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
“妥妥的狐媚子,把好好的尚书令府搞得乌烟瘴气,二哥就是被你勾了混儿去,他们几个弟兄一个鼻孔出气,有了二哥的例子,还少了他们这几个学舌鹦鹉不成?!”
三婶婶全然忘记了月例银子一事,三叔这事儿将她气的够呛,现下不只是嘴瘾,想必是心中早有不满,否则这些个话儿,怎的这样流利的说出口呢。
“樊保澜,你瞧瞧,这就是你说的待我入府以我为尊吗?一家子不知好歹的东西,全然忘记今儿是住在谁家了!”凤鸢自是见不得旁人说她是青楼女,三婶婶正在气头,总归是不好惹的,她便只好冲着樊保澜撒气。
樊保澜自是傲慢,又怎的受得了有人这般说他,更何况他与凤鸢此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终于吸了口气,说道:“三弟妹若是再这样口无遮拦,便去乡下庄子里住些时日吧。”
这一番话,将气头上的三婶婶找补了回来,她撒开三叔的发髻,两手一拍大腿根,坐在地上开始撒疯,凤鸢得意着说:“三弟妹还是快些与我谢罪才是,都是一家人,我也在此提醒一句,日后行事还需考虑明白,切忌再鲁莽。”说完,还冷不丁的扫了一眼大伯夫妇,原来看戏的他们就被这一眼吓得赶紧跑回了自家院子。
一场闹剧终是以凤鸢的冷嘲热讽结束。
上一世,此事并非如此结束的,三婶婶再怎么不满也不曾说过凤鸢的一句不是,樊玉清心里打了小算盘,想必是今日她说的话,三婶婶记心里去了。
“姑娘小心!”
“嘭!”
原来是牌匾掉了,还好僚子将她推得及时,否则这匾可是真真儿的挨上了。
那块写着朽木不可雕的牌匾,赫然的横躺在樊玉清的脚边,透过提灯的烛光,照着上面沾满了灰尘。
樊玉清问:“四叔这是多少时日不在府内了?没人过来洒扫,修缮吗?”
“大家都说四老爷是个怪人,院里养了个女鬼,没人敢靠近。”僚子将自己从其他下人那儿听到的话,如实告诉她。
女鬼?
樊玉清来了兴致,悄声的问了句:“你可有四叔院子的钥匙?”
僚子摇头,说起女鬼她已吓得不行,若真有了钥匙,姑娘难不成还要去会会这个女鬼?她可承受不住。
“那你这儿等着,我很快便出来!”好在墙头不高,在玉贯寺的那些日子,别说爬墙了,独自去后山拾柴火她都没有哼唧一声,这麻溜儿的动作,将僚子看的目瞪口呆。
如僚子所说,这个院子好奇怪,任谁的院子里都会移植一些花草树木,看着新鲜些,四叔的院子光秃秃的,倒是有很多木头,好像大多还是用过的废品。
她提着灯,打着胆子推开了正门,前脚刚进去,不知怎的,门自己突然关上了,此时她已万般后悔踏入这个院子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樊玉清仔细的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好像是一间木坊,正门的对面满墙的刨削、凿刻工具,下方便是一张特制木工桌,上面放着各种夹具附件,就在她感叹时,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彷佛有什么在她身后吹了口气似的,她木讷的回头:“啊!”
真的有女鬼!
手中的提灯瞬间掉落在地,里面的火苗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木屑,霎时被引燃,起初,只是微弱的火星在木屑中闪烁,但很快,这些火星迅速蔓延开来,发出‘噼啪’的声响,樊玉清顾不得女鬼,只是害怕惹祸将四叔的院子着了,急忙提着裙摆,用脚底板迅速的踩着火堆,试图将其踩灭。
可木屑本身燃点就高,怎可能靠踩就能灭了,这时一盘子水从天而降似的,将地上的火苗灭了个透。
“谁?!”
屋内有人!
四叔不曾在家,到底是谁?她再仔细一瞧,面前的女鬼也不见了,只听着屋内发出了一阵男人的笑声。
“你是谁?”樊玉清咽了口唾液,试探问道。
“你又是谁?”那道男声问起,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父亲那辈儿该有的,一点儿也不浑厚,显然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樊…樊家嫡女。”
“哦,原来是樊家嫡女,竟这般没规矩,不经主人同意擅自闯入,可是大家闺秀所为?”声音越来越近,在她恍惚间,屋内亮堂了起来。
樊玉清也瞧清楚了这位年轻男子,只见他穿着藏青色的麻布褙子,身上乃至于头发丝上都是木屑,唯有一张脸干干净净,长得很是耐看。
“你是?”
“你进的是谁的院子?”那人反问道。
“你是四叔?”瞧他这样问,樊玉清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嗯,倒还不笨。”
“可你不是…”始料未及,都说四叔是怪人,整日不着家,院子里的灯就不曾亮过,谁都不曾正面见过他。
樊玉清盯着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试图看出什么岔子,可惜那人对这间屋子的任何地方熟之又熟,找不出什么破绽。
“外界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不如静心寡欲,悠然自得。”这句话倒是说到樊玉清心坎儿里去了,世人皆爱名利,想尽法子入世,哪还有超凡脱俗之人。
他瞧着方才樊玉清灭火时,不小心沾到灰尘的脸颊,笑道:“大家都说这里有鬼,你不怕?”
“怕,但更好奇,想瞧瞧四叔这里有什么样的女鬼。”
“在你身后。”四叔名为樊保沣,帮其指了指女鬼的方向。
樊玉清心中的那根弦儿忽然紧绷,机械的转过头,定睛一瞧,原来是木头人,刻成了女子的模样,她一下子放了心,猛呼了一口气。
“四叔的手艺?瞧着跟真人儿似的,好生漂亮,不过,夜里看不清时怪不得旁人说她是女鬼。”樊玉清显然是多想了,又问:“难不成是四叔寂寞,专门做出个木头女子解闷儿?”
见他不语,樊玉清欲言又止,总归是好奇,又喋喋不休道:“四叔门锁紧闭,如何来去自如?”
“四叔,为何叫朽木不可雕院?好生稀奇,有何寓意?”
“四叔,……”
见他眉头紧锁,樊玉清再问:“四叔可是嫌我话说?”
“老祖宗常说樊家嫡女,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沉默少言,今儿这一见,老祖宗怕不是臆断了。”四叔哼笑道。
“外人说四叔陆离光怪,装神弄鬼,玉清今儿这一见,瞧着左右也不过是副人样,哪里鬼气了,外人怕不是臆断了。”樊玉清学着他的语调说话。
这丫头倒是鬼机灵,不知是欣慰还是怎的,他也竟不自觉的笑了。
“呀,这是鲁班锁?”
四叔这儿好些稀奇玩意儿,都是她之前从话本上见过,自然是觉得新鲜,一时忘记了时间,好在僚子等急了,开始小声叫唤,末了,瞧着姑娘从墙那头扔过来好些玩意儿,爬墙出来的姑娘,脸上笑意盈盈,哪有丝毫碰到女鬼害怕的样子。
“姑娘,奴婢方才听到您的喊叫声,可是吓坏了,饶是不敢大喊,生怕招来人,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樊玉清抱着怀中的小玩意儿,极为高兴,随意应付了句:“怕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出来了,改明儿我还来!”
还来!?僚子听到此话差点晕厥过去,难不成姑娘被女鬼附身了?还有,这脸上怎么弄的这样脏,瞧着她心情大好,僚子也没说这丧气话。
“明日让下人将四叔的牌匾修缮一番,放置原处。”樊玉清吩咐道。
府内各个心怀鬼胎,樊玉清本以为自己心烦意乱,陷入其内宅的争斗中去,现有了四叔那处风水宝地,最起码奶奶回来的这段时日,能开心度过。
——
七日后,载着老祖宗的浩浩汤汤的车队,停驻在尚书令府正门前,小厮提早便来传信了,现下府内众人皆在门外候着老祖宗,唯独少了樊玉清与樊保沣。
至于樊保沣,老祖宗知晓他作何模样,倒是无所谓,但是樊玉清不一样,向来是老祖宗的心头肉,眼下瞧不见她,老祖宗开始焦急:“清儿呢?怎的不见她来接老身?”
凤鸢特意过去扶着老祖宗,笑道:“老祖宗,兴许是玉清丫头有何要事耽搁了吧,外面起风了,快些进去吧。”
“哼,你莫要碰老身!”老祖宗一把打开凤鸢的手,由着窦嫲嫲将她扶进门。
福康苑满堂皆是人,老祖宗一如既往坐在上位,旁边仍是樊保澜,其余人坐于堂下,小辈们也因老祖宗回来,站于堂中央施行跪拜礼,得到老祖宗许可方才起身落座于末后座位。
眼瞅着老祖宗心情不佳,窦嫲嫲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寻樊玉清,小丫鬟不等走出堂屋,便听着外面的小厮传道:“二姑娘到。”
老祖宗眼巴巴地瞅着堂门帘子,待樊玉清进门时,老祖宗开怀大笑,起身迎上来:“心肝儿,心肝儿呦!”
樊玉清抚上老祖宗伸过来的手,问候道:“奶奶,玉清来迟了,望奶奶莫怪。”说着便要跪下请罪似的,老祖宗哎了一声,将她拉起,又道:“来了就好,奶奶只等着你。”随后牵着她的手坐在了上位。
“老祖宗安好,我们姑娘不是故意来迟,听着老祖宗今日回来的信儿,一大早便去了小厨房给老祖宗做您最爱的小食,又记得您前些日子咳嗽之事,特意少放些了甜料,好让您打个牙祭。”僚子端着老祖宗最喜爱的海棠糕向前说话,老祖宗瞧了本是欢喜的,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呜咽起来。
“哎呦,老祖宗您这是怎的了,这好好的怎的哭了呢?”大伯母说道。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老身的心肝儿推到那般深的塘子里,若是被老身知道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樊玉清知道奶奶向着她,老人家这般哭,令她实在坐立难安,起身跪下,哽咽道:“奶奶,是玉清的过错,失足跌了那塘子里去,如今没得大事,您该是高兴的,可莫要哭了。”
窦嫲嫲也顺着樊玉清的话说了几句,老祖宗方才止住泪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过去坐,堂下的樊玉浅瞧着樊玉清坐在堂上而她在堂下,瞬间心起妒忌,更恨她了些。
祖孙俩不顾旁人的说着话,任谁都插不进去,各个心里跟明镜似的,可面上哪敢说啊,樊玉清倒是会察言观色,瞧着父亲已经吃了四杯茶了,这才道:“奶奶,是玉清失礼了,各位长辈还在候着,我这个小辈倒是说个没完了,实在有错。”
老祖宗打眼儿瞧了瞧堂下坐着的人,冷不丁地开口:“你等还有何事?”
任谁都听得出来老祖宗这是在赶人了,只有凤鸢不知好歹的说道:“老祖宗,您这些日子不在府内,可是有所不知,玉清丫头有所出息,讨的了郡主的欢心,这不郡主生辰特意派戚嫲嫲过来传信儿,让玉清过去坐坐呢,妾身想着玉清丫头不曾参加过那般隆重的宴会,方得与她一同前去才是,家中的其他小辈们也好去见个世面啊。”
“既是郡主的青睐,你便去吧。”老祖宗对樊玉清说的,她摸了摸樊玉清的小脸,又道:“老身的孙女即使有了过错,她郡主也得卖老身的面子,这丫头向来不爱出门,自是没有参加过隆重的宴会,平日那些个贵妇办的宴会也不曾见你主动邀过这丫头,如今人家有了宴会,你还舔着脸跟去,可笑。”
老祖宗这话莫不是打了凤鸢的脸,其他人心里可是偷乐开了花,一如往常,凤鸢苦着脸看向樊保澜,他道:“老祖宗,郡主生辰当家主母不去,光去个小辈实在难看,怕是会让人玩笑,正巧小辈们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当天贵妇众多,说不定能议个好亲事呢。”
“丫头,你怎么看?”老祖宗打量着樊玉清,一十五岁确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她的孙女本就亭亭玉立,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才是。
“玉清听奶奶的。”
“既然如此,让慎哥儿,远哥儿,玉浅,玉汐随着清儿去吧,老身亲自给郡主呈拜帖就是。”老祖宗从头到尾未曾提过凤鸢一句,如此,最开心的莫过于其他两家。
满屋沉默之际,樊玉清突然开口道:“奶奶,玉清还有一事,需征得奶奶同意才是。”
男主下集闪亮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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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朽木不可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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