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郁零零坐在自己家窗台上,看着外面的世界被一层大雾罩着,灰色的大雾像一首永远没有结尾黏腻的哼曲。
她并不关心是谁在演奏,这个世界于她而言不过是颗白色水晶球,偶尔有银色星星点点的亮片弹出,她猜想这是她大脑死机前的警告。
距离上次出门已经5周了,她不喜欢出门,也不想见人,邻居都说她是个怪人。
但实际上她连人都不是。
为了给单调的生活增加点生气,今年郁零零把院子里那块地挖了出来,种满了红薯,她看着它们有一天天长大,终于长出叶子,结了一地的红薯。
红薯好啊,绿色叶子可以吃,棕红色根也可以吃,多的红薯还可以留作明年的种子。
她不止一次赌气地想,要是再找不到那个人,她就找块红薯地将自己埋进去。
现在省事了,这空荡荡的木屋,是她现成的冰冷棺材。
所以他快快出现吧,郁零零好想好想他。
郁零零怕自己忘记时间,所以她会每天写一个日程表,而这几天的日程表上只有一行字:红薯成熟了,今天要去把它们挖出来。
然而今天有一通意外紧急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郁零零放下簸箕和锄头,她其实也舍不得把红薯都挖出来:“明天干,我明天一定把它们都挖出来。”
“太好了,是零零!帮帮我。”
“好,你说。”郁零零接起电话,下意识直接答应了。
以至于后来听着电话里朱烛说的事情后,郁零零知道自己完蛋了,现在将自己大门全锁上也来不及了。
因为朱烛打通电话的时候,已经按响她的车库的门,准备开着红色拉风长跑找自己了。
跑是不跑不远的,郁零零放弃抵抗,默默收拾起地上的垃圾和泥巴,将她的大蒜串和蒜苗已到门口迎接朋友的到来。
半个小时候,红色拉风跑车停在了乡下满是碎石的小路边上,朱烛全妆一身黑色皮衣靠在跑车前盖上,向院子里棕裙子女人打招呼。
“hi,baby!我来带你去舞会了。”
郁零零坐在客厅的小圆板凳上,任凭朱烛摆布,伸手套裙子,转个圈细条蕾丝花边收个腰,闭眼感受轻柔的刷子在她的眼皮上掠过,点上几片亮片。
乡下灰扑扑小灰鸦,秒变城里高贵白天鹅。
“不要紧张,今晚是蒙面舞会,走个过场我们马上就回来。”朱烛说着从包里找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黑金色面具。
郁零零接过面具就带上来,坐上车身后的乡村风光在倒退,车镜里的女人一双纯黑的眼瞳如死水一般平静,嘴唇的弧度面前的勾起又很快送下。
她还是不擅长假装其他的人。
目的地到了,一个华丽的蔷薇别墅,黑色低调的感应大门自动打开,郁零零跟在朱烛身后,她从不张望,冷静地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零零,你今晚很漂亮。”
“因为我穿的是你给我的衣服。”郁零零没有在意旁边经过的人类。
“亲爱的,你没有在扮演任何人,不要被过去困住了。”朱烛再一次强硬地打断她回想过去。
“谁不想回到过去呢?”
郁零零听后,压下心中的反问,她也知道朱烛是为了她好。
但她内心的声音在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忘记他。
朱烛将郁零零送到一处安静的角落。
郁零零坐在沙发上,食指的指甲盖抵着桌上零星几个装饰的珍珠,有一下没一下地推动着玩,还不忘安抚着急的朱烛:“别担心我了,快去做你今晚的任务吧。”
随着窗帘外边冒出细腻忧郁小提琴声,舞会真正开始了,提着红酒杯穿着布满宝石的礼服像雨刷器一样的人类在郁零零眼前晃来晃去。
她无聊地看着眼前换了一批又一批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人,默默地数着这是第几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
数着数着,她发现大家怎么全是穿红色裙子。
很快就有人来解她的闷了。
“你说,我们今天能见到梁家二少爷吗?”窗帘的背后传来女人不自信地声音。
“能啊,今天搬这个舞会就是为了给他接风,他不来谁会来啊。”另一个女人似乎看不上她唯唯诺诺,使了点劲帮她提了提胸。
“哎呀,不适合我的裙子硬穿真难受。”女人轻轻吸气。
“忍忍吧,你没看到今天在场的年轻女人有多夸张。”
“知道梁家二少爷喜欢鲜艳的颜色,今晚人人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颗宝石树,就为了博得他多看自己几眼。”
听到这句郁零零没有忍住在帘子外轻笑出了声,眼角出沁两点泪水。
她也不例外,出门前朱烛让她自己选礼服,她没有多犹豫就选择了左边那套露肩红色长裙。
现在早知道舞会主人喜欢红色,她就是套个麻袋来也不选这件。
为了让帘子里的两个人早点出来,裴金金放下手里转着的珍珠,绑好面具背后的丝带,离开了这里。
郁零零记得她们走过来的地方有一片蔷薇园,她顺着琉璃窗一路走过来,推开铁门:“还是外面空气好啊。”
傍晚夕阳吞没这世间最后一点橙,眼前被大片大片红花占领,带刺的红蔷薇在暖风中起起伏伏,甜丝丝的花香浓郁,呛得郁零零打了个喷嚏。
郁零零踩着高跟鞋蹲下,用双指指腹搓了搓花坛里的土,又凑近闻了闻。
她喜欢闻草地,泥土,露水的味道,这让她很安心。
那个人也很喜欢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现在有一个很不礼貌的想法,好想,好想把这些好土都偷走,运回家里种红薯。
这样的想法当然只能想想了,原本打算一直待在花园的郁零零,很快就后悔今晚答应朱烛来参加舞会。
“你是什么货色!也好意思和我家姐姐穿同款。”
说话的人年龄不大,有没有上初中都不一定。
于是郁零零只好站起来拍走手上的泥土,眼睛微眯难得笑了笑,心想:原来还是个小孩啊。
“笑什么笑,说你呢,你今天哪也不能去就给我待着花园里。”小孩长得特别白,穿了一身棕色的马甲西装,看起来衣服质量还不错,就是人有点太凶了。
“噢。”郁零零说着,边把从花叶子上摘下来的绿毛毛虫趁小孩不注意甩到他的胳膊上。
“什么东西!虫子啊!拿走快拿走,小爷我最怕的就是虫子了。”小孩大叫,像只猴子一样在花园里窜来窜去。
好熟悉话啊,多久没有见到人能被虫子吓成这个样子了。
多久?好久了,上次这样吓一个小孩,还是在她是只见不得光的乌鸦。
“好吵。”
说完,郁零零沾着泥土的手按住了少年的头,动作轻巧把他手臂上的虫子取了下来。
做完这些,她没忍住在他头发上擦了两下。
“说谢谢吧。”郁零零揪着这只肥肥的虫子,还没来得及给小孩展示虫子。
那小屁孩已经退了三步远,还差点摔了一觉:“你这女人,太可怕了,我要告诉我二哥,让他把你赶出去。”
“傻子。”郁零零独处的时间就这么被一个小孩打乱了,小孩离开后不久,这花园也待不下去了,她只好提着裙子离开这里。
红裙子,又是红裙子,随便选了条裙子还能在现场和其他人撞衫,也真是有够倒霉的。
说着说着郁零零拽着红裙走进屋子,棕黄色的壁画上倒影出她单薄的身影,柜子上的红烛被开门吹进来的缝扑灭了。
舞会进行中,鸟类的听觉和视觉都是极好的,郁零零站着听了十几分钟别人的八卦,实在有些累了,她这种人就没有社交可言。
有的时候她会真的很厌恶人类,讨厌人类数量怎么会有这么多,更讨厌聚在一起的人类,他们欢笑的声音会让她会感到害怕。
每次却又忍不住往人群中探头,她小心翼翼地盯着看看每一个陌生人的脸,高了,矮了,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像他,眉毛上有一点红痣。
她找了很多年,也遇到过像他的男人,可惜都不是他。
她厌倦了舞会,打算先朱烛一步离开,却在与陌生人擦肩而过时听到了。
“梁家二少来了,就在二楼。”
“谁啊?”
“别逗了,你不知道,梁余泣。”
郁零零停下脚步,金色树脂面具遮挡不住她渐渐发红的眼眶,颤抖的嘴唇最后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在听见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失去理智,脚步越来越快,意识处于混沌中,身体只能跟着心中煽动的怒火而动。
拜托,一定要是他。
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裙摆蹭过楼梯柱。
她看见了他,仅仅是一个被晃眼的金光遮了一半的背影,她的眼泪却在他回头之情先一步落在地板上。
她的脚像是被藤蔓缠住了,低头擦泪水,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的怯懦。
她不敢上前多走几步叫住他回头,她怕自己又认错人了。
楼梯上的男人也像是被命运绊住了脚,他身旁的人也感到奇怪叫住他。
但他没听,还是转过身站在楼梯上往下看着底下流泪的女孩,心脏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粗布,每往下移动一步,心口就被擦出几道伤痕,但就是不想停下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脸上。
郁零零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忘记了眨眼,声音也从根本被掐灭,她不敢出声,怕惊扰了这场无期的梦。
沉重又刺眼水晶长吊灯被人拨动,水晶敲击在一起,声音碎乱。
“别哭了。”
他的声音一出,她的大脑突然又泛活起来,自动屏蔽了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紧张的同时她还是撒下了这个谎。
“你是谁?”
“你的未婚妻。”
下一秒,舞会的音乐换了一首,舞池里的年轻男女们开始交换心意。
“你愿意和我去跳舞吗?”说话的男人顶着张绝情渣男脸,吊人的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说不清的魅惑,淡红色薄唇轻抿。
他的手还扶着她的脸,感受到手心被泪水打湿后,他选择大拇指往下撇,直到摸到她的下嘴唇,再往下轻点了两下,脸再凑近过来,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彻底包围住郁零零。
他的声音低沉又耐心十足:“嗯?圆圆你还是这么好哭。”
郁零零抬头看着熟悉的他,就是他,烂人。
但也只有他这个烂人,能够这么耐心一次次接住她那颗和臭水泥巴泥泞的心。
“我去洗个手。”
郁零零学着他优雅的笑容,再举起自己沾着黑色泥巴的手。
他颔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人群。
她在楼梯尽头给他留下了一条带有唇印的丝巾。
然后,在下一首曲子开始前。
她逃跑了。
一个小短篇,寒假在家太忙了,写了三章我就都甩出来了
如果有人看,我会写得很快[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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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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