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其三十八·江潜救子急心切

君九倾与李淮告别后,返回影阁,他未做片刻停歇,便径直朝神机楼行去。

“周宁……”

君九倾口中轻念,神色凝重,登上神机楼三层。

神机楼乃影阁机要之所,专司情报之职,其中第三层,用以存放有关皇亲国戚的情报。

屋内的十八排书架罗列井然有序,其上是一卷卷的事簿,依年份、人物、其中密辛分序摆放。

君九倾按着顺序将书架逐一找过,最终自最末尾的木架上抽出一卷事簿。

花了小半个时辰仔细阅过,他动了动已然麻木的双腿,合上事簿,将其放回原位。

手中的金制符节早已被体温烘熨得温热,君九倾把玩着,眼底透露出沉思之色……

今夜在巷道外的那条街道时,他将自己藏在人流之中,暗暗地观察了与李骁略同行的周宁许久。

对方总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不久前两人才见过面。

衣着喜好、举止言行,最重要的是,对方手上那道未能遮掩完全的伤疤,那时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周宁就是藏玉轩店主“何苍羽”。

但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周宁再怎么说也是皇子的舅父,家中定有自己豢养的暗卫与死士,可他为何还要来向他借一队墨阶影卫?

除去拉拢之意,周宁还意欲何为?

君九倾垂下眸,陷入深思。

他将近期发生过的一桩桩事串在一起,一点灵光在脑中乍现,他忽然有了头绪。

李骁略的腿是从马上跌落而伤的,就在自己与李淮雾云湖相遇的那日。

据情报所言,是因李骁略罔顾宫规,于宫中纵马疾驰,横冲直撞一路出了宫门,速度也丝毫不减,最终迎面撞上本要运往宫里的炭车,这才跌落马下,摔断了腿。

同日正午,藏玉轩店主何苍羽忽然就向影阁送来密信,多添一万两白银,只为让君九倾尽快召遣墨阶影卫赶来京城,并希望将定契的时间提前。

倘若李骁略只是因意外坠马,周宁的反应绝不应该如此大。

除非,这场事故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策划……

若是如此那便说得通了。

原先周宁向他契借墨阶影卫,可能的确只是想借影阁之手办些杂事,因为他使用的身份并非是李骁略的舅父“周宁”,而是藏玉轩店主“何苍羽”。

但经李骁略坠马一事过后,周宁的心思就彻底变了,京城里的人在他眼中已不再全然可信。

他心里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背后的黑手极有可能还藏在自己身边。

或是朝廷上虎视眈眈的政敌、或是宫廷中的暗流涌动……

如今,他的势力能在朝堂上还有几分话语权,全因有李骁略“少年战神”的名号撑着,一旦李骁略遭遇不测……

那么,周家整个氏族就会如同失去庇护的雏鸟,瞬间沦为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在残酷的权利争斗中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来看,就保护李骁略安全这件事而言,其主要势力分布在南方,不参与京城政事的影阁,无疑成了最佳选择。

君九倾将周宁的心思猜了个透彻。

可……谁又能将手伸到宫中去?

君九倾闭眸轻按山根,抬步迈出神机楼。

午夜似一团浓墨化不开的黑,远处呼啸刮来的风卷起衣袍,头顶上,阴沉的天空好似要酝酿一场疾风暴雨。

他倒不是对李骁略存有兴趣,只是幕后黑手都已将手伸到了天子眼前,如此胆大妄为,他难免会担心李淮也受到波及。

待下次见面,再同他谈谈吧……

京城衙门牢狱。

此间异常昏暗,道路两侧青石砖墙壁上灯火摇曳不定,仅仅能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而**的味道,寒意自脚底而起,令来人都不禁瑟缩了下脖颈。

脚下的石板潮湿而滑腻,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污垢,一间间狭小的牢房依次排列,粗重的栅栏上布满霉迹。

他停在其中一道门前,急切地向里看去。

昏暗的牢房内,仅能隐约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囚服陈旧,披头散发。

他颤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粗粝的沙石堵在喉间,干涩得不像样:“涟儿……”

牢房里的人听到这道声音,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缓缓转过头来,那双尽显疲态的眼下是青灰一片,也不知多久没睡。

“爹?”

“爹,你快救我出去!”江涟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木栏前,双手紧抓着冰凉的木栏,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地激动喊道。

江潜抓住江涟冰凉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着江涟的身体,眼眶泛红道:“涟儿,你受苦了!”

在确认自己的孩子安然无事后,江潜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冷静下来。

他想起来京城寻人前,在石淞镇时所听到的消息,带着不确定的口吻问道:“涟儿,你当真是为了那名画舫女子才来京城?可你为何从来都没跟爹提及过?”

若非是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得知此事后特意差人自京城千里迢迢地给自己送来江涟的消息,他恐怕至今也不知自家孩子入了牢狱。

若日后有良机,他定携礼登门拜谢……

“爹,你先救我出去吧!这里脏死了,吃饭睡觉时居然还会有老鼠!”

江潜深知自家孩子的脾性,闻言只是无奈地应道:“好,好,好。”

他将江涟从牢中带出,守门的禁卒见到两人出来,迎着笑脸恭送他们出了衙门。

待人走后,禁卒才故作活动筋骨、舒展身体的模样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动巡逻,腰间系着的钱袋鼓鼓囊囊,在静谧的夜中叮咚作响。

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江潜带着江涟出了衙门,在回客栈的路途中,他苦口婆心地对着落后于自己半步的江涟训诫教导,却未曾注意到对方的双目不知在何时已变得空洞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

昏暗无光的巷道中,有一人头戴遮掩面容的黑色兜帽,神色冷峻地观望着此幕,不曾遗漏江涟面上一闪而过的诡异表情。

他微微眯起双眸,伫立于阴影片刻,随后身形一闪,悄然跟在江潜父子身后。

江潜对此浑然不觉,口中不停念叨着教诲之词,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江涟依旧双目空洞,仿若灵魂出窍,整个人都失去生机。

街边悬挂的灯笼仅存尚未熄灭的残烬,难以照亮空旷且寂静的街道,两侧的店铺早已打烊,紧闭的门板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冰冷。

偶有几声犬吠自远处的深巷中传来,打破这如死一般的寂静,却更添上了几分诡异的阴森。

神秘人的脚步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夜风吹过,吹起兜帽一角,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苍白侧脸。

竟是夏辉!

就在此时,走在后方的江涟似有所觉,猛地扭过头来,脖颈竟弯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弧度,目光直直地盯向夏辉的藏身之处。

“涟儿,怎么了吗?”

走在前方的江潜听见身后传来动静,满心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忽然停住脚步、神情异样的江涟。

江涟直勾勾地盯了一会,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像个无事人似地转回头,朝江潜说道:“无事……大抵是我看错了吧。”

江潜向四周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当自家孩子是因为在牢中待久了,以至于心神不定。

他将江涟往自己身旁拉了拉,护着对方说道:“莫要自己吓唬自己,咱们赶紧回客栈里去。”

“……好。”

二人步履旋即加快。

江涟的模样着实不对劲……夏辉如此想道,屏着息躲过对方的察探,见二人快要离去,正欲跟上,心口处却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唔!”

夏辉瞬间紧拧起眉,五指仿若铁钳般紧紧按住左胸,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身子也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他身上的毒蛊又发作了!

自从那夜过后,毒蛊便如附骨之疽般深植体内,不时发作。

虽不索命,但每逢发作之时,剧痛便如狂潮般疯涌袭来,似要将他灵魂碾碎,令他恨不得将心脏剖出,以求解脱。

夏辉下意识将置于胸前的碎玉按得更紧,仿佛如此便能消逝去心口处那股纠缠不休的疼痛,聊以慰藉。

紧咬住牙关,苦苦撑过一柱香的工夫,毒蛊所带来的疼痛方渐渐消下去,夏辉粗喘着气,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目光一片涣散。

这样不行……

每次毒蛊发作,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气力被一点点抽离,若再寻不出缓解之法,再过不久,他便会沦为一介废人。

那黑袍人究竟是谁?

他身上那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又来自何方?

夏辉扶着墙艰难地撑起身。

无论如何,他还不能在此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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