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远归和李师傅都望了过来,李师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江盼,时远归也没有说话,用眼神询问。
“你们看,两只兔子分别是八斤六两和二斤四两,合一起是十一斤,兔子一斤十六文,这便是一百七十六文;獐子肉一斤四十五文,有三斤半,加起来是一百五十七文又半文,野鸡三十二文,这三项加起来全部是三百六十五文又半文。”
“抹掉半文零头,你应该给三百六十五文,你少算了五十文!”
话一出,时远归便皱着眉头看向李师傅,目光凌厉。
李师傅心下恼怒,面色微僵,用手拍了下脑门:“看我,这刚睡醒,头还是晕的。”
说着他又假意敲了一下算盘,语气讪讪道:“是我算错了,少算了五十文。多亏这小兄弟提醒,小兄弟读过书吧,算的真快。”说到后面,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师傅确实是故意的,厨房采买油水并没有那么足。掌柜给的预算都有定额,寻常合作的菜农还可以压价,这家不卖还有另一家。
猎户不行。
一来这两年年成好,城安县治下又粮产颇丰,不到万不得已,农民是不会冒险去打猎的。再者,城里就有人好这一口,不进些野物也不行,有客人要吃,你没有,那人家就去其他家,这久而久之的,生意也无法做。
再者,也不能压价,你这边压的狠,人家去别处卖。城安县城又不只他一家酒楼。
没法压价赚油水,又看时远归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合作一两次后,李师傅便偷偷少算。
刚开始五文十文,后来看对方不核对,都是他说多少是多少,便越来越多。去年秋天有一回时远归猎的东西多,卖了三两多银子,李师傅整整少算三百文。
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今天!
李师傅是愤怒的,也是担心的。
他怕时远归算旧账,不过又想无凭无据的,他不承认就行。只是以后估计不会再找他卖野物,他又少一家合作的猎户,又少一处收入来源。
时远归也是愤怒的,没想到他的信任换来的是欺骗。要不是他不想让江盼觉得他太凶,他都想把人揍一顿!
江盼感觉时远归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盯着李师傅,就知这人被气的够狠。
这是东西不多,就敢少算五十文,要是东西多点,还不知道少算多少,也怨不得时远归生气。
想想他进山打猎的危险和不易,还一直对李师傅客客气气的,结果换来这!
不过这件事他们也没处说理,没抓到现行。
江盼拉了下时远归衣角,算了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之前都没留下什么证据,现在也很难掰扯。
时远归接收到江盼的意思,他也知是这个理,只能认下。
他冷着脸语气凉凉地对李师傅道:“东西还要的话就把钱结了吧,我们还要赶时间。”
李师傅数了三百六十五文递给时远归,又有点不甘心:“这次真是算错了,下次你送野物过来价格给你算高……”
时远归接过钱,不等李师傅话说完,一手推车一手拉着江盼就走。
走远了,才放开江盼的手腕,停下脚步,嘴唇抿了抿,最后憋出一句:“我是不是特别傻?”
“怎么会!”江盼立马反驳,看时远归表情委委屈屈的,怜爱之心顿起:“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不能别人做错事了你自己反思,你只是没把人心想的那么坏罢了。李师傅坏,时远归好。”
时远归前面还绷着脸认真听着,等后面江盼说完,就忍不住笑了:“嗯,江盼最好。”
江盼心里直乐,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对,我最好。”又补充道:“以后咱们不和他来往。”
时远归:“好。还说帮你卖菌子,这下也没有卖出去。”
“没事儿,咱们去东街市场摆摊卖,说不定价格还能更高点。”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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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市人已经多了起来,两人交了一文钱摊位费,挑了个空位置,停好车,开始拿东西。
菌子和鞭笋放在一张席子上,菌子还占着少量泥土,江盼没有清洗,怕城里人觉得不新鲜,还是沾了土的看着新鲜。
另一张席子放上装桑葚和杨梅的两个篮子。
东西摆好,江盼让时远归先看着摊子。
他去斜对面粮铺里借称,花了五文钱,粮铺掌柜很高兴的同意了,铺子里有备用的称,借给江盼一把小的。
江盼拿着称回来,看左手边也来了一个卖菜的农妇,菜都是家里常吃蔬菜,并没有菌子这些,听着价格三文五文的,他对物价就有了数。
从篮子里拿了四个杨梅,走到旁边的包子摊,将杨梅递给摊主:“婶子,新鲜的杨梅您尝尝。”
包子摊主在围边上擦擦手接过来,“这怎么好意思,你吃个包子吧。”嘴上说着,心里有点肉疼,素包子一个一文钱,她觉得自己亏了。
江盼:“多谢婶子,包子就不吃了,您这儿有清水吗?能给我半碗不?”
摊主一听不要包子只要清水,哪有不行的,豪气的就给了江盼一大碗,还问要不要加热,江盼笑着婉拒。
他端着水到自家摊上,用手沾水往杨梅和桑葚洒去。洒过水后的杨梅娇嫩欲滴,让人看着口齿生津。
时远归被江盼的操作看的一愣一愣的。
左手边卖菜的农妇也一愣一愣,因为江盼开始叫卖了。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桑葚,新鲜的杨梅”
“刚从树上摘下来,还沾着露水的新鲜果子咯。”
“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时远归,卖菜农妇,包子摊主:“……”那根本不是露水,是你自己刚刚洒上去的!
还真有人听到吆喝看过来:“你这桑葚怎么卖的?个头没别家的大呀。”
看东西被挑刺,江盼也不恼,嫌货才是买货人:“婶子,这是野桑葚,个头虽没有自家种的大,但味道很甜,我这还便宜,只要三十五文一斤。”
“也没有便宜多少嘛,就便宜五文。”妇人说着拿起一颗尝了尝。
“五文钱也不少,都能买半斤杨梅了,婶子你看我这杨梅和桑葚都是早上我哥刚从山里摘回来的,还挂着露珠,你都买点儿回去尝尝呗!”
他哥时远归:“……”他没有,他不是。
“杨梅算了,里面都是虫子,桑葚你给我装一斤吧!”
“好嘞,多送您几颗,回头您多照顾照顾我生意。”江盼一手拿钱,一手将称好的桑葚轻放到妇人菜篮里。
妇人看江盼多装了几颗,称还扬的高高的,心里满意不少,又看旁边席子上还放着菌子,便问:“这菌子和笋子也是你的?怎么卖?”
“都是市价,各类菌子一个价,一斤十二文,笋子压秤,一斤八文,都是刚采的,很新鲜,婶子您看要给您装几斤?”
“菌子装一斤,笋子来两斤吧。”
江盼送走第一位客人,将到手的五十五文装进钱袋,又继续吆喝。
被他的吆喝陆陆续续吸引了不少人,桑葚和菌子竹子卖的快,还剩的不多,杨梅一直没有人要。
眼看着早市快散了,江盼有点着急,想着最后再用力一波,要是卖不出去,他带回去自己泡酒喝。
“新鲜的杨梅,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杨梅了,买杨梅负责教您祛虫子咯。”
听这样的叫喝,行人也只是听听,并不当真。
就在江盼想放弃打算收起来回去自己吃时,一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停在摊边,看着嫣红欲滴的杨梅问:“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法子将虫子洗干净?”
江盼看妇人打扮,虽不是绫罗绸缎,但比其他人好很多,就猜这人应该有钱,于是极力推销:“当然是真的,而且其他难清洁的蔬菜水果都能用我教的法子。”
“真有这么好用的法子,你可别是骗我的吧?”
江盼:“婶子,为这几斤杨梅,我也不至于骗人啊,要是我这次骗了人,下次这生意不就不好做了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妇人一想说的也对:“那行,如果你的法子真有用,你这杨梅我都要了。”
“您回家将杨梅泡在冷水里,给里面撒一勺盐,浸泡一盏茶的时间,附着在杨梅身上的小虫子遇盐水就会自己出来;再将水换掉,淘洗干净就可以。”
“真的,就这么简单?这样能干净?”
江盼:“婶子,对您来说简单,对别人可不简单啊。盐多贵啊,寻常人家哪里舍得。大夫都用盐水消毒,更不要说小小的虫子。”
妇人听着有道理,就说:“那你把这些都称了吧,我儿媳妇怀孕,就爱吃这口,往常怕有虫子不敢让她吃。不过我没东西装,你这篮子多少钱我一起买了吧。”
“哎哟,婶子,您对您儿媳妇可真好,做您儿媳妇可真是享福了,您真是我见过最和善的婆婆。”江盼说着好听的,手上称重:“杨梅全部十二斤六两,一斤十文钱,您给一百二十文就行。篮子算您十文钱,你给一百三十文就行。”
妇人被江盼两句话夸的开心,加上又少算了五文,就将剩下的菌子和桑葚包圆,反正东西看着挺新鲜,在哪里买不是买!
江盼收了钱,乐呵呵的朝时远归挑眉:“走,哥赚钱了,请你吃大餐去!”
人心不古啊!(捶桌!)
好想吃桑葚,好想吃杨梅。
话说我昨晚自己煮了碗香菇面,可能是香菇没煮熟,吃完竟然拉肚子。(过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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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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