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顺理成章地。
“师姐。”赵时澜敛去所有的笑意,目光热切地注视着万恪,“我们正式地比一次吧。”
万恪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却不住地颤抖,她捏得指骨泛白,却依旧无法平定心中翻涌的情绪。“薇薇的气赢不过我。”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正巧,我也不想要再借助她的气。”赵时澜从地上捡起一把剑,爱怜地抚了抚,“如今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唯一还能与你碰一碰的,便只有纯粹的剑招了。”
万恪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此刻春风拂过,大片的桃花花瓣簌簌落下,恍惚间她再一次看到了从前,一群少年的身影嬉戏打闹,为首的白衣少年一脸倨傲地站到她面前,得意洋洋地汇报着今日的练习成果,一旁的师兄也微笑着朝他们点头,耐心地为他们提供指导。
“一定要在这里吗。”万恪抬眼看他,青年身量高挑,面上神情与从前似乎并无多大分别。
他噙着笑:“嗯。这一次,我想在这样一个漂亮的地方。”
万恪感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盈在心间,或者说多得快要溢出来。苦涩蔓延到舌尖,滚烫的泪珠顺着面颊止不住地滑落。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喉头却干涩得紧,咬紧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赵时澜宽容而怜悯地看着她,并不说话,直至她勉强收好情绪,才举剑指向她:“那么,准备接招吧,师姐。”
赵时澜对万恪到底有没有恨?恨她当年一招击败他,恨她一直强于自己,恨她多年来对他的若即若离,恨她理解不了他的感情。总之这场最终的比试,赵时澜用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招招直冲要害。
二人师出同门,万恪的练习又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因而虽然最初被赵时澜的气势略压一头,但不过几个回合,已经变得有来有回。剑锋交接发出阵阵嗡鸣,二人却若不知疲倦般互不相让。
失去了罗薇薇的气息支撑,赵时澜残破的躯体很快便从口角溢出血来,他却浑不在意,眼睛紧紧盯着万恪的一招一式。万恪经过之前的几番打斗也有所损耗,额角也已经汗涔涔。忽地,赵时澜抓住时机,不再按剑法路数一转攻势直冲万恪命门,万恪躲闪不及,肩膀挨下一剑,血色很快透过纱衣。赵时澜并未因为她的受伤而愣神,此刻他确实是动了杀意,拼尽全力节节逼近,万恪本能地运气反抗,只这一下,毫无气力的赵时澜便被重重地甩开,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
“时澜!”万恪鲜少有这般慌乱的模样,靠近赵时澜时却被他用剑狠狠扎入刚刚的伤口。
“太大意了,师姐。”赵时澜气喘已如破风箱,嘴中流出的鲜血是那样瘆人,他却笑得放肆,眼角的泪水混入鲜血,顺着他眼角的泪痣肆意绽放,“这一次,是你输了。”
万恪捂着受伤的肩膀,也不禁笑起来:“是啊,我输了。”晶莹的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刺痛了赵时澜的眼睛。他闭上眼别过脸:“只是输给我一次而已,哭什么,这不像你。我输了你那么多年,也只掉过一次眼泪而已。”
“我也只掉过这一次眼泪。”万恪并不习惯应对这样的情绪,慌忙用勉强干净的袖口要拭泪,却被赵时澜一把扯住:“这么珍惜的东西,还是让我好好记住吧。”他冰凉的手覆上了万恪的半边脸,感受着眼泪灼人的温度,他尽力睁开眼,想要将面前人的模样铭记于心。
“用你的剑给我个痛快吧。”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样子,“就像当年一样,之后就把我留在这里吧。”
万恪颤抖着举起剑,赵时澜轻轻笼住了她的手,随即狠狠向自己刺去。温热的血花飞溅在万恪的脸上、嘴唇上、睫毛上,仿若桃花的花瓣。
“死在你的手上,我心甘情愿。”他再次阖上了双眼。只是这一次,他得到了真正的安息。
是花瓣还是血?那个白色的身影被深深浅浅的红彻底淹没。巨大的桃花树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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