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不行,可是这钱是家里的,你要拿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一声?”
方大富清了清嗓子,“我忘了。”
儿女都在呢,宁氏尽管不高兴,但还是给方大富留了面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睡觉的时候圆宝见宁氏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木箱子来数钱,就那么几百文数了几回,然后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
圆宝刚走过去,宁氏就低声说道,“少了一百文。”
“娘,一百文而已。”圆宝说。
宁氏深深呼吸了一下,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如果你爹跟我说,不说一百文,一两银子我也会拿出来,哪怕他拿了去用,回来说一声我也能接受。”
“也许爹真是忘记了呢。”圆宝安慰她,“你看家里现在就两个屋子,你白天忙完家里的事情就去顾家学绣花,晚上又是和我睡的,一天下来也就吃饭的时候见着爹,忘记说了也是正常。”
宁氏沉默地想了又想,也许是被圆宝说服了,幽幽叹了口气,拉着圆宝的手就上床睡觉。
圆宝躺在床上,觉得家里扩建需要早点提上日程,不说爹娘需要多一点相处的空间,就是她跟哥哥都要有自己的空间了。
扩建的事情第二天圆宝就跟家里说了,正宝第一个举手说好,看这两个孩子这般高兴,夫妇两人尽管舍不得花钱也点头答应了。
只是现在要忙春耕的事情了,租了老方家那两亩地,圆宝答应给方大富种小麦,现在家里一共四亩地,要把粮食、菜、药材都种上了,才能开始建房。
春天开始万物复苏,方家村的人忙碌完春耕,男人们便出发给人建火炕去了,留在村里的妇人老人们手里拿着钱,就想着要给家里增添进项,于是结伴去县城买鸡崽回来养。
方家村有养鸡的人不多,实在是家里粮食都不够,又怕散养的鸡跑了,困在家里养着不是不下蛋就是瘦巴巴的没几两肉。如今手里有了银钱,也不用吃米糠了,那些米糠就可以用来喂鸡,这几乎是每个人手中拿了银钱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
周边几个村子都是去的同一个市集,认识的相互打了招呼,话题总离不开方家村火炕小队的事情。
“你家男人有了手艺,你日后可就不用愁了。”
“你儿子现在可本事啦,忙个十天半月的银子就到手了,我几个儿子这些天还在找活计呢。”
“那火炕真是太好用,我娘天天念叨呢。”
外头的人都说方家村祖坟冒青烟了,看从前方家村的人来集市,都是拿着东西左奔右跑的以物换物,现在呢,那是抬头挺胸地瞧上什么问了价格直接给铜板。有人动了心思想要结亲了,就是从前嫌弃方家村穷得很,根本没到那边打听过,现在也不知道那边谁家有适龄的儿女。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说好话的,也有人轻笑道那手艺不过是赚一趟的钱,日子长了银子花光了,又是从前的光景。
这话说得也没错,外头建火炕的队伍越来越多了,方家村小队做完周边几个村子,这收入也就没了。
方家村的人也想到这个,所以就算是过年,也没敢乱花钱,头一天家家户户买了肉,第二天就没再买了,只是家里粮食囤得足,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一顿干一顿稀的,就算是平日省惯了的老人,看着家里满满的米缸,也舍得吃干饭吃饱肚子。
这几日天气还是挺冷的,肥料堆好了也不用管,大伙儿闲下来就陆续出门走亲戚了,方大富答应了要陪宁氏回娘家,趁着宁氏出门采买,便偷偷上山找圆宝商量,想问圆宝借一两银子,等地里粮食卖出去了,就还给她。
“家里的钱你娘在管,上回我拿了一点她就不高兴了,我想着许久没去你外祖家了,也该孝敬一下。”方大富红着脸说道。
圆宝有空间,钱都藏在空间里头的,想着自家老爹身上没点儿钱也不像话,随手拿了一袋碎银子来,估摸着差不多有十两,递了过去,“爹,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钱你要拿随便都可以拿,只是也正因为你是一家之主,你想要做什么希望你也能跟我们说,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唉,我知道你们面上不说,但心里对你们阿爷还是有怨的,可是你阿爷他这一辈子,坏事是真没做过的,就是他这个人向来没什么主见,总是听别人的,刚好你阿奶又是个强势的,他也就只能听话了。”方大富长长一叹,“他到底是我爹,从前娘刻薄我吃食,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头是知道的,我和正宝跟他在田里干活,辛苦的活他都是抢着做,还时不时让我们坐一旁歇息。”
“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口热饭都吃不上,我实在是不忍心。”
“大贵和大才都不能指望了,若是连我不管他,他日子要怎么过……”
方大富叨叨地说了许多,圆宝安安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够了停下来,才给方大富递了一杯温开水,“爹,照顾方家阿爷的事情是娘亲张罗的,不论怎么样她都是以你的意愿为先,所以你也应该多尊重她一些,往后有什么事都跟她商量一下。”
“是该这样,这回是爹的不是。”方大富把钱袋仔细收好,“你娘差不多回来了,要不你跟爹一起回去吧,这段日子就别忙活了。”
父女两人下山回家,正好看见顾家的马车回来了。
顾文誉先下了车,伸手将姚氏和宁氏扶了下来,转身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方大富和圆宝过去帮忙,宁氏将半袋粮食和一匹布提到一边,叫方大富把其他的东西搬到对面顾家去。
“哎,可别,这些是你们家的。”姚氏在宁氏愕然的目光中解释道,“圆宝就是怕你省着,提前给了钱让我多替你买一些。”
一车子东西,除了几匹光鲜亮丽的布匹和几卷纸是顾家的,其他都是圆宝托姚氏帮忙买的。
宁氏又是欢喜又是肉痛地让自家男人把东西搬回家,她是有心想要多买些好东西回娘家的,可是到了市集问价的时候又舍不得,选来选去也就买了半袋糙米和一匹素布。
圆宝让姚氏帮忙买的东西看着多,但其实没花多少钱,宁氏当初回娘家多次求助以至于和娘家关系不好,这么多年才回去一趟,若是带的礼物多了,别人怕是会觉得他们是发了财回去炫耀的;且贵重的也不能买,宁家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外祖父和外祖母会不会偏心偏得不讲理,别到时给自家找了麻烦。
次日和一同借用马车的村民们商量好了次序,他们一家子到宁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下了马车立刻就有宁家村的人上前来询问了。
“栋梁叔,我是旭禾家的三娘啊。”宁氏带着笑上前行礼。
栋梁叔满头白发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认出人了,“哎呀,原来是三娘啊,许久没见你了,长大了啊。”
宁氏把两孩子带到身前,“栋梁叔,我嫁了人好多年了,这两个是我孩儿,正宝和圆宝。”
正宝和圆宝喊了人,栋梁叔高兴地摸了摸两孩子的头,“嫁人了啊,好事儿啊,这是回娘家是吧,好事儿啊!”
栋梁叔喊着好事儿,村里的人听见了也过来凑热闹,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也都上前搭几句话。宁氏早有准备,拿出了一袋子装着一文钱的红封给凑上前的孩子,立刻就收到村里人的热情,一行人边走边聊,把宁家近来发生的事都给宁氏说了。
原来宁氏的弟弟宁小郎前段时间得了风寒,咳嗽了好些日子就发了高热,熬了两日迫不得已找郎中来看,郎中说风邪入体开了药。
也是家里穷的缘故,宁小郎吃了几副后感觉好了些就舍不得花钱继续买药吃,结果过了些时日身体突然就垮了,郎中再来看都摇了头。
“他媳妇算是不错的了,嫁妆都拿出来当了买药,天天跑镇上求那浣衣的活计,大冷天的手都起了疮。”
“禾叔也辛苦,一把年纪了还出去找担抬的活计。”
“三娘啊,从前的事你莫要记在心头,大家日子都难着呢。”
宁氏一一应着,站在娘家门前,从前回娘家打秋风被家人赶出门口的情景再次浮现,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门。
没多久,宁氏的娘亲便出来开门了。
十几年未见,看着头发发白满是皱纹的母亲,面对那疲倦沧桑的面孔,宁氏心一酸就流了泪,“娘。”
岑氏抖着手去摸宁氏的脸,“三娘,是你吗?真是三娘吗?”
村民们都识趣地告辞,圆宝她们在旁边等两人哭了一会儿才上前劝说。
岑氏领着他们一家进了屋,宁氏和方大富正式给岑氏见了礼,又让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宁老头和宁小郎的妻子小徐氏都外出做工去了,岑氏拉着宁氏的手,母女含着泪说了一会儿话,便带他们到另一边的屋子看宁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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