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不会哭的怪物！”

“院长妈妈去世都不知道伤心，白眼狼！”

“废物！八岁都没人要的小傻子！你怎么不去死！”

晴空朗日下，阳光福利院的水池边，一群**岁大的孩童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砸向瑟缩着身子的陆熹。然而四周空荡，只见草木葱茏，没有人出现制止。

熹熹做错事了吗？院长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瘦瘦小小的陆熹神情漠然，感觉到石头砸在身上，划出了血痕。他忍不住后退，空洞的眼神慌张无措得四处张望，又不敢与其他人的眼睛对上。

“不……不是的。”陆熹低垂着头，艰难地反驳，攥紧手中的小熊娃娃。

熹熹不是小怪物。

熹熹只是个生锈的小机器人，院长妈妈曾经摸着他的头说过，他会变好的。熹熹很聪明，会很有耐心很努力地去学。熹熹已经会写字和画画，小机器人会被修好的。

陆熹说话断断续续，只能在心底努力反驳。

他一直是呆呆愣愣的模样，尤其是安静发呆时，简直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精致而孤僻，没有任何玩伴。

从有意识开始，陆熹好像就生活在自己的小星球上，与外界隔着厚厚的膜，朦朦胧胧。但实际上他能认出身边的人是谁，能隐约感受到周围的环境。

他能听到各种声音，看见各种东西，尤其喜爱鲜亮的色彩。但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也控制不住身体，只能一个小人儿蹲在角落里发呆，自娱自乐。

“这孩子真可怜，无法自理又没有人愿意领养，以后怎么活啊……”照看他的义工姐姐时常叹气。

“小家伙真可爱，哎？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孤独症患儿……还是算了，咱们养不了他。”这是所有来过福利院的陌生的叔叔阿姨们都会说的话。

“麻、妈妈，为生么……他们？”四岁的熹熹难得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出来，好奇地眨着大眼睛，拉住院长妈妈的衣角，指向带着其他孩子离开的叔叔阿姨。

虽然他口齿模糊，但院长妈妈依然听懂了，温柔地摸摸他细软的头发：“熹熹，他们是院长妈妈帮小朋友们选的爸爸妈妈哦。”

爸爸妈妈？

陆熹疑惑，心里知道他也是小朋友，小朋友都要有爸爸妈妈，但他已经有院长妈妈了呀。

“熹、熹，有。”陆熹懵懵懂懂，指着院长妈妈。

“熹熹真聪明！但是院长妈妈希望有更多爸爸妈妈来爱熹熹哦，小机器人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才能修好。”

院长妈妈知道熹熹理解不了这些，眼框红红地看着他，微笑着轻轻牵起陆熹的手往室外走去：“今天小机器人会做什么呀？”

外面阳光灿烂，旧旧的院子里有许多斑斓的花盛开，陆熹很喜欢。

“……宝，吃饭。”陆熹晃着脑袋，半晌后，拍了拍手中的毛巾小熊娃娃，那是院长妈妈亲手给他扎的。

“哦，熹熹会喂小宝吃饭啦！这么厉害！”院长妈妈语调轻快，陪着陆熹摇摇晃晃地走。小宝是小熊娃娃的名字。

“咯咯咯……”陆熹肉嘟嘟的脸颊随着笑容鼓起，露出小小的酒窝，像个快乐的小傻子。笑是他难得表现出来的情绪。

然而之后，熹熹的脸上就很少有笑容了。

因为院长妈妈没能坚持到看见小机器人修好的那天。在陆熹六岁那年，她病得很重，卧床不起。

陆熹不太明白什么是病，也不知道病分很多种。当他感到难受时，义工姐姐说他生病了，并且会喂他喝药。药是苦的，很难喝，但喝完就不难受了。

要把药拿给院长妈妈喝。陆熹手里紧紧攥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一包感冒药，谁来也拿不走。

但是陆熹不知道院长妈妈去哪里了，也没有人带他去找。在别人眼里，陆熹开始经常漫无目的地转悠，像只到处乱飞乱撞的小鸟。

直到某天，他和其他福利院的小孩一起被带到一间病房里，见到了病床上虚弱的院长妈妈，身体上插了许多根管子。

院长妈妈艰难地支起身体，和带他们来的陌生阿姨说话：“福利院以后就拜托您了，嗬……我这边不要再续了，省着点，孩子们的归处麻烦您多找找，有几个孩子很特殊……”

在絮絮叨叨的话语中，陌生阿姨哽咽着应声。围着病床边，有年龄大已经懂事的哥哥姐姐默默哭泣，有懵懂无知的弟弟妹妹感到不安放声大哭，病房里吵闹一片。

孩子们中，只有陆熹茫然地攥着药，心里想着，他们为什么都在哭呢？

不理解，但他终于见到院长妈妈啦！陆熹摇摆着小身子挤到床边，咯咯笑地把药往院长妈妈怀里塞：“喝。”

院长妈妈看着那小包感冒药，理解了熹熹的意思，和往常一样微笑着收下，只是笑容里多了苦涩和担忧：“院长妈妈会记得喝，但是要和熹熹做个约定哦。”

她看着陆熹，最后一次摸了摸他的脑袋：“熹熹要继续学会做许多事，照顾好自己，要等着，直到找到新的爸爸妈妈。”

这句话对陆熹来说有点难以理解。他现在正在学叠被子。虽然总是出错，但他最后都学会啦！可是，什么是照顾好自己呢？

陆熹依然是一副呆呆愣愣的表情，像个小木头人。半晌，他才慢吞吞答道：“好。”

先记住好了，他肯定可以学会的。而且他会等，会等到新的爸爸妈妈。

“还要告诉熹熹一个小秘密哦，院长妈妈也是一个机器人，也有一颗小星球，但是我坏了，要回到星球上去修。”

院长妈妈无力地抬起手，做着修玩具的动作：“和熹熹坏了的玩具一样，要修。熹熹见不到我，也不要找，有义工姐姐和小宝陪着你。”

陆熹听懂了，但意识到好像会发生什么，开始难以控制的焦躁地拍打自己：“妈妈、回来？”

一旁看着的陌生阿姨连忙牵住陆熹的手：”回来回来！”

院长妈妈点点头，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眩晕席卷大脑，她勉强支起的身体忽然向后倒去，砸在床上。

“林院长！”

“院长妈妈！”

病房内一片混乱，医生急匆匆地进来，没人顾得上陆熹。他被在外面等着的义工姐姐拉到旁边，小声地哄着。

但陆熹直接忽视了周围的一切，抱着小熊娃娃摆弄着，含糊不清地嘀嘀咕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院长妈妈会回来的，他想，只要等着就好啦。

*

福利院的小水池边，那场单方面的欺凌并没有因为陆熹的退缩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看！小痴呆又在发愣！”

“骂不会生气！打又没反应！不会笑不会哭的怪物！哈哈哈哈哈……”

“哎？你看他手中那团脏脏的是什么？抱得那么紧。”

面前的那群孩子中，有一个人发现了陆熹手中一直拿着的小熊娃娃，逼近他，伸手一把抢过：“哼！”

陆熹瘦小的身体根本护不住娃娃，被拽得踉跄，摔倒在水泥地上，尖声惊叫：“小宝！”

“哈哈哈傻子把一团抹布当成宝贝，”抢走娃娃的男孩比陆熹高一个头，手里举着娃娃晃了晃，一下扔进陆熹身后的水池里，“想要，就去捡啊！”

“哈哈哈哈……”周围的孩子一阵哄笑。

陆熹浑身脏兮兮地趴在地上，哪怕有八岁的心智，也不懂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羞辱，只觉得眼睛鼻子酸酸的，突然很想念院长妈妈。

陆熹眼神痴痴地看向水池。

他没有照顾好小宝，没有等到新的爸爸妈妈，也没有等回院长妈妈。

熹熹要把小宝找回来。

陆熹慢慢吞吞地爬起来，拍了拍被磨破的裤子。院长妈妈说过衣服不能弄脏，要拍干净。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攀爬上水池边的护栏，样子笨拙而可笑。

水池是福利院专门用来蓄水的，看着不大但很深，平日里老师妈妈们不允许小朋友到水池边玩耍。

陆熹瘦小的身体很轻盈，竟然多试了几次就蹬着护栏上凸出的花纹翻了过去！

“噗通——哗啦——”

水声响动，陆熹不出所料掉进了水池里。他刚想伸手去捞小宝，却感觉身体一直往下沉，惶恐不安，开始不自觉得挣扎扑腾。

“啊！啊——”

事态发展超出预期，原本在旁边看热闹的孩子开始慌张躁动。

“他、他会淹死的！”

“怎么办啊！要不要把他拉出来……”

“这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死了不是正好嘛。”扔娃娃的男孩似乎是其中的孩子王，心里也很慌，但嘴上依旧恶毒地说，“反、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所有孩子都沉默了。

在冷漠的视线中，陆熹扑腾的声音越来越小，挣扎的幅度越来越低。水面上，他小小的身影逐渐消失。

好难受，好难受……

我是和院长妈妈一样生病了吗？

那，熹熹能去找院长妈妈吗……

水池里，陆熹手脚脱力缓缓下沉，眼神失焦地看着碧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开始失去意识。

除了一群作恶的孩童，无人知道一条无辜的生命正在逝去。

“滴——检测到宿主崽崽灵魂，信息录取中！”

“幼崽关爱系统101绑定中——”

“宿主就位，开始穿越——”

“目标世界：《所有娱乐圈大佬为我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