又一个秘密。

齐思微偏开眼神,“提出一个想法罢了。”

“不过说起这个,这福字是重贴上去的。”谷欢清看出福字的背后有深浅不一的浆糊痕迹,“原来是正福倒福已经不可知,但新贴上去的人对正反倒是很随意。”

“而且这福字可能是用这支笔写。”齐思微接过那根毛笔,“虽然这笔笔毫已经掉了,但看笔杆粗细是正楷毛笔,说明艄公是有写大字的习惯的。”

谷欢清接话道,“就算不是这根,也可能是其他根。会在家里放笔筒的人,怎么会只有这么一只破笔。”

齐思微点头表示赞同。

福字由草书写就,谷欢清指着中间一点,道:“而且看这个福字的最后一笔,毛笔纹路倾斜有一点向左的趋势,写字的人向左收手,可能是左撇子。”

接着,她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茶壶,倒出半杯水。

“而这套茶具的使用者,是右撇子。至少壶嘴摆放的位置对于我来说,使用起来很顺畅。”

“所以,就算艄公写字生活的用手习惯不同,但很多迹象表明。”齐思微也走近餐桌,站在谷欢清的身侧。

“艄公本人可能很早就跑了,而这几天生活在这里的并不是他。”

谷欢清没再管那茶壶,点头道:“那到底是何人代替了艄公。”

“很多可能,流民没有住所,看见空屋暂住。”齐思微环顾一下,“但有一点很奇怪。”

“刚刚灶台已经冷了,而我们昨天赶来时,灶台尚有余温,证明灶台的热气并不能留存太久。”

齐思微走到灶台前蹲下,又试了试温度,“如果是流民,怎会呈现听到风声才火速离开的状态呢。”

“的确很奇怪。”谷欢清想着齐思微的话,走到门口推开门,溪边的风呼呼得灌进来,吹起她的衣襟,那一人通行的小路呈现在眼中。

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身,“他也在等艄公,甚至没怎么离开。”

“因为怕错过,才寸步不离的蹲守,也知道此事惊动了官府。他心里有鬼,知道我们锁定这里,便慌张离开。”

*

齐思微看着谷欢清,轻轻眨眼。

谷欢清背后的门开着,蓝天蒿草被框在门框间,风贯穿进来,她想通了一件事神采飞扬。

“那我们岂不是错失了机会。”

谷欢清关上门走回来,“我们还可以诱敌深入。比如,制造艄公回来的假象,把他们引诱回来。”

“他们会上钩吗?”齐思微怀疑道。

“这不敢保证,但可以一试。主要要看他们的执着程度,在这等了这么久,现在也未必跑远。”谷欢清认真道。

“我们可以先演一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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