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荀出了院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街角,等候片刻。
果不其然,顾易脚步匆匆追了上来,看到她,顾易脚步一顿:“阿荀。”
韩荀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醉酒?还有,跟着我做什么?”
顾易小声道:“知道你会来,不敢醉。”对于后头的问话,顾易不答,之前韩荀找他帮忙,他只觉不对,但是他知道阿荀不会告诉他的,今日同阿荀所言也皆是肺腑。
韩荀上前,伸出手,顺了顺顾易的衣襟,说道:“顾易,你这副做派,是想做什么?”
顾易闻言,麻溜地将衣襟从韩荀手中抽出,自己理顺了,韩荀指了指他的头发,他伸手摸了摸,自然地在韩荀面前蹲下:“阿荀,你帮我好不好?我不会。”
韩荀皱着眉:“这成何体统。”
顾易讨好笑道:“这里没人认得我们的,阿荀你帮我好不好?”
说着,将手上的发带往韩荀手中塞。
韩荀手上拿着发带,想转身就走,顾易似乎有所察觉,刚想转身,只觉得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他眼中闪过笑意,乖乖蹲得更矮一些,方便韩荀动手。
不远处桥上。
张楫出了门,走的正门,遍寻不见两人,倒是看到桥上一熟悉的人影,带着侍从,凑上前,透过树间枯枝,看到了拐角处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歪了歪头,看向一旁的人:“你瞧,多登对,是不是?”
“张……楫……”袁昭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张楫摊了摊手,无辜说道:“瞪我做什么?辜负你的又不是我,再说了,馆乐郡主平日里前呼后拥的,今儿身边却不带一人,是在等谁?”
“与你无关。”
张楫腆着脸说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要关心你的,你说说,哥哥替你将那小子打一顿。”
袁昭看着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配上那张脸,越发欠揍了。
袁昭嫌弃地看着他:“怎么揍?顶着被九殿下挠花的脸去揍?”
“哎,你这样可不对,揭人不揭短……”
袁昭翻了一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往桥下去。
“哎,哎。”张楫惊呼,身后的人看着咋咋呼呼地张楫,无奈道:“公子,陛下让您……”
“等等……别说话,有瓜子吗?”
侍从:……
顾易眼尖,远远看见从桥上走下来的人,身边没有带着其他人,他凑上前在韩荀耳边说了几句话,韩荀回头,也看到了袁昭。
顾易轻轻推了韩荀一把,韩荀回头有确认,顾易颔首。
看着面前的袁昭,顾易收起方才的神色,面上带着几分嘲弄。
“你和她什么关系?”袁昭问道。
“你都看到了?”顾易坦荡道,“如你所见,馆乐郡主……”
“陛下已经给我们赐婚了。”馆乐郡主看着他,“君无戏言。”
一瞬间,顾易脸色阴沉下去:“早知那日我就不该救你。”
“皇上已经指婚她于岭南节度使,无论你们什么关系,你将来都得娶我。”袁昭脸色有些发白,气的。
“放心吧,真有那日,我一定会自己死在战场上,郡主乐意的话,也可以守一辈子的寡……”
“你……”
“我如何?”顾易打开她指着他的手,“阿荀既嫁去岭南,我就跟着去岭南,她若去河西,我自然也跟着去河西,就是有一天她不在了,我自与她共赴黄泉。”
“你竟敢这样与我说话?”
“怎么,平日被人捧着恭维着,只这两句话就受不了?我这还有更难听的呢?”
说着,顾易上下看了一眼袁昭,用打量货物的神色看着她:“你这样的,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上一眼。”
“顾易。”袁昭尖叫,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带着恶意和嘲弄的目光看过,她快气炸了。
“这就受不了了?”顾易嘲道。
“她的事情与我何干,她的婚事又不是我造成的。”
“与你何干?是与你何干,你不过在你娘耳边轻飘飘一句话,公主替你说话,皇上替你指婚,两人于大殿之上向我施压,众人看猴戏一般看我如何苦苦挣扎最后不得不认下……是啊,与你何干?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挣来军功,为的是能堂堂正正站在永平侯府面前求娶阿荀,到头来,抵不过你轻飘飘一句话,你们左不过是欺负阿荀一介孤女。”
袁昭皱眉:“就算是你不愿意娶我你也娶不到韩荀。”
顾易看她:“是吗,若是没有你横插一脚,中秋宴后我自会向韩家求娶,又哪里来的岭南节度使的事?说不好,阿荀这桩婚事就是你娘动的手,我顾易不过泥腿子一个,比不过你们袁家世代簪缨,更比不上你娘天横贵胄……”
说完,顾易带着三分讥笑,两分解脱地看了一眼袁昭,转身就走。
“顾易,你听着,本郡主,皇上亲封,食邑百户,本郡主不稀罕你的喜欢。从来都不稀罕……”
顾易停下脚步,回头:“若郡主当真这么想,那顾易可真是求之不得。”
“自然,本郡主从来不说假话。”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郡主,只说不做可算不得数,若你当真如此觉得,不若与我一同面见皇上,说个清楚,顾易才能知道郡主所说是真是伪。”
“去就去。”
顾易面上一喜,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韩荀见顾易看过来,往墙后躲了一下,听到后头传来的声音,她回头,撞进张楫的目光里,不知道这人来了多久,又看了她多久,地上堆了一层瓜子壳。
见韩荀看着他手上的瓜子,张楫伸出手,漏出上面白白的瓜子,问道:“一起吗?”
韩荀却转身往旁边走去。
张楫就要跟上,侍从站在后面喊道:“公子,你又要去哪?”
“自然是接着看热闹。”
“公子,皇上……”
张楫站住看他:“我们去皇宫?”
侍从忙不迭点头。
张楫睨着他:“万一皇上真收回成命了,转头看见我给我和郡主赐婚怎么办?”
“那不挺好?”
“挺好你个头,跟着。”
“皇上那儿……”
“不去。”
张楫不远不近地跟在韩荀后头。
见韩荀看到他,他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同意吗?”
“与你何干?”
“这不是一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秘密吗?”张楫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她,“万一皇上同意了,你怎么办?”
韩荀没理她,快步走到醉月楼后门,敲门进去了。
张楫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说,她会怎么做?去求永平侯,求皇上?还是别的?”
“你去找薛澜,叫他来晋康王府来找我,我去找苏佐喝酒去。”
“公子。”侍从叫他,他摆手示意侍从赶快去,自己溜溜达达顺着路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赐婚的圣旨,臣愿卸甲归田,再不如朝堂半步。”
崇文帝诧异地看向进来的两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严重?”
“馆乐郡主蕙质兰心,臣多谢陛下、公主看得起臣,给臣赐婚,只是臣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实在不愿意委屈了郡主。”
崇文帝看着他:“你若娶了袁昭,便是平步青云,如此,你也不愿?”
“不愿。”
“便是朕废你军功,将你发配至边疆,你也不怕?”
“不怕,顾易只求陛下成全。”
崇文帝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惋惜:“朕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陛下,臣只愿做一个糊涂之人。”
“好一个糊涂人。你拿心上人是何人,值得你这般?”崇文帝赞了一声,又有些好奇道。
“陛下,是与臣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或许不及郡主,但在臣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人,没人能比得上她。”
崇文帝点点头,看着与顾易一同来的袁昭,问道:“你也不愿意嫁他?”
“皇帝舅舅,他心里有人了,昭儿不稀罕,昭儿药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崇文帝慈爱地看着她,说道:“既如此,你和你母亲说,你母亲若是也同意,那我就食言一回,同意你二人解除婚约。”
顾易重重磕头:“谢陛下。”
韩荀回到酒楼,赵掌柜地等在后头,看见他,他上前说道:“姑娘,前头秋收来催了两回。”
嗯了一声,只听赵掌柜的又道:“这账目盘算清楚了,少了九百多两……姑娘,真要报官?”
韩荀点头说道:“报官,你拿着这些证据去,稍后我回府让管事的拿了牌子打声招呼,这店这几日就关了,等事情解决了再开。”
赵掌柜跟在韩荀身后,直到韩荀出了门,他才转身回了楼里,吩咐伙计关了门,揣着手上的证据,往府衙去了。
韩荀回了府,在家里等了两日,才按照先前的约定去取东西,摊位很小,韩荀找了一阵才在一个铺子下看到,老先生发须全白,坐在位置上正吃着一碗豆腐脑,见人来,将碗推到一旁,正襟危坐,仿若一世外高人。
“姑娘想要算什么?”
“来取东西。”韩荀说道。
“算卦,五两银子。”老先生看着她说道,而后指了指摊前的位置,“姑娘请坐。”
韩荀说道:“那就请先生算一算,我所求的事情可能成?”
老先生看着她半晌,又让她伸手,看了看,问道:“姑娘可是下月生辰?”
韩荀点头,老先生点头:“是了,西北,主煞,恐有血光之灾,姑娘若要化解,需要二十两银子。”
韩荀面无表情看着他。
老先生看她不动,说道:“欸,你这小娃娃,不听我的,迟早倒大霉。”
说着,骂骂咧咧从桌下取出来一个背篓,翻出来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说道:“二十五两,五两算卦钱。”
韩荀这才拿出荷包,放了银子在桌上,取走了盒子。
“姑娘,恐有血光之灾啊,我给你便宜些,十五两……十两……实在不行五两也行啊。”
老先生看着韩荀的背影喊道,韩荀却没有理会他,抱着盒子,往侯府去。
进了府,回了房间,看了看门外,叫了荔枝在门外等着,打开盒子,盒子里头放着她写的字条,下头还放着几张厚厚的纸,韩荀将自己的字条放在一旁,拿出其他的,一打像是刚写的,捻一捻,还能带出墨来,另一打,看着已经久远了,书写方式也与前面的不一样,看着应当是抄录下来的。
卢家是被抄家的,看这记录,韩荀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官府的卷宗,按年月编写,罪名、口谕皆有。
上头最严重的几条罪名分别是私自经营,假公济私、印子钱,这里头,就是老弱妇孺也一个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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