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来自王的信,知行哥,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陆岚一巴掌拍在桌上,双目死死瞪着对面之人,掌下那封信被拍得发皱:“知行哥,目无王法是重罪!”

“我知道,”陆岚对面青年模样的人开口,声音略带着些疲惫,“若是不得不去,我也该作好万全准备后再前去。”

陆岚咽住一句“就是不得不去”,右手拿起那封“王的来信”,递到对面那人眼前,手因得着急微微有些颤抖。

片刻的沉默后,那人伸出一只手借过信封。

那人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美中不足的是太过苍白,白得毫无血色,能把青紫色血管看得一清二楚。再往上看,他的脸也苍白,唇色很淡,只有一双眼是乌黑发亮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病气。

活脱脱就是一个病秧子。

但这人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头发规规矩矩束着,一身粗布衣裳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并不显得萎靡,因着他极好的骨相,透出几分柔弱的美丽来。却又不造作,像是冬日里傲立的梅,又多了几分温和的气息。

病秧子接过那封被陆岚拍得有些皱了的信后,摩挲许久信上写着他名讳的墨字,松手后再看,那名讳依旧清清楚楚写着“段知行”三字。

而非他的本名许行焉。

“我晓得我必须去,”许行焉道,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那并非真名的墨字上,“莫急,我得找个万全之策。 ”

话虽如此,可时间不等人,从如今二人落脚的关州城到王城要行七天,按照许行焉这身子骨定是要走走歇歇的,而信上却是要求十天内要抵达王城。

“你说,‘段知行’这个名字,怎得就让王上知晓了?”许行焉把信放回桌上,手却未松,“我一个老实本分的神棍,没什么过人之处,王上为何知晓我的名姓?”

不解萦绕在心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缘由以解释这件事,陆岚皱着眉头,嘴张了又闭,最后只蹦出“不知”二字来。

许行焉起身,腰间的银铃在桌沿磕了一下,发出一串儿脆响:“罢,罢,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可事实哪有说得那么轻松,他抬手揉揉太阳穴,制住跟在身后的陆岚:“你留下,我一人去便是。”

陆岚眨眨眼,明白许行焉是在护着他,并不反驳,乖乖退回去卷起门帘,再往门边一坐,和往常并无两样。

日上中天之时,许行焉带着收拾好的一个小包袱,找邻家借了匹骡子,道别陆岚便往王城去了。

头几日还算顺遂,暂住的客栈赛点银子也能帮着煎药,只是到了第四日,眼见着只剩下一半的路程,出了岔子。

彼时许行焉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前一刻还是阳光明媚暖意融融,后一刻天气突变,降下一场暴雪。等他冒雪找到客栈落脚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许行焉毫不意外地发起高烧,在客栈昏昏沉沉地躺了三日,直到第四日晚才恍然惊醒。

但显然,光凭骡子的四条腿已经赶不上了。

“……真够混蛋的。”许行焉深深叹气。

别无他法,他活动一下酸涩的筋骨,蹲下身子,划破指尖画了一个传送阵。

传送阵的使用极为苛刻,不但对画阵者能力、资质要求极高,还要求传送的目的地必须是画阵者曾去过且留下灵力痕迹的地方,只能传送画阵者一人,且距离也有很大限制,会对自身产生至少五日的负面影响,因此不但不是常用法阵,还被列入十大禁术之一,如今仍在用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但许行焉管不得画阵后会产生的负面影响了,尽管他在刚收到王上来信时表现出十成十的抗拒,但也深知不按时赴约的后果。

多严重呢?

死倒不至于,却怕是此生再无立足之地。

虽说可以换个身份再活,可换身份是个麻烦事,许行焉不喜欢麻烦,“段知行”的身份才没用几年,他不想现在就扔掉。

所以哪怕用完传送阵后会发生他无法预料的后果,可能会在几日内失去一切灵力,又或是身子变得更差。这都是最好的方法了。

深呼一口气,他将手掌贴上法阵的最中,灵力从他的身子里流出来,流到阵法上,最终铸成一个传送阵。

“我要去玉京。”许行焉轻声说,“玉京郊,弄云台。”

阵法缓缓变幻,显现出丝丝幽光,把他整个儿裹起来,等到光芒彻底消失,被幽光裹着的许行焉也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血铸成的阵法缓缓褪色,由鲜红变为褐色,最后融入尘土,再分辨不出。

与此同时,弄云台边,皑皑白雪覆了雕栏玉砌,沉沉夜色裹了枯藤老树。这里寂静得不像话,因此,细微的声响也清晰可辨。

随着雪层被压下的“咯吱”响声,一个蜷缩着的人影出现在一道百余年前留下的术法痕迹边。

这道术法痕迹很旧,被刻意隐藏起来,如果有有心人去细细辨认,便会发现隐藏在不显眼的外表下,这道痕迹蕴含深厚的灵力。

术法痕迹自然是许行焉留下的,而这蜷缩着的人,也是许行焉。

传送阵给他带来的副作用似乎不大,他只是感到冷,并不刺骨,像是被秋日的风猛得吹了一下,好像只要裹紧衣服就可以驱散。

只是头着实有些晕。

许行焉惊醒时并未退烧,这一番的折腾并不会帮他退烧,反而叫他愈发头晕。

他摇摇晃晃起身,拍拍脑袋,正准备找个客栈歇脚,休息个一日,却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截住脚步。

“传送阵?这位公子,您这是用了禁术!”

许行焉抬眼想看究竟何方人士在说话,眼前却骤然发黑,他闭上眼,轻声应道:“这位道友,传送阵之所以是禁术的原因我想并非秘密,不过是对自己的损害太大罢了。对于私下使用传送阵的,并没人会管。”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搭上了许行焉的手腕,许行焉一个激灵,用力想要挣脱。但那只手却始终轻巧地握在他的手腕上,看似轻柔,但无论怎么挣却都挣不开。

“道友,望您松手。”许行焉温声道。

“公子,您如今气虚体弱,若是长留此地,怕会伤及根基。”那人没松手,语气里带着不知真假的关切。

许行焉干脆借着力站起身,起身后差点跌倒,那人倒也扶他,过了好半天,他的眼前才恢复清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拉住他的,是一少年人。

少年长得很俊,比许行焉的身量还要高些,不大规矩,黑发被发带束在脑后,耳侧却飘下几缕发丝。

他微微垂头看着许行焉,唇角含着一抹笑,那抹笑漾上了眉梢,显得他整个人都是明媚的,满目的少年意气恣意张扬。

许行焉的目光从少年的束腕上划过,一眼就认出这人是个习武的。

“多谢道友关心,但在下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有数,不劳您挂心了。”许行焉再次挣脱失败,声音依旧谦和,没有半点不快,似乎想要挣脱的人并不是他。

少年敛笑,这才松开手道:“方才多有唐突,望公子恕罪。只是我方才瞧着公子的信函颇眼熟,心中着急,这才冲上前来。”

信函?许行焉回头,见到那封来自王的信函从包袱中露出一个角来,于是伸手将其抽出:“你说这个?”

少年颔首:“正是。说来惭愧,我也收到一封一模一样的,如今内心忐忑不安,见到公子亦有此信,未免有些激动。”

激动在所难免,许行焉的心也提了起来,他看着少年,退后两步拱手道:“那便是天赐的缘分了——在下段知行,关州人士,无名小卒,受邀参加朝圣会。”

少年亦拱手:“归子寻,略通医术,若公子不介意,我可帮忙探查一二。”

“多谢美意,若有需要,我定来求助,但目前并不需要。”许行焉道。

归子寻叹气道:“既公子出如此一言,我也不多唐突,只是若需要帮助,我一定竭尽所能。”

“那便先谢过道友了。”许行焉说完,抬脚准备离开,却见归子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疑问道:“道友这是……?”

归子寻笑:“段公子请允我同行吧,独身一人实在心里没底。”

“……”许行焉无奈扶额。

背后跟着个陌生人,许行焉多少有些不自在,但犹豫再三却还是任由归子寻跟着了。

原因无他,受邀来到朝圣会的一般只有各大门派掌门或是长老,来参会的目的也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纳贡。

就像诸侯向天子纳贡一般,众门派要向统领仙门百家的王纳贡。

像他那样无门无派无权无势的人被邀请参加这个朝圣会,名不正言不顺,难免会被各大门派的人排挤。若是有两个人,多少也能帮衬着些。

一路上东聊聊西扯扯,倒也不算无聊。

在许行焉绕进客栈时,身后的人忽然问道:“为何不直接去王宫?”

因为不想现在就与各大门派掌门碰面,和他们周旋。许行焉心说。何况,自己方才用了禁术,虽说私下用传送阵其他人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就如此带着用传送阵后的后遗症闯入王宫,其他人也不会装瞎。

但话说出口却完全变了意思,许行焉掩住他的考量,只说出另一半目的,道:“方才我传送的地儿,叫弄云台,那儿有历代得到成仙者留下的遗迹,我想明日去好好逛逛。进了王宫就出不来了。”

说完,许行焉推开客栈大门,回头笑吟吟看着归子寻。

“弄云台啊,”归子寻重复道,“也好,我也想瞧瞧那些成仙者在凡间留下的最后痕迹。”

许行焉:“……嗯?”

修仙者都认为凡人无法成仙,许行焉万万没有想到,归子寻会对这些感兴趣,而非嘲弄他竟然“相信凡人会成仙并留下痕迹”。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归子寻诚恳道:“在下不才,师承一无名散修,师父说世上真有人成仙——哎,我和这位公子住一间房!”

莫名其妙多了个舍友,许行焉呛了声,道:“归公子,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方才结识半刻。”

“实不相瞒,”归子寻双手一摊,“在下没钱了。”

许行焉摸出荷包:“我可以……”

“且一个人呆着会害怕。”归子寻补充。

许行焉捏捏荷包,摇头叹气,无奈道:“那你来吧。”

骡子没忘,安心啦

在练笔,有病句错字欢迎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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