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看向方大富，方大富看向宁氏，宁氏微微一怔，拿不定主意，问圆宝：“这样我们多亏啊，你画了这么多天，费了那么多精力画下来的，怎么能便宜了成衣坊？”

圆宝看了眼自己的画作，“就是费了很多精力画下来的，才不能报价。娘你想想，这样一块好布，还有专门描画的笔墨，那掌柜的就这么给了，连个押金都不要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不怕我们转身把这些卖了？”

“对啊，为什么呢？”宁氏一拍手，“这掌柜的也够心大的了。”

“许是掌柜的看你大郎叔老实。”方大富说道。

大郎摆了摆手，“没有的事，这是人家瞧上了圆宝的手艺呢。”

牛叔家的大儿子时常帮村里人带东西去镇上卖，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自然懂得这当中的道理。

圆宝笑说：“我以前听你们说过，做掌柜的都是算术学得好的，既然算术学得好，那肯定是不会算亏的，必然是在花样钱里扣下了。小花样倒是算了，这大花样值多少钱咱们也不知道，还不如让掌柜的看着给，这样一来他是不敢往低里给了，毕竟镇上可不只他一家成衣坊，若是个心黑的就给一文钱，下回咱们不卖给他家就是了。”

方大富和宁氏还没想明白，大郎却是一点就通了，呵呵笑着，“圆宝真是聪慧，这回我也不拿他的布，他若是想下回再能收这好花样，这回给的价格就不会低。”

宁氏还是没想明白，不过听大郎说价格不会低，就很是欢喜，“大郎啊，这事就拜托你了，若是能卖个好价钱，嫂子多分你一些。”

托人带东西到镇上卖，都得给些跑腿钱，东西重的或者是赚得多的就多给些，家里实在穷的给一文也没人会说，钱会给同去的后生们平分。

听到能多分钱，没人不高兴的，大郎拍着自己胸口，“哎，包在我身上，定会帮嫂子多赚些回来。”

又是让人着急等待的一天，宁氏又是期待能卖个好价钱，又是担心那掌柜的真是个黑心的只给一文钱，都没心思上山寻野菜了，便替圆宝去屋子后面的菜地浇水。

这菜种子下去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她不是忙着照顾方大富就是忙着上山寻吃的，把这地交给圆宝照顾后，她就没有来过，如今入眼一片翠绿的，虽还是小苗，但是特别粗壮，看着就让人心满意足。

“孩子他爹，你快来看看。”宁氏又惊又喜地喊道。

从前老方家的菜地是她照料的，虽然青菜比不上肉食养人，可青菜也是能填肚子的，所以她也很是用心的照料，但是从没种出过这般壮实的菜苗来。

正宝搀扶着方大富一步一步过去，远远看着时不觉什么，走得近了，方大富哎了一声，急着上前险些伤脚用了力，在宁氏的帮忙下坐在菜地边上，伸手摸了摸菜苗，“这些是谁家送来的种子，光是苗子就长得这般粗壮，日后肯定长得水灵。”

“就绝亲那日邻居随意捡了些来帮忙种下的，也没记得是谁家。”

“那赶紧问问去……”方大富想了想，“不对，不可能啊，我没听说过村里谁家的菜种得水灵的。”

谁家都是屋子旁随便锄的菜地，能种出什么好菜来，就算是真有人种出了，大家不是族里的就是一个村里的，有好的菜种肯定也会给大家分一些，不可能藏到现在才拿出来。

夫妻两人想不出个所然，把圆宝喊来，“圆宝啊，你平日是怎么伺候着菜地的？”

“就每天浇水啊。”圆宝答。

还要怎么伺候？

一开始她还担心用了生露这些菜三两天就猛长，所以便停了没用，谁知好些天过去了，猛长的事情没有出现，长出来的菜苗和她从前去农田看到的还要差很多，所以这几天她又开始用上生露了，并且从半滴增加到一滴。

宁氏更想不通了，“没理由啊，光是浇水的话这菜苗怎么长得这般好呢，你除了浇水还做了什么？”

“没有。”圆宝摇头，“这菜苗哪儿好了，瘦瘦弱弱的。”

比起她上辈子吃的那些要瘦弱不少。

宁氏想起在老方家的时候，钱氏为了防止她偷家里的菜吃，照料完菜地之后就不会再让她往菜地那边走，圆宝自然也是不让过去的，所以不懂这个也正常。于是她拉着圆宝的手往屋外走，沿路经过别人家的菜地，轻声示意圆宝去瞧。

圆宝也是外出过好几次门的，可是之前一来是为了熟悉地方，二来都是往山那边去的多，还真没留意过别人家的菜地，如今一看，发现自己的认知还是有偏差的。

她记忆里的菜地是大棚菜，一颗大白菜能有十斤重，可这儿呢，有个三四斤就是十分好的了；再有人家菜地里是苗子的，圆宝凑近了一看，纤细得跟细铁丝似的，风大点儿都要倒。

这般一对比，他们家里的菜苗苗简直就是加肥加大的胖子了。

这下有些麻烦了，旁人种的才都是这种瘦瘦弱弱的，她要怎么解释她光是浇水就把菜给浇胖了呢？况且这生露效用这么好，日后她肯定经常会使用，她一个长年挨饿卧病在床的，又没开蒙识字，要怎么解释她不论种什么都能种得比别人好呢？

宁氏带着她看了一圈，然后带着她回去，说要看看她是怎么给菜地浇水的。

圆宝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心中着急地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解释，一路走得沉默，故作抬头专注看云，没理会宁氏碎碎念着这事多么的神奇。

天空的云朵缓慢地飘过，又状似小猪的，又状似花儿的，还有像个人的。

忽然，圆宝灵光一闪，抬手指向天空，说：“娘你快看，那个姐姐又来了。”

“谁？”宁氏不明所以，顺着圆宝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大片的云朵，骤眼看去，是有点儿像个人的形状。

她刚想笑着应和，圆宝却喊了一声姐姐，然后双目一闭就晕倒了。

宁氏吓得不轻，忙把人抱起往家里赶，小心地把人放在床上，喊正宝把早食剩下的米汤给端来,犹豫着要不要找郎中。

圆宝这时睁开眼坐了起来，四周看了眼，迷迷糊糊地说道，“娘，姐姐呢？”

见她醒过来，宁氏松了口气，接了米汤喂她，“你是饿糊涂了吧，哪儿来的姐姐，你刚才看到的是天上的云。”

“娘，我不饿。”圆宝轻轻推开她手中的米汤，“真的是姐姐，穿着白色衣裳的姐姐，她上回还教我种菜呢。”

宁氏觉得好笑，“天生的云教你种菜啊？”

“真的，她教我什么时候浇水，往哪儿浇水。”

见圆宝说得像真的一样，宁氏想到那菜田，疑惑道，“你是说……天上的云跟你说话了？”

“妹妹，天上的云不会说话。”正宝伸出手指点了点圆宝的头。

“不是不是，是白色衣裳的姐姐跟我说话，上回她来的时候教我种菜，刚刚她跟我说她要给我呼气，然后她呼地对着我吹了一口气，就走啦。”圆宝诚恳地说，“真的，我没说谎。”

“对着你呼气？”宁氏越听越迷糊，伸手摸了摸圆宝的额，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方大富。

方大富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问：“圆宝啊，你告诉爹，那个姐姐长什么模样？”

圆宝在心里头道了一声得罪了，然后思考了好一会儿说道：“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姐姐额头有一点红色，穿着白色的衣裳，哎呀，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呢，唔……头好痛。”

方大富一下子站了起来，伤脚踩在地上也仿佛没知觉一般，“别想了别想了，乖圆宝，你听爹说，你走了一圈肯定累了，先睡一觉再说。”

圆宝点了点头，乖巧地躺下，转过身去的时候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真的是上回那个姐姐。

正宝看着爹娘凝重的表情，好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天上的云变成姐姐了？”

“闭嘴，别乱说话。”宁氏呵斥了他一句，夫妻两对视一眼，喊上儿子出了屋，又把人使出去找野果子。

院子没遮没挡的，宁氏搀扶着方大富到屋檐下，瞧了瞧四周，压着声音说道，“当家的，你说咱们圆宝是不是真见着菩萨了？”

每逢年节，老方家也会跟着族人到市集上的小庙拜一拜，可是圆宝别说出村子了，就了老方家的院子也没出过几回，若说她是臆想了，又或者是说谎了，她又怎么能把她没见过的说得这么真切？

“十有**是真的了，不然这菜地怎么长得这般好？就是我想不明白，菩萨呼一口气给我们圆宝是做什么？”方大富抬头看天，感觉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简直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宁氏倒没他想得这么多，“菩萨的一口气，那肯定是仙气，别管是做什么的，反正我们家圆宝能见着菩萨，就是有福的。”

听了这话，方大富心中那些许不安都散去了，眉开眼笑道，“是啊，我们圆宝是有福的，等等，福气，呼气，我懂了，孩子她娘，是福气啊，菩萨赐福气给咱们圆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