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艾伦当然不会说出来,他阴暗的欲/望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又或者……
可他最后只是道:“没有啊,比起……,他很可爱,不是吗?”
“虽然跳跃技术一般,没有3A,但……”艾伦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秋昙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下一刻艾伦就感觉到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揉着他的发顶:“我怎么闻到一股茶味呀。”
顾秋昙笑眯眯地看着艾伦,看见他漆黑发丝下白玉般的耳朵微微发红,抿着嘴“好心”道:“耳朵红了,我说中了?”
艾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撇过头不再看他,任顾秋昙再怎么逗弄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微微闭起眼开始做意象训练。
直到之前几组的选手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比赛,顾秋昙转过头才发现艾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冰场上投下的灯光映着冰上的六人。
艾伦姿态舒展,那身考斯滕服帖地勾勒出纤细漂亮的身形,半长的黑发被盘在脑后,团成一个小小的丸子。他的考斯滕是白色向浅蓝色渐变的底调,碎钻错落有致地贴在衣上,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泛着柔和的光彩。
顾秋昙忽然意识到艾伦的短节目选的是哪一首曲子了——贝多芬《月光奏鸣曲》,这身考斯滕的设计脱胎于《月光》得名的那篇乐评,称第一乐章“如月光洒在琉森湖上”①。
灯光下艾伦开始滑行,顾秋昙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滑得有些谨慎,但在刻意放慢了滑速适应的情况下他的滑行依然挑不出差错。散步一样悠闲而散漫的,过了一阵,顾秋昙听见观众席上一阵惊呼。
他倏地收回飘飞的思绪,看见艾伦从冰上一骨碌爬起来。
他跳的是什么?顾秋昙疑问地皱起眉看向顾清砚,顾清砚不着痕迹地向他摇了摇头。
这就是没有炫耀高难度技术动作的意思。
顾秋昙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艾伦穿的是备用鞋,这样摔下去,他怎么比赛?
可艾伦显然没被这一摔打败,他重新捶打了一阵大腿,平静地滑了一段燕式步,虽然看起来不如往日丝滑却也同样优美,一个漂亮的旋身,毫无征兆地起跳,双腿交叉成标准的X形。
快速地旋转,以及又一次摔倒。
顾秋昙只觉得牙酸,尽管选手们都是一次次摔打中成长起来的,可艾伦的技术实力本不至于摔得这样惨烈。
他的目光越过冰场,远远地和利亚姆挑衅的目光相接。
利亚姆是第四组的最后一位选手,但顾秋昙只觉得这种挑衅毫无意义。一个连3A都跳不出来的选手而已,理性来看,他还犯不着和对方起冲突。
可惜,他在这件事上不想谈理性。
顾秋昙微微眯起眼,同样恶劣的挑衅笑意染上他的眼尾——虽然福利院的孩子们和艾伦都说他温和,但他可从来不是那种没有攻击性的性格,须知在国家队的选手们初次见他时都觉得他不好亲近。
他轻蔑地一掀嘴唇,用口型无声无息地挑衅道:“您的分数,能到他一个零头吗?”
利亚姆的脸猛地涨红,双眼圆睁,看起来几乎要掉眼泪一样。顾秋昙恶劣地笑起来,被顾清砚轻拍一下肩膀提醒道:“小心点,有摄像头呢。”
顾秋昙真和利亚姆起冲突……顾清砚忍不住开始觉得头皮发麻,ISU可不会偏帮华国选手。
艾伦刀齿一点冰面,一个漂亮的4T,轰然的掌声潮水般涌下。他回过头,镜头里少年碧蓝色眼睛温柔弯起,轻飘飘的一眼仿佛有着能够勾魂夺魄的魔力。
观众们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他的美丽,可艾伦毫无留恋地在冰上画出蛇一样柔软而曲折的痕迹。
“他好像精灵……”有观众窃窃私语,“真美。”
艾伦利索地一个折腰,手臂伸直抓住小腿,一圈圈的A字转更衬出高强度训练练出的好身材。
“他怎么才十五岁……”遗憾的叹息在观众中传递,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利亚姆的嘴唇微微颤抖——这个曾经被他欺负过的选手怎么能得到那么多的赞美,他怎么一眨眼就变得那样厉害?
“真好啊。”顾秋昙的目光紧紧追随艾伦的身影,“这么漂亮的A字,在比赛里分数一定很高。”
顾清砚在他额上轻敲一下:“少涨他人志气。”
“我又没说他一定能赢我!”顾秋昙不满地鼓起脸颊嚷嚷道,顾清砚却觉得他这时候看起来多像一只小青蛙。
六分钟结束后艾伦干脆地滑下冰场,穿好刀套坐到教练身边,侧过头和阿列克谢说了些什么。阿列克谢脸上露出不认可的神色,可没过多久却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好像还是被艾伦说服了。
“他很有主见。”顾清砚看着艾伦和阿列克谢的交流,即使听不见他们具体的话语却也还是赞赏地点点头,“虽然我还是觉得他心机太深,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运动员。”
对此一无所知的艾伦正在和阿列克谢嘀咕:“对了,我们回去要查一下监控,好奇怪,我的冰鞋怎么会被人划了?”
“您得罪谁了吗?”阿列克谢暗示般地看了一眼利亚姆,声音苍老而疲惫,“总是腥风血雨的,艾伦,你才十五岁,好好享受青春不好吗?”
“青春?”艾伦轻嗤一声,勉强保持住了对教练应有的尊重,“您该知道的,我甚至没有正常的童年。”
阿列克谢第一次见到艾伦的时候就被他眼里的野心吸引,可过了这么些年,他总觉得艾伦的野心已经成为了一种拖累。
“你绷得太紧了。”阿列克谢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对自己的要求比我对你的要求还要严苛,几乎到了自我虐待的地步,这样不好。”
艾伦嘲了一声:“天赋不如人,要是连努力也不如人,那可真是要让人笑话了。”
阿列克谢隐晦地看了顾秋昙一眼,却恰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顾秋昙的眼睛在灯光下透着橄榄一样的绿色调,远远地冲着他们笑了一下——这位在滑圈青年一代近于人尽皆知的天才对艾伦的态度一向温柔友善,几乎让阿列克谢无法把艾伦感受到的压力归咎于他。
他只能无力地拍着艾伦的背脊,还被艾伦不适地闪躲了一下,第一名选手的节目就在他们的交流中结束,艾伦站起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顾秋昙这才注意到艾伦之前的选手是洛伦佐.罗兰。
但那又怎么样?顾秋昙垂下眼,就着顾清砚的手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他没有四周跳的时候都赢过高贵国籍的选手,更何况在现在这个分站,他和艾伦的技术就是断层的领先水平。
果不其然,放大话的选手第一跳就出了问题,3Lz错刃,连锁似地整个节目似乎都跟着崩了,到最后出分时顾秋昙看见洛伦佐眼圈发红,似乎并不能接受自己只有六七十分的短节目成绩。
顾秋昙在那一刻有那么一点感同身受。
洛伦佐的短节目配置很好,三组跳跃都是三周跳,分别是3Lz,3A,3F 3T。
尽管从顾秋昙的角度,他配置3Lo会更合适,但显然除了艾伦以外青年组能有把握跳出漂亮的连3Lo的选手寥寥无几——
有这样的实力,第一年上赛场时难免骄傲自满,结果在正赛上因为错刃的问题毁了整场比赛,会伤心也难免。
他犹豫了一下,叫来顾清砚,小声道:“我们要不要给他送张纸巾?”
“您心善。”顾清砚好心提醒道,“人家小孩可未必领您的情。他在机场……”
“这是私事。”顾秋昙八风不动稳稳坐着,“人家有实力,只是太紧张没发挥好,这种时候漠视……不太好吧。”
顾清砚叹了一声,忽然道:“您要是有艾伦一半心狠,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顾秋昙愣了一下,想起艾伦把商业伙伴送进警署的事,哑然失笑:“那怎么能一样,艾伦是豪门子弟,未来要继承家业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慈不掌兵嘛。”
他倒是看得穿,但……顾清砚想,隔着那么大的家世差异,他和艾伦的友情到底能保持到什么时候?
“Representing Russia,Allen France.”
他的思绪被广播拉回来,一转头看见顾秋昙已经把目光投向冰场,余光瞥着屏幕,半晌听见顾秋昙感叹:“他的审美真好,每次妆造都那么漂亮。”
青年组的选手们大多是未成年,化妆品总难免对皮肤粘膜造成损伤,卸妆不利还会堵塞毛孔,绝大多数都是素颜上场——而艾伦却似乎总要带点妆。不浓,淡淡的一点,把那张漂亮脸蛋的优势展现到淋漓尽致。
——天杀的,你们不多写几份报道夸赞艾伦的美貌真是天理难容!
顾秋昙定定地看着艾伦,他眼尾勾勒着深蓝色的眼线,眼下用白色高光笔涂了一笔,漂亮的弯月也像一滴泪滑下脸颊。
艾伦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在音乐开始前淡淡地偏过头来冲他一笑,那点笑意融化了他冰雕雪塑一般的气质,给顾秋昙的心点了一捧火。
下一刻,艾伦就正色回过头,单膝跪在冰上,垂下头,双手十字交叉,沉静而温文地等待着音乐开始。
等待着节目开始。
①是乐评摘抄,来自德国诗人。
最后艾伦的开场动作来自可怜包阿德莉娅小姐的2022自由滑,刷社交媒体的时候看到的,惊为天人,遂参考。
咱们小顾有时候还蛮护短的,都是毒舌型,他俩共同话题 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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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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