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一嘴旅游的事，陆清嘉没再多说什么，专心开车。

车内安静下来，陆熹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发生的冲突。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惊吓，情绪很稳定，小脑筋就开始转动。

那个不正常的陌生叔叔好像要找他们麻烦，甚至还想伤害自己。满头小问号弄不懂情况的陆熹其实并不太在意对方这样做原因，大人的事情太复杂了，他还只是个小朋友呢，不懂很正常嘛。这事很快就被抛在脑后。

但是陆熹感觉到，看见那个叔叔时，妈妈很不开心，好像心里在轰隆隆地下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希望妈妈心里永远是晴天。

身旁的话痨系统101还在惊叹赞赏陆清嘉的飒爽英姿，但陆熹却有些担心妈妈的情况。

院长妈妈说过，打架是不对的，因为会让人受伤，会痛痛，还会被警察叔叔抓走！

可妈妈是为了保护熹熹，为了保护而反抗，这是对的，应该不会被抓走。这叫......

陆熹挠了挠小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记起来了。

对，这叫正当防卫！

理论分析的逻辑很顺畅，陆熹成功自我说服，板着一张白嫩嫩的脸，攥着小拳头自顾自地点点头，悄悄松了口气。

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自家崽崽操心脑补到差点关进局子里的陆清嘉从后视镜中瞄见熹熹一张小脸神色变来变去的，还以为他被刚才的事吓着了，温声安慰，“怎么了熹熹？是被刚刚的那个叔叔吓到了吗？”

“你看妈妈很厉害，对不对？完全可以保护好咱们熹熹！所以那些陌生人一点都不可怕，宝贝不用担心，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嗯嗯，熹熹知道，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陆熹点点头，话落，忍不住抿开嘴甜甜地笑起来，抱紧小熊娃娃，晃晃小脚，心中与有荣焉。

但很快，他想到先前的担忧，蹙起小眉头，“妈妈的手和心，痛痛的，对吗？”

“嗯？”陆清嘉没听懂崽崽的意思。

“打架会受伤，妈妈也会受伤，打别人妈妈的手也会痛。”陆熹难得说这么一大串话，声音软糯，带点含糊，听得人心里发软，“熹熹感觉妈妈心里好像很难过，但是为什么脸上还在笑呀？”

这话犹如一支箭，直白地、避无可避地正中红心。

陆清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脸上的微笑僵住。

她手中依然平稳地开着车，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归于沉默，因为她说不出来，无法解释。

陆清嘉不知道熹熹是怎么察觉到她的心情，但她并不想把糟糕的心事传递给孩子。

自从离婚后，身边每个人都庆幸祝贺她认清许东升的真面目，并且顺利打赢官司离婚，脱离苦海。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觉得她应该开心，应该重新成为那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小姐。所以陆清嘉从来都是面带笑容地应对这一切。

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内在的性格是骄傲的、倔强的，不允许展示出自身任何脆弱的地方，眼里不含沙子。

所以她绝不会低头原谅背叛自己的丈夫，无法忍受委曲求全的婚姻。

看，即使被出轨了，她也没有吃任何亏，没有输给任何人，她陆清嘉可是那场婚姻战争里的胜利者！

但是就像陆熹童言无忌的话语中那样，打了别人自己的手也会疼。

陆清嘉也是人，也有一颗会跳动的心。一想起她曾经为了那段爱情不顾一切，付诸感情，心就不可抑制地悲伤痛苦。

不为别的，仅仅是为这些年真正关心她的家人朋友，为自己浪费掉的青春，为自己付出的真挚感情。

离婚时她和许东升撕得有多狠，就有多想回到当初为了结婚而和家里闹翻的自己面前，冲上去一巴掌扇醒那个恋爱脑，告诉她那个垃圾不值得！

陆清嘉苦笑，如今的难过可能是因为不能原谅当初的自己吧，太蠢了，她再也不会天真地相信爱情了；也因为愧疚，无法心安理得地回陆家。

陆熹没有等到妈妈的回答，但是也很乖觉地没有出声。

妈妈的心又在哭哭了，像酸酸的柠檬。

市里规模最大的天硕百货离家并不远，车很快就到了。

停好车后，陆清嘉把陆熹抱下来，弯腰帮他把随身不离的小熊玩偶抽出背带变成背包，在身上挂好。

她刚起身，这时，小小的陆熹仰着头，拉住妈妈的衣服，轻轻地说，“妈妈，你和我说过，开心就要大声笑出来；生气要说为什么生气；伤心也要哭出来，不能憋坏自己。”

“熹熹说的很慢，但妈妈还是愿意当熹熹的小树洞。”

“那我也想当妈妈的小树洞，听你慢慢说。”陆熹澄澈干净的眼眸望着陆清嘉，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靠近。

陆清嘉神色怔怔，自己曾经教导儿子时说的话被崽崽听到心里去了，又学会拿来安慰她。

她顺从地蹲下身，陆熹凑过来，悄咪咪地小声道，“熹熹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妈妈的小秘密哒！”

陆清嘉久久不语，看着他，伸手理了理崽崽有些过长的头发。

周围零星有几个人经过，但无人关心这个小角落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陆清嘉扑哧一笑，嘴角发自真心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笑得眼中好像都在闪烁着泪花。

她一把抱住陆熹，放在怀里使劲蹭蹭，“哈哈哈……是啊，崽崽好聪明！谢谢宝宝，妈妈都快忘记怎么表达自己了，需要向熹熹学习。”

她还没崽崽看得透彻，真是越活越畏缩了，总是自我纠结内耗。

她不太幸运，遇人不淑，前半生过得乱七八糟。但好在，上天待她不薄，让一个贴心的小天使来到她身边，安慰她，陪她渡过那段受伤的岁月。

往事如烟，如今她该放下了。

“唔嗯……”陆熹在妈妈怀里忍不住挣扎扑腾，但最终放弃。

抱得太紧啦！不过算了，谁让妈妈喜欢呢，熹熹真拿妈妈没办法～

好半晌，陆清嘉才起身，擦擦眼角的泪花，整理一下妆容。

陆熹好像感觉到妈妈的心情又变好了，像酸甜的草莓。

因为是自己说的话吗？陆熹不解，不过这不太重要，开心就好嘛。

*

收拾好的母子二人终于决定正式开启这趟一波三折的购物之旅！

然而，他们刚准备进商场时，就遇到了巨大的难题，卡在了第一步——进门。

家里平时所用的食材和生活用品大部分是联系家政采买或者直接网上购物送达。陆熹又毕竟才三岁多，商场里人多嘈杂，即使最近她开始引导熹熹出门社交，带他逛商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还得专门挑人流量小的工作日上午早点来。

此时，因为某个渣男的耽误，仅仅是一楼入口大厅就已经熙熙攘攘，好一派繁华热闹的场面——

宽敞明亮、奢华温馨的圆形大厅里人来人往；休闲娱乐的小商铺呈环形分散错落，散发着各具特色的甜食糕点香气，伴着舒缓的音乐供人们歇脚的休闲区坐满了人；中间原本摆放装饰物雕像的地方换成了一个大型充气城堡，上面各种小孩子疯玩的尖叫声直直刺入商场外的陆熹耳中。

而他们要穿过这一切到后面正对着入口的生鲜超市。

商场外，隔着明净透亮的玻璃看到这一幕的陆熹和陆清嘉面面相觑。

陆清嘉：……

陆熹：……

系统101：我的天啊！这简直踩满了熹崽的雷点啊!

陆熹的小手死死拽住胸前小熊背包的背带，焦虑不安地晃着，小皮靴不自觉地踢踏，一步一步悄悄往自家停车方向那边挪，“妈妈，熹熹要回家惹，家、家里的书书和画画还没有放好……”

统统说过，看到不好的东西就要赶紧跑，这叫，嗯……这叫粥（走）为上计！不丢脸脸的！

陆熹怂怂哒，想赶紧开溜。

陆清嘉哭笑不得，一把抓住小机灵鬼的棉袄后衣领，仿佛拎小鸡仔一样拉到身边站好。

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陆熹弱小可怜又无助，瞪大水润润的眼睛，企图发动卖萌光波感化妈妈：“呜……麻麻～”

熹熹不可以，熹熹做不到！

“不可以逃避哦，熹熹。”陆清嘉拽住崽崽，在他耳边发出魔鬼般的低语，“刚刚崽崽还教妈妈要勇敢面对呢，自己肯定要做到的对吧？”

陆熹可怜巴巴地讨饶。

两人尴尬地站在门口，惹得来来往往的人们奇怪地看着这对母子。

这样僵持着不行啊！

最终，他们讨价还价商量了一番，决定折中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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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