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琅忽然握住阿鬼的肩,神色肃穆:“阿鬼,你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勾搭上了岚期?”
阿鬼不开心了:“请注意你的言辞!是他勾搭的我!”
曦琅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得了吧!岚期虽然眼光不咋滴,但还没堕落到跟你欢好的地步——你是不是有他什么把柄?”
“你滚!”阿鬼炸裂:“是他把我错认成别人,我说了他就是不听,我能怎么办?”
“哼,就算岚期认错了你,堂堂魔族巫咸玄夏还能认错你吗?”
阿鬼一怔,盯着曦琅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把我当成了别人?这几天你一直在她身边?”
曦琅神色未改,用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道:“笨!长了嘴就是为了吃饭吗?我不会问别人吗?”
阿鬼了然,讷讷道:“是,她也把我当成了她的故人。”
故人,就是青楸了。
曦琅看着阿鬼的脸,苍白,破碎,死气沉沉——岚期不像是自残的人啊,哪里会无缘无故地和这个少年郎的噩梦走在一起呢?还有玄夏,有着独揽魔界大权的本事,怎么会错认人呢?
而阿鬼本人,对自己的过去也是一无所知,好似她自从极渊存在时候就成了那里的水鬼——这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要是青楸还活着,她身后是什么?千百年来唯一的神祇,隽尘上神;魔界万人之上的巫咸,玄夏。
曦琅看向西北方,那里生活着一群古神之后——章尾山,烛龙一族。
昆仑古神陆吾倏然暴毙,距今也快有五百年了罢。他收留的小凤皇也失踪了百年以上,在人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忽然出现在天阙,当着漫天神仙的面,用修罗道的业火将帝女雨临的眼睛烧了个干净。
他们也曾漫步山海间,风雨为剑,雪月作歌,燃烧魂魄照亮万世;最终不过苟且天地一隅,终日栖栖遑遑,难见光明。
太暗了,太暗了啊!
太古时候天破了,女娲炼石补天;而今天暗了,就该把天捅破,再寻一缕光明。
“喂喂,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曦琅的思绪被阿鬼打断,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挥挥手:“阿鬼,我走啦。”
阿鬼望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去哪儿啊?”
“天窗!”
他步伐轻快,并不十分健硕的身姿处处透着挺拔的劲儿,在三月的春光下熠熠生辉。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清朗的歌声在灼灼牡丹上跳跃着,少年当是如此:天破以身补,天堕以骨立!
听着渐行渐远的歌声,阿鬼怔怔望着天,晴空一鹤排云上。这场对弈,何时才会结束啊?
阿鬼又想起岚期的嘱托,心中不敢有耽误,还是硬着头皮去找玄夏了。
虚词川——
白玉一杯酒,绿杨三月时。
他站在风里,做了一场百年大梦。
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朝堂坛兮……
他不是凡人,更不是上仙,他是女床山的鸾鸟汀郁啊。
砸开粗糙年岁烧出的酒坛,记忆的老酒汹涌地冒了出来,又渗透在干涸的罅隙中。
错过,承认。
鸾鸟飞往昆仑的时候,见到仙鹤起舞于云霄,白鹿衔花于林间。他心中欢喜,却在见到小凤皇的那一瞬间就丢了心。
青梅竹马当是如此,小鸾鸟对小凤皇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呢。
小凤皇不解:我们这不是在一起么?
小鸾鸟急得脸色通红,却不知道怎么准确表达,只是讷讷道:不是那样的……是永远在一起。
看着小凤皇神色懵懂,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用一生的庄重,说: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小凤皇很乖,暖融融的。每当看见他的时候,眼眸里的笑意就流淌出来了。
一声声,扣着心门:汀郁——
他也笑,拉着她的手,仙鹤在林间衔花,白鹿就飞到云霄去了。
可是一夜之间,仙鹤烂在泥里,白鹿的尸骸长满了黏腻的青苔。
那封染血的信上只有两个字:救我。
字迹稚嫩,慌张的没一点章法,也没有署名,但是他知道这封信来自昆仑山的她。
族里的长老为了阻止他,直接用锁链穿透了他的翅膀,将他囚禁了……多少年?他也不记得了。
他唯一记得很清楚的事,就是他负约了。
他找了她许多年,最后在魔界轩辕丘找到了她。
高高在上的神女,惊艳众生的凤皇,脸上满是污渍,顶着刺骨寒风为别人占卜,累累如丧家之犬。
他当时就落泪了,拉着她冰凉的手,说:“我带你回家。”
玄夏抽出手,笑笑:“家?哪儿呢?”
他终究丢了自己的小凤皇。
失魂落魄回到女床山的途中,被人伏击,中了毒,一夜白头。逃到幽冥,却又慌不择路地跳入轮回镜,转生成了凡人。
在天问山的日子不算枯燥,因为有人记起来了。
看着岚期与曦阙的布局谋篇,汀郁这才意识到,原来陆吾羽化和他被伏击,都是有预谋的,这是一个惊世之局。
他没有曦阙那样与仙魔斡旋的机智,也没有岚期那般千万人独往的勇气,选择加入这场对弈的原因,除却活下去,好像也就剩她了。她身上的三劫钉,至今未解。
天问山的传统是惜命,岚期和他都怕死,都想活下去。然而现在一个神魂消磨,一个毒入心魂,都活不长久了。
“尊者,”童子道:“那隗颜魔所在的地方,查到了。”
汀郁点点头,淡淡道:“笔墨。”
轩辕丘——
夕阳凿透云层,将一碗红一碟紫倒了下来,染透了斑斓如火的西天。
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岚期就睡足了三个时辰,可是无论怎样唤他,他都没有丝毫要醒转的迹象。
阿鬼早就请人去找玄夏,可是得到的消息就是玄夏去了皇宫和魔君议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她央求连易去虚词川请汀郁来,然而后者前一刻还是笑意吟吟的模样,在听到“汀郁”这两个字后立马拉下脸,挤出两个字儿:不去。
这个也不在,那个也不去,难道要指望她一个水鬼在这半天时间里从西北轩辕丘游到南方虚词川吗?!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阿鬼急得心慌,头钻心的疼。
“上神,岚期!你快醒醒啊!青楸回来啦!!”
没反应。
“岚期,青楸真的回来了,可是她要和曦琅成婚,你快看看啊!”
没反应。
“岚期岚期,你赶紧醒啊,你再不醒,青楸就要魂飞魄散了!!”
砰——
门板倒下了。
阿鬼吓得枯枝乱颤,瞪大了一双眼看着破门而入的玄夏,后者面色如霜,已然心情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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