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博物馆送来个紧急项目----套宋代《金石录》残本,装在个陈旧的檀木盒里,盒身刻着磨损的梅花纹,和林软的标记有七分像,却少了那份毛躁的灵气。
“这残本是沈氏集团上周捐赠的,沈明宇特意说,要让你亲自修复。”老馆长把檀木盒递给林软,语气凝重,“他还放话,要是你修不好,就公开质疑‘软氏基金’里宋代手稿的真实性,说手稿是你伪造的。”
林软接过盒子,指尖碰到盒身的梅花纹,心里咯噔一下。她打开盒子,十二页残本叠得整齐,纸页黄得发脆,虫蛀的洞眼密密麻麻,像筛子一样,还有几处被水浸过的痕迹,墨痕晕成了黑团,几乎看不清字迹。最关键的是,残本最后一页的右下角,果然有个梅花纹,用的是亮闪闪的颜料,摸上去有点发黏——是现代化学颜料,不是她用的矿物颜料。
“这纸是宋代的澄心堂纸,现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完好的,补纸都得定制。”林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页残本,对着光看,“纸页纤维都断了,稍微用力就会碎,虫蛀的洞眼太多,得先做脱酸处理,不然修复的时候纸会掉渣。”
陆时衍站在旁边,脸色沉下来:“沈明宇没安好心,他是想借残本的修复刁难你,连基金的手稿都要毁。”他伸手摸了摸残本上的梅花纹,“这颜料是工业染料,我见过沈氏旗下化工厂生产的,专门用来仿古建筑彩绘,气味刺鼻,还会腐蚀纸页。”
林软深吸一口气,把残本放回盒子:“我不怕,他越要挑事,我越要修好。只是澄心堂纸不好找,我得联系苏州的老纸匠,看看能不能做几张仿品——爷爷以前跟我说过,苏州有个姓陈的老纸匠,会做宋代古法纸。”
当天下午,林软就给陈老纸匠打了电话。陈老今年八十多了,耳朵有点背,林软喊了好几声“陈爷爷”,他才听清楚:“软软啊,澄心堂纸得用桑树皮和楮树皮,按七三比例混,还要加杨桃藤汁,现在天凉,得晒二十天才能成纸,你急不急?”
“急,陈爷爷,您能不能尽快?”林软握着手机,语气诚恳,“这残本关系到爷爷的名声,我不能让别人诋毁他。”
陈老沉默了会儿,说:“行,我让徒弟们加班,二十天,保证给你送过去。”
挂了电话,林软松了口气。陆时衍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姜茶:“别担心,我已经让张秘书去苏州盯着,要是陈老那边缺材料,立刻让人送过去。”
接下来的十天,林软都泡在工作室里,给残本做脱酸处理。她用毛笔蘸着稀释的脱酸剂,一点点刷在纸页上,动作轻得像抚摸婴儿的皮肤。陆时衍每天都来陪她,白天处理公司的事,晚上就搬张椅子坐在旁边,帮她递工具、换脱酸剂,偶尔帮她剥栗子——他知道林软修复时容易忘吃饭,就把栗子剥好放在小碟里,提醒她“吃两颗,垫垫肚子”。
第十一天,陈老的徒弟把澄心堂纸送来了。纸是淡黄色的,透着淡淡的草木香,林软拿在手里,忍不住笑:“和真的澄心堂纸一模一样,陈爷爷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可修复到第五页时,意外发生了。林软调了淡墨,正想给水浸的墨痕补色,笔尖刚碰到纸页,墨就突然晕开,变成了深黑色,像块难看的疤。她赶紧用吸水纸吸墨,可纸页太脆,吸水纸一粘,就掉了一小块纸渣。
“怎么回事?”林软慌了,手里的笔都差点掉下来。陆时衍听到动静跑进来,看到她眼里的慌,赶紧走过去,扶住她的手:“别急,慢慢看,是不是墨有问题?”
林软拿起墨锭,闻了闻——是她常用的徽墨,没异味。她又倒了点水盂里的水,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起来:“水里有油味,很淡,但能闻出来。”她把水倒在白瓷盘里,过了会儿,水面浮起一层极薄的油光,“有人在水里加了油脂,墨遇油会晕色,还会让纸页变脆,刚才掉的纸渣就是因为油浸了纸。”
她突然想起,昨天苏晓来帮忙时,帮她换过水盂里的水。林软心里一紧,赶紧给苏晓打电话:“晓晓,昨天你帮我换水的时候,有没有别人碰过我的水盂?”
苏晓在电话里顿了一下,声音有点慌:“有……沈总的助理来找您,说想看看残本,我没让他进修复台,他就在旁边站了会儿,还问我您用的是什么水,说‘林老师修复用的水是不是老巷的井水?听说井水软,适合磨墨’。”
陆时衍的脸色瞬间冷下来:“是沈明宇的人动的手脚。他知道你修复时只用老巷的井水,特意在水里加了油,就是想让你修坏残本,好找借口诋毁你。”
林软握紧拳头,指尖有点发白,却很快冷静下来:“没关系,我重新来。这次我自己打水,自己磨墨,修复台周围除了你和苏晓,谁也不让靠近。”她抬头看向陆时衍,眼里闪着光,“爷爷说过,修复古籍就像走窄桥,越是有人晃桥,越要稳住脚步——残本我能修好,他想毁爷爷的名声,没门。”
陆时衍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我陪你,晚上我就在工作室守着,谁也别想碰你的水盂和墨锭。”
那天晚上,陆时衍真的在工作室守了一夜。他搬了张沙发放在修复台旁边,林软修复到凌晨两点,他就陪到两点,帮她换灯、递温水。林软让他去休息,他却说:“你在修复,我看着你才放心。”
林软心里暖暖的,低头继续补色。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修复台上,残本的纸页泛着微光,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得像月光。她忽然觉得,不管沈明宇耍什么手段,只要有陆时衍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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