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华山之巅,风雪狂啸,仿佛天地也为这场旷世之战动容。洪七公与欧阳锋,这两位恩怨交织数十年的绝顶高手,此刻已战至癫狂。降龙十八掌的刚猛无俦,与□□功的诡异绝伦,在皑皑白雪上碰撞出惊心动魄的轰鸣。掌风过处,积雪崩飞,岩石龟裂;扑击之间,气劲撕裂长空,带起刺耳尖啸。二人皆已年迈,又各自身负隐患,此刻全力相搏,竟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毫无保留。

赵双双与那藏边五丑被澎湃的劲气逼至崖边,几乎无法立足。她紧握长剑,心紧紧揪着,为洪七公的安危担忧,却深知自己无力介入这等层次的战斗,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如同两头发怒的雄狮,在风雪中绽放最后的光华。

“老毒物!吃我这招‘亢龙有悔’!”

“嘿嘿……倒行逆施,给我破!”

双掌再次交击,一声沉闷如九天惊雷的巨响炸开!整个山巅剧烈震颤,积雪簌簌落下。两人身形齐齐一晃,各自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向后跌退,最终竟是背靠背,无力地坐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中,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萎靡。

藏边五丑见状,眼中贪婪之光闪烁,互使眼色,便要上前行那趁火打劫之事。

“滚开!”赵双双厉声叱道,碧影剑化作一道寒光,决绝地拦在五丑面前。她自知实力悬殊,但护佑之心坚如磐石,不容这些宵小亵渎前辈遗骸。

然而,洪七公与欧阳锋却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对身旁的威胁置若罔闻。他们背靠着背,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竟你一言我一语地论起武来,声音虽微弱,却字字珠玑。

“老叫花,你这掌法……刚猛有余,灵动不足……”

“放屁!你的□□功蹲着像只癞蛤蟆,好看吗?”

“嘿嘿,好用就行……你看我这招,气走‘手少阳’,劲发‘会宗穴’,如何?”

“妙!妙!若辅以我‘飞龙在天’之势,借力打力,当更添三分威力!”

他们口中阐述着,手上还不断比划,将自身毕生浸淫的武学精要,那最深奥的内功心法、最诡异的运劲法门、最精妙的招式变化,如同敞开宝库般,毫无保留地呈现。这些武学至理,如同清泉般淌过赵双双的心田。她身负《九阴真经》与古墓派绝学,根基深厚,悟性本高,此刻得两位宗师级人物毫无保留地探讨点拨,许多以往百思不得其解的关隘竟豁然贯通!仿佛在她眼前,推开了一扇通往武学新天地的沉重之门!

藏边五丑听得头晕目眩,如闻天书,反而被这高深莫测的气氛所慑,不敢再上前。

良久,洪七公与欧阳锋的声音渐渐低微,几不可闻。

“老毒物……”

“老叫花……”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中竟带着几分放下恩怨的释然与英雄相惜的暖意,随即,头颅缓缓垂下,气息彻底断绝。

华山绝顶,风雪依旧呜咽,却已带走了两位叱咤风云的武林传奇。

藏边五丑这才确认二人已死,怪叫着扑上。赵双双悲愤交加,将刚刚领悟的诸多妙诣融入玉女剑法,碧影翻飞,身形飘忽,剑招时而轻灵如羽,时而诡谲如魅,竟以一敌五,将五丑逼得手忙脚乱,心惊胆战!五丑见她剑法顷刻间精进如斯,骇然失色,不敢恋战,狼狈不堪地逃下山去。

赵双双跪在洪七公与欧阳锋的遗体前,眼中含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虽相处短暂,但洪七公的豪迈恩情,欧阳锋(神志不清下)无意间的点拨,皆铭感于心。她依着洪七公生前闲聊时透露的意向,寻来松枝柴火,将两位老人的遗体并排火化,骨灰随风洒于这华山之巅,愿他们生前为敌,死后同穴,恩怨随风而散。

处理完身后事,赵双双只觉自身武功境界已然不同,体内真气圆转如意,对武学的理解更上层楼,对寻找师姐也更多了几分笃定。她下了华山,一路探听,得知郭靖黄蓉夫妇正在陆家庄举办英雄大会,欲推举武林盟主,共抗外侮。她想,如此群雄汇聚之地,消息最为灵通,或许能探听到师姐的踪迹,便一路往陆家庄而去。

到得陆家庄,但见人声鼎沸,各路豪杰云集。赵双双衣着朴素,气质虽独特,但在人群中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她正暗自环顾,忽听一个熟悉又带着惊喜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双双姐姐!”

回头一看,正是杨过!他面容较之前略显风霜,但眼神明亮,此刻满是激动。他快步来到赵双双面前,急切道:“双双姐姐!总算找到你了!我一直都在打听你和姑姑的消息!”

见到杨过,赵双双心中一暖,仿佛见到了亲人,连忙抓住他的手问:“过儿!你可有师姐的消息?”

杨过神色一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失落:“还没有……我问过很多人,都没有姑姑的音讯。不过,”他振作精神,压低声音,“郭伯母他们交游广阔,或许能有线索。对了,郭伯母如今有孕在身,近日操劳大会,有些动了胎气,身子不适。我看双双姐姐你内力似乎比以往更加精纯深厚,可否……可否运功助郭伯母稳定一下气息?”他心思机敏,想着黄蓉见识广博,或许能从赵双双的武功路数看出些端倪。

赵双双对郭靖黄蓉本无恶感,又听闻黄蓉身体不适,心生怜悯,便点头应允:“好。”

杨过引她来到内室,见到卧榻休息的黄蓉。黄蓉虽面色略显苍白,但一双妙目依旧灵动睿智。她见到赵双双,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少女清丽脱俗,气质空灵,隐隐有几分熟悉之感。当赵双双依言将手掌轻抵在她背心“灵台穴”,缓缓渡入一道精纯温和、磅礴中正的内力时,黄蓉心中更是剧震!

这内力……醇厚绵长,分明是道家玄门最上乘的功夫!其精微深奥之处,竟似乎还在她所知的《九阴真经》残篇之上!这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何能有如此修为?她与过儿口中的“龙姑娘”是何关系?与那古墓派又有何渊源?黄蓉心思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笑道:“有劳赵姑娘耗费内力,我感觉舒畅多了。”

赵双双收回手掌,神色依旧平淡:“举手之劳,郭夫人不必客气。”她浑然不知自己这身内力已在黄蓉心中掀起了何等波澜。

英雄大会如期举行。场中群情激昂,推举德高望重的北丐洪七公为武林盟主的呼声最高,却无人知晓北丐已然仙逝。郭靖黄蓉顺水推舟,言明洪老前辈云游未归,先行推举副盟主代行其职,并将丐帮帮主之位正式传于长老鲁有脚。

就在众人商议副盟主人选之际,庄外忽地传来一阵嚣张跋扈的长笑,声震屋瓦:“哈哈哈哈!中原武林推举盟主,如此盛事,怎能少了我蒙古国师金轮法王前来观礼?”

话音未落,一群番僧簇拥着三人闯入会场,气势汹汹。为首一人身披黄袍,头戴金冠,身形高大魁梧,目光如电,顾盼间自有威严,正是蒙古国师金轮法王。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子,一人手持折扇,故作潇洒,眼神轻浮,是霍都王子;另一人身材异常魁梧,面容憨厚却力大无穷,手持一柄巨大金杵,是达尔巴。

霍都“唰”地一声合上折扇,倨傲地扫视全场,扬声道:“今日我等前来,便是要以武会友!咱们便按江湖规矩,三局两胜!看看这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到底该由谁来坐!若我等胜了,这副盟主之位,便需让我师父来坐坐!”

群雄闻言,顿时哗然,怒骂声四起。郭靖黄蓉对视一眼,均感棘手。金轮法王武功深不可测,霍都、达尔巴也非易与之辈,中原武林虽人多势众,但要找出能稳胜这三人的高手,却也并非易事。

场中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霍都已然跃入场心,折扇轻摇,言辞轻佻,不断出言相激。中原群雄怒不可遏,却一时无人敢轻易下场,生怕首战失利,折了锐气。

就在这万众瞩目、空气凝滞的关头,赵双双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投向了庄外入口处!那里,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沐浴着天光,缓步而来。

那人一身白衣胜雪,不染尘埃,身姿飘逸如仙,清丽绝俗的容颜如同冰峰之巅最纯净的雪莲,不是她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小龙女,又是谁?!

“师姐——!” 积压了数月的思念、担忧、悔恨与失而复得的狂喜,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赵双双再也顾不得场合,顾不得旁人目光,脱口呼唤出声,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与哭音,瞬间穿透了整个喧闹的会场。

小龙女也看到了她。那原本如同古井无波的眼眸,在触及赵双双身影的瞬间,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惊讶、复杂、难以言喻的痛楚,以及那被强行冰封却从未熄灭的思念,如同春雪消融,在她清澈的眼底剧烈地翻涌、流淌。她脚步猛地一顿,清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近乎脆弱的神情,随即,她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向着赵双双奔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吸引。只见那碧衣少女如同迷失已久终于归巢的雏鸟,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奔向那白衣女子。而那位清冷如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竟也罕见地、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张开了她那从未轻易为谁敞开的双臂。

在天下英雄惊愕、疑惑、乃至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下,两人紧紧地、用力地拥抱在了一起!仿佛要将分别以来的所有孤独、恐惧、误解与漫长等待的煎熬,都融进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里。世间一切的喧嚣、纷争、礼法,在她们紧紧相拥的这一刻,都化为了遥远的背景。

“师姐……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赵双双将脸深深埋在小龙女带着熟悉冷香的颈窝,语无伦次,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对方微凉的衣襟,“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再也不要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龙女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尽全力回抱着怀中颤抖的身躯,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冰凉的指尖穿过赵双双柔软的发丝,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和一种深沉的、无声的悸动。良久,她才用那独特的、清冷却微带沙哑的嗓音,在赵双双耳边低低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双双……我也……一直在寻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无数未言的牵挂与挣扎。

“师姐……” 赵双双抬起泪眼,紧紧盯着小龙女的眼睛,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你问我……问我愿不愿意娶你……我现在告诉你,我愿意!双双愿意!只要是你,怎样都好!你不是……不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她急切地表达着,生怕晚上一刻,师姐又会消失。

小龙女看着她满是泪痕却无比坚定的脸庞,听着她这惊世骇俗却又发自肺腑的誓言,眼中冰霜尽融,化作一片氤氲的水光。她伸出手,轻轻拭去赵双双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轻轻摇头,目光深邃地望进赵双双眼底,“找到你,便好。”

这一刻,什么武林盟主之争,什么蒙古国师的挑衅,什么世俗的规训与不解的目光,在她们彼此凝望、紧密相依的世界里,都化为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彼此。

只剩下跨越了生死考验、冲破了内心迷障、历经漫长孤寂寻找后,终于再度紧紧相连的两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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