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被韩哲熙抵在墙上，对方粗重的呼吸与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全都凶猛地灌进了顾念的耳朵。

韩哲熙当着他的面吸了口烟，又将嘴里的烟轻轻喷吐在顾念的脸上。

淡灰色的烟雾一时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喜欢吗？”

韩哲熙将嗓音压低，磁性的音腔中混杂着几分慵懒。

“咳咳咳...”

顾念被他吐出来的烟呛得直咳嗽。

他咳红了脖子和脸颊，不适地扭过头，试图避开面前的灰色烟海。

韩哲熙晦暗不明地看着顾念的样子，左手将顾念的双手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拿着烟的手则捏着顾念的下巴，强迫他把头转回来。

烟灰随着韩哲熙的动作往空气中洒落了点，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

顾念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烟头，忍不住蹙眉：

“你在发什么神经？”

韩哲熙的眼睛发沉，他用眼神狠狠地研磨顾念的唇，抬手又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烟。

动作又野又欲。

顾念的脸色青红交加，看韩哲熙的眼神是如此陌生。

韩哲熙被他的眼神刺痛了双眼，他飞快侧过头，将嘴里的烟尽数吐出去。

再开口时，嗓音多了分沙哑：

“人总是会变的，对吗？”

顾念无声地注视着他，他们的视线明明没有被烟雾再次阻隔，莫名的，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实容貌。

“是的，我们都变了......”

顾念说话时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呵...”

韩哲熙鼻尖溢出一声冷笑，夹杂着自嘲。

钳制顾念手腕的力道突然松了，顾念把手抽回来，扭头不愿再看他：

“韩经理，我该回去工作了。”

韩哲熙很快与他保持好了距离，语气疏离：

“抱歉。”

顾念垂头整理了下衣服：

“麻烦韩经理以后注意点分寸，我不想让人误会。”

这话听在韩哲熙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不想让人误会？

以什么样的身份？

以你是别人家女婿的身份吗？

韩哲熙闭上双眼缓了两秒。

再睁开眼时，顾念准备开门的背影忽然变得尤为庞大。

“...”

F*ck！

变成小猫的韩哲熙暴躁地口吐芬芳，却吐出了一串“喵喵喵喵...”

顾念：......

公司禁制携带宠物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顾念跟做贼一样，把暴躁小猫塞进了韩哲熙自己的衣服堆里，快步回到了工位上。

回到工位前，颇有环保意识的顾念还将韩哲熙没来得及灭掉的烟头用鞋底踩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洁见顾念鬼鬼祟祟的，抬手扶了下眼镜框，有些好笑：

“你这是——”

“嘘...”

顾念惊慌失措地打断了沈洁的话，无意识地把暴躁小猫捂得更紧了。

韩哲熙眼前是一片乌漆嘛黑，感觉能吸进来的氧气值也逐渐趋近负数。

衣服里突兀地传出来一声虚弱的“喵”声，顾念立刻如坐针毡，下意识把韩哲熙捂得更紧了。

这操*的世界！

韩哲熙虚弱地在心里骂了声，仿佛看见阎王正冲他招手。

沈洁家里养猫，听见那声猫叫后，她的眼睛倏地一亮。

这声音！

肯定是个小奶猫啊！

沈洁摆出一副“我勘破了一切”的神气表情，小声道：

“你这样会把它憋坏的！”

顾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慌张地给韩哲熙开了条一指宽的衣服缝。

一道亮宛若圣光一般从衣服里漏了进来。

韩哲熙被这道强光刺激得眯了眯眼，接着凑到那条缝前，对着那条缝一个劲儿猛吸。

再次收获氧气的韩哲熙愉悦地在心中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顾念见那粉嫩嫩的猫鼻子在疯狂抽动，看得他心里一时愧疚极了。

沈洁三下五除二地将顾念的椅子转正，然后满眼爱心地弯腰，用她那500元做的布灵布灵美甲，小心谨慎地拨开裹着韩哲熙的衣服。

紧接着，沈洁脸上的神情骤然凝固。

这哪是软萌小幼猫，简直就是只肥版橘猫啊！

桌子底下有点暗，沈洁仔细辨别了两眼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橘猫，而是只金渐层！

“顾念...你哪来的这东西？”

沈洁不敢提“猫”这个字眼，只能用“这东西”来代替。

心虚的顾念抬手摸了下鼻子，眼神乱转：

“朋友家的。”

沈洁刚把话说完，便被韩哲熙的眼神瞪得哆嗦了下。

她赶紧直起身子，凑近顾念，颤声道：

“顾念，它的眼神...怎么这么像韩经理啊......”

韩哲熙今天穿得依然是西装裤配衬衫，上面没什么特殊记忆点，倒是没让沈洁从衣服上发现出什么端倪。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

顾念尬笑着把衣服缝轻轻合上，让沈洁帮忙找了个借口请假，然后带着韩哲熙溜了。

顾念前脚刚出大门，后脚便把衣服又重新拨开了些。

此时的韩哲熙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重获新生”，他餍足地发出一声猫叫，爽得胡子都颤了颤。

顾念与韩哲熙对上视线，随后轻叹了口气。

这个月的全勤没了。

韩哲熙突然就get到了他叹气的点，在心中冷笑。

原来他在顾念心里也就值那点全勤钱！

顾念再次把韩哲熙带回家，韩哲熙刚从衣服堆里跳出来，裤兜里的车钥匙和家门钥匙便顺势掉了出来。

那车钥匙一把就得上万，韩哲熙看了眼掉出来的车钥匙，一点都不心疼地继续往沙发跟前走。

他扭着猫屁股，后腿一蹬，轻松跳上了沙发。

顾念任劳任怨地把他的车钥匙和家门钥匙捡起来，重新给他塞回进裤兜里，又把他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上辈子真是欠他的。

顾念一边挂，一边想。

家里的茶几底下铺了块新买的地毯，顾念平时就喜欢坐在地毯上办公。

他特意和韩哲熙面对面坐，为了减少被领导盯着干活的不适感。

韩哲熙的手机时不时就得“叮铃”响几下，掰掰猫指头都能知道肯定是工作上的事。

韩哲熙此刻一点都不想把精力分给工作。

让顾念帮忙静音后，他就这么听着顾念不间断敲键盘的声音，慢慢睡了过去。

在快睡着的最后一刻，韩哲熙还在迷迷瞪瞪地想，他就睡五分钟，然后让顾念帮他回复工作......

窗外日头依然明朗，像是在给世界抛光，偶有飞鸟路过，瞥了眼屋里的状况，又振翅飞走了。

顾念正在看韩哲熙让他出差前需要看完的文件，韩哲熙发来的文档虽多，但幸好文档里的内容没想像的长。

沙发上的韩哲熙睡姿笔挺，像根胖油条。

等顾念看得剩下内容的三分之一时，外面的天色早就不知不觉变暗了。

他活动了下脖子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胖油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韩哲熙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发现韩哲熙的大信竟已接收了上百条消息。

顾念望着韩哲熙，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每当他想要割舍时，总有一些意外让他们再次纠缠不清。

十八岁的顾念年少，韩哲熙带来的吻是浅尝即止，却唤醒了顾念心中那原本死板的山，让它从此变得恣意盎然起来。

顾念选了现在这个工作，是因为当年的韩哲熙说：

“哥这张脸放娱乐圈里，那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顾念，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做了明星，还受到了铺天盖地的谩骂，你会做我身后的支柱吗......”

“逗你的，你就做个运营吧，平时帮哥多宣传宣传，以后哥赚更多的钱养你......”

“...”

*

顾念想着今晚得去徐韵他们家吃饭，于是打开外卖软件，打算给韩哲熙点份外卖，喂完他好安心出门。

他记得韩哲熙吃不了辣，又抛去了一堆不方便吃的食物，顾念果断给他点了一大盆海鲜粥。

养胃还有肉。

顾念心安理得地下单，继续看起了文件。

外卖送得很快，门铃刚响了两声便把韩哲熙惊醒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把猫头转向门口。

门口的外卖小哥被这宛若诈尸一般的小猫一吓，差点把手里的粥扣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外卖小哥把危在旦夕的粥平安送到顾念手上，脚底抹油跑了。

韩哲熙：......

顾念把粥放在桌上，走到沙发跟前，伸手把韩哲熙拎起来，放在餐椅上。

“坐好。”

顾念说着，又给他的脖子上挽了一张餐巾纸当围嘴，这才开始解外卖袋子。

这简直就是做梦一样的待遇。

韩哲熙优雅地坐着不动弹，泰然自若地享受起了顾念的照顾。

“张嘴。”

顾念面无表情地说着，把舀了半勺粥的勺子递到韩哲熙嘴边。

一种恶毒婆婆的感觉瞬间涌上韩哲熙脆弱的心头。

韩哲熙委屈地晃了晃耳朵，身后摇摆的猫尾巴像失去生命一样掉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嘴巴却乖乖地张开。

顾念费劲巴拉地喂着手里的粥，几勺粥喂了快半个小时。

他喂得身子都僵了，把韩哲熙又拎回沙发上，直接坐在地毯上喂起来。

“叮铃。”

顾念的大信提示音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徐韵发来的消息。

徐韵告诉顾念饭好了，叫他来吃饭。

顾念看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韩哲熙，心酸地把嘴抿成一条直线。

可他一想到韩哲熙对他的所作所为时，心里又硬气了起来：

“我得出去和人吃饭了，你自己吃吧。”

顾念说完，贴心地把粥盆放在地上，然后逃似的出了门，他怕再在家里多待一秒都会给徐韵发消息说有事不去了。

家里再次归为寂静。

韩哲熙挽着猫前蹄，像个雕塑一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很好。

韩哲熙的眼底泛起疯狂，微笑猫嘴扬起一个“骇人”的弧度。

心里的记仇小本子上又给顾念记上了一笔。

早晚有一天，他要让顾念用另一种方式一件一件补回来！

徐韵就跟一直在玄关门口候着顾念一样，顾念刚敲了一下门，徐韵立马打开了门。

“小念，快快快，进来。”

顾念敲门的手差点敲到徐韵脸上，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阿姨。”

徐韵围着围裙，乐呵呵地拉起顾念的手就往屋里引：

“笔笔，芊芊，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芊芊是徐韵的二女儿，今年才刚上高中。

王晴是第一个蹦出来的：

“welcome，my bro”。

意思是欢迎，我的兄弟。

徐韵不想打扰他俩培养感情，笑着再次回到厨房。

芊芊也跑过来，激动道：

“小念哥哥！”

芊芊身后还排着她们的爸爸王路任。

王路任把芊芊往旁边拽了拽：

“到我了，欢迎小念！听说你上个月入职新公司了啊，叔叔今天特意开了瓶进口洋酒，咱爷俩，整点！”

顾念看着他们的样子，心中触动。

他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和爸妈通过电话了，顾襄发来的大信消息他也有时候因为加班忙得忘了回。

这阵子他们部门的业绩有些下滑，大家每天就算回了家也在加班加点地工作。

这么一想，韩哲熙应该更累吧......

顾念心中泛起了一阵心疼。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饭桌前，眼见王路任还真的要给他倒酒，顾念急忙道：

“叔叔，我一会儿回去还得工作，下次再喝。”

王路任一听，当下便道：

“那就半杯，这酒好几千呢，尝尝。”

还没等顾念再说什么，王路任已经把酒给顾念倒上了。

徐韵一听，立即拍了下王路任的肩膀，帮腔道：

“人小念还有工作呢，真是。”

王路任：

“去去去，我们爷俩的事，小念今年二十六了吧，也该锻炼锻炼了，小念，叔叔问你，你觉得我们家笔笔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