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奉上茶,月老亲自捧给我跟玄御:“两位仙长难得驾临寒舍,小老儿这粗茶糙饮,还望两位仙长莫要嫌弃。”
茶香扑鼻,我接过来道了声“客气”。玄御却道:“若这茶也算‘糙饮’,那灵山岂不是没了仙品?”
我没听懂,玉府真君却恍然大悟般叫道:“我就觉得那日从你府上出去的华丽身影像孔雀大明王,好你个老家伙,居然收受贿赂!我也有两日没见玉帝了,该去请个安……”说着转身便走,被月老一把拉住。
月老陪着笑道:“小弟知错了,真君留步……不过大明王那个人你也知道,是个惹不起的,他吩咐下的事,我怎敢不办?”
玉府真君哼了一声:“那这茶,你为何不早一刻拿出来?”
“这个……”月老憨憨一笑,“因为太过珍贵,一直舍不得喝……我这也是头回喝,真的,头回。”
玉府真君这才勉强回了座位。
这个小插曲,掩盖了玉府真君追问我清合露的事。
我趁机问月老:“孔宣叫你做什么事?”
“这个么……”老头有些犹豫,想了想道,“仙长既问,我不敢瞒,这是大明王惹下的一桩祸事。”
骚包鸟又闯祸了?他还真是精力充沛。
我问道:“他闯了什么祸?”
“说起来,这事跟仙长也……沾点关系。一百多年前,大明王来赴王母的蟠桃宴,宴席正酣时,他却偷了弥勒尊者的乾坤袋,将王母蟠桃园里的仙桃无论青熟,悉数打包背走了,说是去贺仙长出关。”
我点点头:“这事我记得。那厮实诚,这么多年我一直责怪他,那些青涩不熟的桃儿就不该摘嘛,摘了也不能吃,只是浪费,还不如留着地方多装几瓶酒……那次的酒真是不错。”
月老怔怔地望着我,一时接不上话。
玉府真君面带喜色:“哎呀,仙长如此说,真让我感到欣慰,那届盛会的酒水,可全都是我玉府造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又想起了披香殿白玉瓶里装的清合露,莫名其妙地身体又开始燥热。
我运力压了压,对月老道:“你接着说。”
月老呆呆“哦”了一声:“这事之后,纪仙子就如当年守园的董仙子一样,因为护桃不利,被贬入了凡间,不历三世苦劫,不得重返天庭。”
我叹口气。骚包鸟历来不把天庭放在眼里,嘴边上的一句话是:“爷我名震洪荒那会儿,昊天和瑶池还在给鸿钧端茶倒水呢……”
玉帝和王母,曾是鸿钧师伯的小道童。
孔宣撒泼,王母自是没有办法,骚包鸟完事拍拍翅膀回了灵山,她一肚子闷火只能撒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想想都得是这样。
我问:“那孔宣托你办什么事?”
月老道:“大明王是叫我给那下界的纪仙子配个好姻缘。这姑娘太惨了,两世贫寒,第一世守寡,第二世守活寡,实在是苦得很。”
我说:“孔宣他,倒是挺仗义。”
月老低头一笑,颇有深意。
我脱口而出:“这好姻缘,莫不就是孔宣他自己么?”
月老起身作揖讨人情:“久闻仙长跟大明王是朋友,这件事,还望仙长替我担待些……”
看不出这老家伙真鬼,一杯茶便想转嫁责任。
我道:“孔宣不是正在灵山上清修么,如何去赴他这好姻缘?灵山数日,凡世经年,到时候这小仙子孤独一世,也算一劫,两方都怪不着你,你安心喝茶吧。”
月老笑得有点僵。
玄御坐观多时,忽然开口:“苍尘住在哪里?”
他这话题转换得有点突然,俩老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玉府真君怔了下回道:“上仙是问伏魔大将军府么?在瑶池金殿后面西南角的位置上,跟金殿隔了个园子,确是不大好找。”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地方我跟玄御也是到过的,却并未见到什么高门大院,只那片园子,苍松翠竹,郁郁葱葱。
我说:“这个苍尘将军,据说也是颇有来历,他的府邸,如何建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这个么,”玉府真君笑道,“这个苍尘将军,虽然功高德深,但秉性淡泊,不喜名利,宁愿守着他那位宠姬恬淡度日。”
我想起在披香殿见到的那个姑娘,姿色虽非倾国倾城,但周身自有一种美好气韵,令人觉得亲切,想来孔宣冒犯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玄御道:“听说她是个凡人?”
“是呢,三百多年前,苍尘将军从凡间带回来的。”月老道,“凡人升天要经雷劫,苍尘将军不加防护地替她受了,结果伤势惨重。将军对她宠到不行,为她讨仙丹,谋圣草,只为延寿。说来奇怪,俩人如此恩爱,可从这位怀容姑娘的命轮上看,他们这份姻缘,却是有些勉强。”
我好奇心起:“此话怎讲?”
月老道:“小老儿法力微薄,看不透苍尘将军的姻缘,不过这位怀容姑娘的姻缘却是明白,她与将军这根红线,搭得有些莫名其妙,似乎是被人硬生生绑上去的。”
玉府真君道:“这一个人一个神,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能同出同入,可不是被人硬生生绑在一起的么。”
月老道:“苍尘将军对他这位宠姬,保护得有些过头。他自己吃亏倒不打紧,却是容不得怀容姑娘受一星半点的委屈,三百年来,这种疼爱有增无减,尤其是大明王闭关之后,满天庭都知道,这位怀容姑娘,是个绝对碰不得的人物。”
我心下感叹,骚包鸟这回的面子算是丢大了。
月老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恩爱有些反常,怕不是那么美满的事。”
我想起怀容向玉府真君讨要清河露,总觉得清合露这类东西,是某个阴谋的道具,想要问个究竟,又不好开口。
玄御问:“你可晓得那位怀容姑娘此前诸世的情形?”
这家伙的思维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居然要追溯人命轮。
月老笑道:“小老儿哪有此种资格和法力,我所能见的,不过是此生的姻缘罢了。追溯前世,窥见来生,须是冥府地藏王所能为之。”
他们说话间,我只觉得周身复又变得燥热难耐,先前吞下的丹丸似乎过了时效,身体的不适越来越强,单凭内力已经无法将其平息下去。
我问玉府真君:“你那丹丸还有没有,再给我几颗?”
老头一摊手:“没了,便是有也不便多服。那丹丸其实是精炼过的蛟珠,千百万年才那么几颗,有灵性的,虽有驱魔凝神之效,但若不慎会遭反噬……”
他话未说完,月老忽然扯着他的胡子大叫:“呀呀呀,你个监守自盗的老家伙,你还有脸说我,这蛟珠可是数月前东海进献玉帝的宝物?怎么办,看来我也得去给玉帝请个安……”
俩老头拉拉扯扯,我烦躁得很,喝道:“再吵嚷,我叫你们以后都无法给玉帝请安!”
都安静了!
我看向玉府真君,青衫老头底气不足,说道:“经中有言,‘若有贪**,以欲中调伏’,所以还是得……”
“你再说?”我怒目相向。
老头儿闭了嘴,思量了片刻道:“倘若实在熬不过去,又不纳双修,便只有一法,只是这办法……哎,它就不是个办法。”
老家伙跟我卖关子,完全不体谅我现在的痛苦,要是手边还有清合露,我真想也敬他一杯。
我忍着周身不适道:“不论行不行,你先说说看。”
“是。天地开辟之前,鸿蒙已有四大元素,离火,息壤,真阴之水,无是之风,这四者各自独存,乃鸿蒙本源元素,构成万物,人身亦不例外。修道之人讲‘龙虎铅汞抽添’,这龙便是指性,属阳属火,在卦为离,外阳内阴,中有一阴乃是真阴元神,亦即真阴之水。若龙入后天,成为邪思、淫念、贪欲的邪火,必耗真阴之水,火旺则水涸。若要存水,便需以土来蓄,此土或称明神,是一种中和、理智、灵明的无念之念,所以修为高的人可以做到清心寡欲,收放自如……”
这个玉府真君很不地道,我已是百般煎熬,问他个化解之法,他从开辟鸿蒙讲起,不是作死么?
我把茶杯捏得死死的,指甲都泛白了,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地讲他的‘龙虎风云会’,我腾地站了起来。
他一怔,视线从我不忿的脸上移向我手里的茶杯,磕磕巴巴地说:“还……还有个办法,便是找到真阴之水的精元,此水极阴极寒,可熄无名之火。只是这汪灵泉,据说在混沌之初便没了下落……”
果然是个不着调的办法,远水不解近火,我去哪里寻这洪荒时便不知所踪的东西?
玄御却突然笑了,望着玉府真君道:“小神仙,你倒不如拿出真的蛟珠,倒还实际。”
什么意思?难不成玉府老头之前给我的那颗是假的?
我感觉越来越难受,体内像有无数只猛兽在乱抓乱挠……只是这种煎熬,却跟最初时不大一样,初时是股阴郁之火,压抑而不得宣泄,此时却是一股暴戾之火,燥怒难忍。
我竭力控制情绪,握拳的那只手,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玄御道:“东海那蛟珠,我也曾得过一颗,确是清心解毒、凝神练气的至宝,如此灵物竟解不了清合露,小神仙,你炼药的本事倒是极好。”
“啪”一声,杯子在我手里碎了!
月老一哆嗦,玉府真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仙长息怒,那珠子虽不是东海所献至宝,却也是万年灵珠,服下去绝对有益无害……”
我打断他:“真的蛟珠在哪里?”
玉府真君支支吾吾,我只觉九宫之中莫名升起一股狂躁之气,想要破宫而出,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只能四下冲撞。
这是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气息,它躁动不安,越来越强,带着隐隐的杀气。
我极力想平复它,挣扎得很痛苦。玉府真君跪在地上,一直不停地讨饶,说的什么,我却全没听进去。直到他突然住口,大着胆子抬头看我,怯怯地叫了一声“仙长”,我这才回神,内心却杀心大起。
玉府这小神仙欺瞒仙长,当真是要不得了!
我抬手,立掌成刃,玉府真君眸子里盈满了恐惧。他连番叩首,急切地求饶:“仙长息怒,小神知错了请仙长绕我一命……”话音未落,我那一掌已经挥了出去。
这老头反应迅速,头一偏,那一掌的力道全落在了他肩上,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大叫着“上仙救命”,连滚带爬地冲向了玄御。
玄御稳坐泰山,任他百般乞求,一动不动。
我想追过去,月老却突然冲过来跪在我面前,替玉府真君求情,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言下之意我若硬是追究,不免落个欺负小辈的名头,失了身份。
其实他该知道,名头什么的,从我师傅开始,我鱼鲮岛上上下下,骨子里就没怎么在乎过。
这功夫,青衫老头已经夺门而出,逃命去了。这老头品质有问题,我饶他不得。我绕过月老,直直追了出去。
青衫老头一路狂奔,冲着瑶池金殿方向跑去。我以为他要找王母求救,却不料三绕两绕,穿园过溪,竟到了一处简朴的院落跟前,院门半敞,玉府真君一头撞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迈步而入,门额上的牌匾,倒并未留意。老头一进院门便大喊大叫:“将军救命!”
屋子里匆匆出来一位妇人,竟是怀容,近观之下,倒是比在披香殿初见她时还要好看几分。
这里竟是苍尘的将军府么?
不管这是哪里,内心的燥怒让我无法平静,我朝玉府真君追过去,提掌便打。
老头受了重伤,又奔逃一路,已经无力应付,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夫人救命”,围着怀容躲躲闪闪。
我越发愤怒,出手狠戾,瞅准时机一掌打向玉府真君,却不料这老头无良,竟拽了怀容做挡箭牌,我那一掌,不偏不倚击在了怀容左胸,眼瞅着她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那一刻,我心里竟莫名地揪了一下。
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抱着怀容轻身而落。
玉府真君叫了声“苍尘将军”,跌跌撞撞地奔向他。
那男人穿一件黑袍,抱着一身华服的怀容立于几丈之外,连声呼唤。那个他至爱的凡间女子,静静躺在他怀里,再无回应。
这便是苍尘么?我见他缓缓抬头,眉锋紧蹙,眸光幽深,眼底明显有悲痛和愤怒,见到我时,竟怔了一下,开口没有怒气,却仍是掩不住的沉痛:“竟是……离颜么?为什么,你要杀她?”
他竟然认得我?那也没用,我懒得跟他解释,只想去抓玉府真君。
老头故技重施,围着苍尘转圈儿,苍尘却不吃他那一套,轻身一闪,抱着怀容躲开了。
老头没了挡靠,躲了没两招,我一掌劈下,他本能地紧闭了双眼。却不料我那一掌挥到半空竟被一只胳膊挡住,我抬眼去看,是苍尘。
我怒道:“我只想杀他,你让开!”
他没让开,幽幽地叫了声“离颜”。
他既不让,我便只好连他一块打。
苍尘一插手,玉府真君趁机跑出去老远。苍尘一边打一边喊:“离颜你冷静些,告诉我怎么回事?”
冷静?我冷笑,便是火云宫的弟子,也不是谁都会怕的——我除了师傅,还没有怕过谁呢。
盛怒之下,我变本加厉地朝他攻过去,出手越发凌厉。苍尘开始还全力应付,不久之后他开始后退,再次要我“冷静些”。我却步步紧逼。苍尘招式虽稳,却已不再和我硬碰,只是一味虚移闪避。我干脆虚晃一招,下一瞬却直奔玉府真君而去,我要杀他!
我转瞬及至,玉府惊骇不已,吓得两眼一翻,歪在了怀容旁边。
我终究还是没有杀他,这次救他的,是玄御。
玄御忽然现身,握住了我高举的手腕,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深邃,俯视着我道:“没想到你这小鬼,竟暗藏如此能量……你究竟是谁呢?”
他的手握上我手腕那一刻,不知他做了什么,我只忽然觉得有股凉意沁入身体,和鬼祖的阴气不同,这股凉意清静平和,遍及周身,九宫中乱窜的狂躁之气很快被它平息下去。内心的燥怒之火一旦熄灭,我便立刻安静了,同时却感觉身心异常虚乏,有点像初出冥洞时的感觉。
苍尘抱起怀容,打我身边经过时,停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我忽然好想师傅。意识开始有些涣散了,眯了眯眼,终于倒在了玄御怀里。
这一觉,我睡得似乎特别长。
梦里我辨不清身处所在,眼前除了一片清雾,什么都看不到。我在这雾气中呆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梦境中的时光总不如现实清晰可感。
雾气即将散尽时,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他背对我,漫步而去,我只能看到一个如行云流水般舒展洒脱的背影,他手中那把古剑,青光熠熠,十分耀眼。
之后的梦境变得不那么连贯和清晰,就像被扯成了碎片,再被人毫无规律地甩向我。我看到很多红光白光,听到杂乱无章的呼叫声和兵器相撞的锵锵声,十分刺耳,我似乎能嗅到血的味道,这让我有些兴奋。
这个杂乱无章的片断之后,是一片死寂,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让人无端觉得压抑。我在这片寂静虚无中不知呆了多久,才终于又见到了人。我见到了师傅,见到了毕方,见到了翡翠和雪瑞,我和鱼鲮岛上的树精藤怪们戏耍,毕方驮着我云游四方……我很开心,可为什么内心深处总觉得遗落了什么?
我就这样怀着淡淡的惆怅醒了,发了会儿怔,听见隔壁有人在说话。
问话的是个轻轻柔柔的声音:“仙长还没醒么?”
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答道:“不曾醒,我看了几次,他睡得很沉。白芷姐姐,夫人怎么样了?”
那个叫白芷的姑娘道:“不太好,蛟珠只能暂时保住夫人魂魄不散,却不足以续命,将军一直守着她,也束手无策。”
听她们讲话,我恍惚记起在这之前,我打玉府真君没打着,反倒结结实实打在了怀容身上,怀容挨了我一掌,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那个叫白芷的小仙说,怀容伤重无法续命,我心里很不踏实,也很意外:我那一掌,竟如此严重么,连苍尘也救不了她?
我正想着,隔壁那个稚嫩的声音幽幽叹道:“夫人好可怜,今天还是她的生辰呢,都怪那位仙长……”
她话未说完便被白芷打断:“樱,将军吩咐过,对那位仙长,要尽心伺候。我去准备些吃的,你仔细看护着,知道么?”
叫做樱的小仙“哦”了一声,外面便没了动静。
我瞪着眼发怔,想象着苍尘眼下是个什么状态?
昔日孔宣对怀容略有唐突,便被苍尘一顿好打,至今仍被关在灵山上不得自由。而我对怀容不只是冒犯,我是想要她的命——在苍尘看来是这样吧?
照这样想,我如今能安安生生毫发无伤地躺在这里,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我轻轻咳了一声,门帘立刻被挑起,进来的是个跟雪瑞差不多年纪的女娃娃,生得粉妆玉琢,十分可爱,她走近我道:“仙长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我直身坐起,感觉周身并无大碍,便道:“我还好,你是叫做樱吧,谢谢你照顾我。”
“仙长知道我的名字?”小姑娘挺意外。
“呃,仙长嘛,能未卜先知。你家将军呢?”
我觉得有必要找苍尘说清楚,并且我很想知道怀容究竟怎样了,虽然我是无心的,但她毕竟无辜,我不希望她有事。
樱显得很心痛,声音低低的:“将军在给夫人治伤呢……樱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杀夫人?她是那么好的人。”
我叹口气:“我并非想要杀她,这是个误会。”
说话间一股食物的香气飘进来,对于久未进食的我来讲,这诱惑太大了!我向外张望,玄御挑帘而入,手里端个托盘,上面摆了饭菜,甚是诱人。
玄御问:“你现在感觉可好?”
我两眼盯着饭菜,接过来大快朵颐,没工夫回他。樱体贴地倒了杯水给我,之后便退了出去。
待我吃得差不多了,玄御道:“我很想知道,你的真身。”
我一口饭噎在了喉咙里,又一个想问我真身的。
玄御神情严肃:“你昏迷时,我探过你的元神,但我看不透。”
我心里不爽:“你跟鬼祖一样没品。”
他倒并不介意:“你今天的表现太不寻常,我想知道,你追杀玉府真君时爆发的那股力量,是从何而来?那不是你既有的修为所能达到的层次。”
我有点发懵,反问道:“哪股力量?”
玄御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你重伤了怀容,连苍尘几乎都不是你的对手,这些你都不记得么?”
我点点头:“我记得,我打了怀容一掌。刚才听一个小仙说她伤得很重,苍尘也束手无策,怎么救个凡人这么难么?怀容现在怎样了?”
玄御眉峰微蹙:“你自己都没有意识么?你那一掌,极不寻常。”
我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若只是伤到筋骨内脏,倒可以医治,而你那一掌,不止伤人身体,更是直打元神!”
我一怔,不可置信。
玄御继续说:“肉身皆是皮囊,元神才是根本。那姑娘受了你一掌,元神尽碎,无法活命,又不能入轮回,仅靠着蛟珠保有一缕残识,你说,要怎么救?”
我张着嘴,良久说不出话来。那一掌,真的是我打的么?
玄御道:“在我握住你手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你体内有几种不同的力量在纠缠抗争,那是一片混沌纷乱的气泽,我不知道哪一种才是你的本质。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这问题问的,真叫我无法回答。
也许我对自身的了解,远不如他了解的清楚透彻。
他见我发愣,又道:“你总不会连你是谁、真身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愣头愣脑地说:“我师傅说,我是他捡来的。太早的事我也记不清了,从有记忆起,我就已经在师傅身边了,像普通人那样,一点点长大,真身什么的,从来没有概念……”
这次换他无语。而我在想着怀容的事,她被我打碎了元神,我想救她。
昔日鬼祖来我鱼鲮岛,声称九天息壤能修补精元,我觉得这或许是个办法,况且这怀容姑娘本就是个凡人,女娲创生人族时,不也是沾水和泥么,怀容肉身既损,我还她个灵身也算对得起她了。
想到这我试探性地问玄御:“上仙哪,听说息壤在您那里,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能否借我一用?”
他目光清冷地望着我,看得我十分没底气。我硬着头皮道:“其实也不是我用,我是想用它来救怀容。怀容是无辜的,她不该死,您大仁大义大慈大悲,行个方便吧?”
玄御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气结:“这是你闯的祸,而我也不是你的师傅。”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和他没关系,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他不是我师傅,没义务给我擦屁股!
我恨得牙痒痒:“祸是我闯的没错,可事情都有个前因后果,我要是还呆在鱼鲮岛,我就不会挨饿,我不挨饿,也就不会去吃披香殿里的食物,不去披香殿,就不会喝那该死的什么露,不喝那玩意儿,我就不会那么冲动犯错……诶,上仙,上仙你去哪?你等等!玄御……”
那家伙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清白的背影,和一句无情的话:“任何人想要息壤,有本事便来我幽园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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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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