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谢熙然

王鑫撑着伞,目光担忧的看着时境迁的背影,“这是怎么了?”

身旁的人提醒他,“今日是时大人母亲的祭日。”

“啊……这……”

时境迁已经走到了母亲的墓前,大雨模糊了他的眼睛,他慢慢蹲下身,犹豫了许久,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母亲的坟墓前,她的坟前,已经有多个未再打开过的匣子了。

“母亲,这次便由你来选。”

时境迁淋了场雨,回去便发起了高热,烧得迷糊之际,仿佛又看见了母亲在照料他,母亲的眉眼依旧温柔,只是面容有些模糊了。

时境然一夜未眠,时境迁的小厮来请她,说他发起了高热,又不许下人照料,大夫来了一趟,但药喝不进去,只好来请她,整个时家他也就对这个同胞的姐姐有些好脸色。

她坐在床边,将时境迁扶起来,给他喂药,又一次次换帕子,为他擦汗。

时境迁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阿姐趴在他床边,他下了床,头还是有点疼,还没退烧,叹了口气,将阿姐抱起来,放在床上,才从架子上拿了件衣裳。

时境然听见动静,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被人放到床上了,她抬眸,看见时境迁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往外走了。

“站住!”

时境然鞋袜都来不及穿,光脚跑过去,“你做什么?昨夜发了高热,今早还未好,又准备出门?”

时境迁看着她光脚,蹙眉,伸手将人拦腰抱起来,放回床上,“当心着凉,身体本就不好,又不爱惜。”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吧?”

时境迁无奈,“阿姐,我已经好了,再者,实在是有急事。”

“天大的事,也比不过你身体重要,若你执意要出去,我也去淋一回雨,反正现下外头的雨还没停。”

时境迁彻底拿她没办法,只好卸了外衣,上了床,躺在她腿上,感受她身上传来的温暖,像小时候一样。

母亲没了的那段时日,阿姐下了学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照顾他,时境迁唯有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出半分软弱。

时境然轻抚他的发丝,“迁儿,阿姐只有你了,这几年,你得陛下赏识,越爬越高,可是迁儿,你爬的越高,我就越担忧,伴君如伴虎……”

时境迁伸出手,握住了她,“阿姐,你搬出府吧,搬来和我住,我的俸禄都攒着,都给你,陪着我,好吗?阿姐。”

时境然垂眸,片刻后摇头,“阿姐还有事情要办,暂时离不开,再过些时日吧,再等等。”

室内骤然寂静下来,只有她手轻抚他发丝的声音。

时境迁转身,侧躺着,双手抱住阿姐的腰,脸贴在她身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阿姐……母亲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每每想将阿姐接出来,得到的都是拒绝,可时家是什么好地方?赵姨娘和时越青梅竹马,年少情深,若不是为了仕途,他也不会求娶母亲。

登高位后,毅然决然的将赵氏接回了府里,她的待遇堪比正妻,屡次冒犯,屡次陷害,时越却一再放纵,让她害得母亲郁郁而终,可他们也有恩爱过,他却依旧能容忍赵氏做下此等下作之事。

母亲走了,阿姐在时家那虎狼之地,又怎么能过得好?即便他官居三品,无人敢当他面欺负他阿姐,但总有他看不见的地方,总有他顾不到的时候,只有将阿姐接到身边,他才能放心。

时境然轻轻将他的脸掰过来,拿着帕子给他拭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姐不是会任人拿捏的,赵氏和时越欠母亲的,我早晚会要他们还回来。”

时境然无疑是温和的,从小到大,无人不夸赞,说她是京城贵女之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从小在赵氏的打压之下,她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再痛苦再悲伤,也会在人前保持体面。

她手无缚鸡之力,但她足够聪明,也足够能忍,她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的,她不会让弟弟陷在这些泥泞里去,她一个人便可以了。

时境然摸着弟弟的脸,“相信阿姐,好吗?”

时境迁坐起来,双手抱住阿姐的腰,下巴窝在她颈窝里,沉闷的抱着她。

“多大了,还这样孩子气。”

嘴上说着,却依旧回抱住他,时境然知道,他一直没有走出来,一直在母亲走的那个雨夜里,无论他当上了多大的官,在她眼里,依旧是那个胆小的,在夜里躲在她怀里哭的孩子。

……

卫荣玄窝在府里,开着窗听雨,许妄盘腿坐在他对面剥着葡萄。

一只手伸过来,将剥好的葡萄放他嘴边,卫荣玄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吃下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许妄已经将一整盘葡萄剥完了,他伸手,在小厮递来的盆里洗干净手,翘起腿,“不打算回去了,我就想住这里。”

“你最好是安分些,别往谢熙然跟前凑,最好离他远点,那日在诏狱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看见了你的脸,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许妄靠着窗,一副懒散的样子,“别担心,他认不出来的,即便觉得有些相像,但谁会觉得我会去诏狱,还被人踹了一脚?这话说出来谁信?”

“倒也不错。”

许妄靠过来,隔着案,却依旧凑得很近,“殿下,你真要查啊?”

卫荣玄挑眉,“我费心做局,不是为了各打五十大板的。”

“今日之事,那些学生和朝臣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即便是往后,他们入朝为官,官途也不会顺畅。”

“顺不顺畅有何要紧?他们需要在密不透风的学派里杀出条血路,击溃他们在朝堂那张密不透风的网。”

许妄又递了颗葡萄给他,“其实早就有人杀出去了,不是吗?沈长阳能坐到如今的地位,不是仅靠陛下就能达成的,当年那张榜上,可只有他一个是寒门。”

卫荣玄没有接,“他是杀出去了,他文采斐然,又不失灵气,可那张榜单上,只有他是寒门,包括如今朝堂之上,也只有他,这些年,陛下和我,都在找他们的马脚,可学派之间,将这些腌臜事瞒的密不透风。”

许妄将那颗葡萄丢进嘴里,“难为你,天天为这些破事糟心,换做我,干脆做个甩手掌柜,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卫荣玄轻笑,“这就是我和你聊不来的原因,一提到有些麻烦,就撂挑子不干。”

许妄立马坐直,“怎么会,我们一向聊得来,不和我聊,难不成又打算去找谢熙然啊?”

卫荣玄摇头,“他伤重,近日便不打搅他,让他好好养伤。”

说曹操曹操到,鹊原推开门进来,“殿下,小侯爷,谢熙然来了。”

“让他进来吧,”说着转身看了眼许妄,警告他安分点,“少说话。”

“啧,服了你。”

谢熙然一袭青衣,嘴唇苍白,见了卫荣玄俯身打算行礼,却被一双手抬了起来,“不必多礼,我府中没有这么多规矩。”

“放屁……”他话没说完,就被卫荣玄转身瞪了一眼。

谢熙然这才看见窗边的榻上还坐着一个人,翘着腿,一派浑然自得的模样,看得他直蹙眉,殿下如此风姿,怎么会有这样……这样不拘礼的朋友。

卫荣玄看着他的目光看向窗边,开口介绍,“熙然,这位是永安侯的独子许小侯爷,唤他乐乐便好。”

许妄脸一下拉了起来,“他也配?”

“许妄!”

谢熙然脸上有些尴尬,却依旧行了礼,“小侯爷。”

卫荣玄无奈,许妄方才还好,现下见了谢熙然又换了一副面孔,他转头瞪了他一眼,又唤人看座倒茶。

谢熙然坐了下来,说明了来意,“近日住在王府中,多有叨扰,也感谢殿下这些日子的招待,若往后有用到我的,殿下尽可开口,这几日,伤已经大好了,我今日便是来辞行的。”

“早就该走了……”

卫荣玄忍无可忍,一杯茶泼了过去,“闭嘴!”

谢熙然也吓了一跳。

许妄毫不在意的站起身,收拾干净,才转身去里头换件衣裳。

卫荣玄转头,又是一副柔和的模样,“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风波又未结束,贸然出府,我实在担心,多住些时日吧,至少等到这些事情了解了。”

谢熙然见他这般,一下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他坐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这位名遍京城的小侯爷在荣王面前居然会这么乖顺,被泼了茶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真是稀奇。

“这些日子你安心住着,如有何不周到的,尽管开口,外头的学生们也已经安顿好了,我说了要查,就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谢熙然心里一阵感动,他站起身,给卫荣玄行了个大礼,“多谢殿下鼎力相助,若无殿下,恐怕今日熙然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了。”

“无需道谢,这本该是我的责任,只是这些年朝中……你也知道,一直拖到如今,才能查。”

谢熙然热泪盈眶,抬手擦了擦泪,“殿下若要查……说句僭越的话,礼部尚书……是首个……”

卫荣玄惊诧于他的坦诚,“在本王面前,说话不必小心谨慎。”

“先前放了榜,我等觉得奇怪,我们一同进京赶考,但这么多人里,只有我一个中的……后来我想起进京那日,有一位学生,他是南边来的,颇为富裕,他拜了师,入了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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