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集体霸凌

卫艳玲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近十年,曾经她存在的一切痕迹也都烟消云散。

即便是在同班的当年,21班里的绝大多数人也不曾注意过她的存在。

她就是每个班里几乎都会有的女生。

没有和大家一样从本学区的市初中升入,而是从下面一所乡村初中鲤跃龙门,如此幸运地接受到只供给少数人享受的教育资源。

所以她是一个异乡人,一个陌生人,一个外来客。

在这所骄傲到傲慢的南山中学里,注定没有朋友。

一提起她,大家都会诧异又略带尴尬的岔开话题,因为不知道如何对待她。

他们毕竟是自诩为天之骄子的未来985候选人,不可以如此露骨地表达自己的轻蔑,但要让他们对这个沉默畏缩邋遢的乡下女孩多么热情友善也实在强人所难。

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影子,唯一的精神寄托只有“勤能补拙”这四个字。

她比任何人都期待着借托高考来逆天改命。

每天她是最早进入教室最晚离开的那一批,字迹工整,答题详尽,但从未主动回答问题,更不会和老师插科打诨活跃气氛。

老师们并未注意过她,夸奖过她。

关于她的传闻流传最广的,是她出生时因是女孩被父亲抛弃在河滩上,又被奶奶捡回去抚养。

所以女生们在聊起她时,脸上带着几分不忍,但心中尽是优越。

赵必珲对她仅有一点的印象便来自于那个河滩,竟然和她童年曾玩耍过的河滩是同一片地方。

她每年寒暑假便会回到那里,和退休了的姥姥姥爷一起度过假期。

在她的回忆中,那是格外轻松愉快的日子。那片河滩洁白,河水静谧,遍布旺盛的满天星,犹如一首田园诗。

她没有想过河滩也险些参与进一场谋杀。

但这一点联系并未让她们关系有什么变化,依旧只是停留在客气阶段的点头之交。

对气味过分敏感的她,不能忍受卫艳玲身上那股因为节省时间很少洗澡的味道。

但总归大家相安无事,都闷头忙于学业,无暇顾及其他,除了偶尔有几个刻薄的男生会在卫艳玲经过是夸张的捂住口鼻。

本来她是可以安稳度过三年高中生涯。

但就在那年的元旦晚会前,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那是在一个已经响过下课铃的晚自习上。

21班的人格外刻苦,即便放学也不急着离开,还要解几道题才划算。

这样的氛围下,即便不刻苦的也要装出一副刻苦的样子。

本来赵必珲因为不喜欢冬天封闭教室里那股难闻的味儿,急着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但这次因为恰逢一道题憋出点思路,担心睡一觉弄丢了,便还是决定解决出来再回家。

而一道惊呼撕破了寂静:“啊——谁动过我的钱包的!”

声音来源是费琼斯的对面,生活委员沈倩如。

她是教导主任的女儿,从小在南山中学长大,深受老师们的爱护。

何老师觉得她稳重靠谱,便任命为生活委员,毕竟这个职位可是和钱挂钩的。

这次之所以让一向文静的她如此失态,正是因为那钱包里装着同学刚交的班费,用于购买元旦晚会的装饰和零食。

沈倩如再稳重,遇上这样被委以重任的事情也害怕搞砸,尤其是害怕辜负了爸爸和老师们的期待,瞬间急红了眼睛。

“谁动过了!我正准备拿钱去租音响,这下可怎么办,晚会还办不办了!”

班长陈令仪听见,忙上前安抚住她的肩膀,轻言细语:“你先别急,再好好找找。”

沈倩如焦急之下,一股脑把整个桌肚里的课本试卷全山崩地裂般扒拉出来,撒了一地。

又把那只Chanel的化妆包呼啦扯开,拼死抖动几下,恨不得把它撕碎一般。

“哪有啊,我就放这包里的,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陈令仪也有些紧张,一扭头,冲教室喊:

“麻烦同学们都找找自己书桌里有没有,也不是怀疑大家是小偷,就是下午才换了座位,可能混来混去放乱了。”

因为每周都要调整座位务必让每个组都有接近黑板的机会,陈令仪这话倒也滴水不漏,大家都没异议。

教室里立马响起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同学都希望自证清白,把桌肚翻个底朝天。

赵必珲听着,便老实低下头,往桌肚里翻找,除了两摞课本,只剩下兜里的五块。

偷眼看费琼斯,他正像砌墙一样把书一本本码在面前,神色平静但格外认真,她不禁有点想笑。

冯宛粲左脚都快跨过教室门了,听到这话,有几分不耐烦,但不想被人怀疑是心虚,便还是回到座位上。

然而和她并行准备离开的谢斐就没那么听话了,咂咂嘴,白眼一翻:“哎呦,就这么几个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值不值当啊~”

沈倩如急得直跺脚:“谢斐,你好大的口气,到底不是你管钱,不找回来难道算是我贪了大家的班费吗!”

“行了行了,算我偷的行了吧,我把钱补上,我晚上还有事儿呢。”谢斐也有了些脾气。

沈倩如怒气冲冲地瞪向谢斐,陈令仪忙将她拉住:“急也没用,我看还是先告诉何老师吧。”

沈倩如一听立马尖叫:“不行,不能告诉她,不然我爸爸马上就知道了。”

“那你说怎么办!”谢斐愈加愠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大家都在这耗一晚上吧。”

正僵持着,忽然后座一个篮球队的,韩余朗的好哥们儿丁安通吊儿郎当地举起手幽幽道:

“下午体育课大家都在操场上,我回来喝水的时候,好像看见卫艳玲在5组周围晃悠。”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最后排那个一向不起眼的女孩身上。

卫艳玲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连忙摆手,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只说没有。

但她脸上除了错愕,还带着铁证如山的心虚,这让陈令仪不得不上前询问。

无数的眼睛地齐刷刷跟随着陈令仪,急于知道后续。

只两个人仍无动于衷:一个是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费琼斯,还是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一沓试卷;一个是听到体育课立马心虚地背后一凛的赵必珲。

我体育课也回过教室!

丁安通不会也看见了吧?!

“卫艳玲,你体育课回过教室么?我也不是说就是你偷的,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怀疑同学啊。”陈令仪小心翼翼问。

但怀疑一旦生成怎么可以轻易消除,本来看看向卫艳玲的眼神就以嫌弃和疏离居多,这下更是增添上了鄙夷。

甚至有些人已迫不及待地小声曲曲:

“啊,难怪呢,咱们班不就是她最需要钱。”

“听说她爸爸还赌博呢,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她平时老老实实的,怎么干出这种事。”

一瞬间,本来“就为这么点儿钱”竟然成了天大的罪恶,所以的恶意都堂而皇之地压向她。

卫艳玲急出眼泪,张着嘴百口莫辩,一头油腻的头发蓬乱着,活像一只被人抓住的小鸡。

没有人会心疼她。

陈令仪叹了一口气,格外无奈:“这个,我们还是去见何老师吧。”

沈倩如当然不同意,几步冲上前,近乎哀求地对卫艳玲说:

“求求你了,你要是拿了我不怪你,就是给何老师说是你拿的好吧,你不知道我爸爸有多可怕,就算是你拿的他还要骂我能力不行连钱都看不住。”

但卫艳玲终于放声大哭,格外凄厉刺耳,像是一种消极地决绝,控诉着每一个冤枉她的人。

一时间整个教室的嘈杂终于平息稍许,大家都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那三个正纠缠的女生。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忽然赵必珲像是下定决定,缓缓离开座位,脸上尽是赴死一般的凛然。

她走到陈令仪身边,语气锵然而郑重:“不是她,她的确体育课来过,但没有靠近沈倩如的座位。”

沈倩如哭道:“你怎么知道?”

看客们兴奋的目光骤然又汇聚在赵必珲身上,像是恨不得她马上爆出点猛料。

赵必珲咬着上唇,犹豫许久,还是坦白:“我也上来过……”

“诶!”丁安通果然怪叫,“我好像是看见你下楼。”

她连忙解释:“我没有进教室,我只是......”

她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因为她的确在体育课偷偷跑上来过,也的确看见卫艳玲在沈倩如他们组周围晃悠过。

只是,她上来是为了偷偷检查费琼斯有没有扔掉她包装苹果的彩纸。

而她走到窗外时,看见了卫艳玲正翻开费琼斯座位上的课本把一张纸条塞了进去。

陈令仪绷着脸,压低声音:“你真没看见?”

相处下来,赵必珲觉得陈令仪挺厚道能信得过,便悄悄拉到一边耳语:“她去的是费琼斯的座位,因为下午换过座位,丁安通应该记混了。”

谁知卫艳玲后排那个男生本就侧耳细听,捕捉到这个惊天八卦,立马开启大喇叭模式,嗓子一扯吼出来:

“诶——卫艳玲你去费琼斯座位做什么?”

卫艳玲猛地抬起头,连哭都顾不上了,惊恐地看向那个男生。

顿时班里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惊笑和奚落。

谢斐本就没好气,这下和大家一起憋不出笑,懒散地脱口而出:“真是没想到~”

这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费琼斯缓缓站起来,手上拿着那张纸条,走向她们。

他犹如警察出示证据一般展开纸条,声音平淡:“这是你的么?没有写主语......”

卫艳玲再也控制不住,整张脸犹如僵尸般铁青,忽然像颗炮弹一般冲出教室,剩下面面相觑的同学。

费琼斯丝毫没有觉察现在的气氛,反而看向陈令仪:“这个可以算是证据么?”

陈令仪错愕地瞪他一眼,扭头训斥那个男生怎么这么大嘴巴。

男生嘻嘻哈哈浑不在意。

沈倩如还是抽抽噎噎的,整出这场闹剧临了还是没找到班费,回家不知道她爹能是啥脸色。

谢斐依旧嘟噜着嘴,忽然门口的夜色中出现邻班班草那张焦急的脸,扯了扯她的书包带子,原来他们约好去吃夜宵。

大家见没啥好戏可看了,也都纷纷散场。

赵必珲还站在卫艳玲座位旁边,脑海中留下那张被泪痕划伤的脸庞,胸腔中堵得厉害,像是被当众凌迟的是她自己。

如果暗恋被揭穿是这样的下场,她宁可这份感情无疾而终。

费不会考虑周围人的情绪,或者氛围合不合适,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出示证据,证明清白,简洁迅速,也无可厚非。但是很多时候就属于好心办坏事,毕竟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完全看结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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