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气无常,释打着他那把支架已损坏的黑伞,他叫它‘乌羽’,毕竟它陪他度过了无数个雨夜,也是他在雨天唯一的伙伴。
雨天真的没有那么美,尤其是冬雨,狂风把四季青的叶子吹落一地,如一双无形的手在揪它的枝叶,释蹲下身,拿了一片叶子装进兜里贴近胸口的地方,狂风继续吹,乌羽也似乎快支撑不住了,它在滋啦滋啦地呻吟,颤抖着、抖动着身上的羽毛,释不得不停下来查看它,雨滴直落进他的头发里、身上,倾刻湿透了全身,周围雾气弥漫,在他抬头的瞬间,临近桥边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两脚迈出栏杆,就那样直挺挺站着。
有那么一瞬间,释好似看到了自己。一身标志的职业装,因负担而越发直不起来的腰杆,释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狼狈不堪的公文包,从里面掉出一个钱包,一把雨伞和一瓶心脏的急救药。钱包里有大张大张的钞票重重叠叠的卡和支票,最底下有一张照片,一个女人抱着小孩露出蜜糖般的笑容,无一丝忧愁。
释走到栏杆处,手搭在上面,此时他已浑身湿透,男人也是如此。头发聚成三两小搓,衬衫紧贴在身上,双手已冻得通红,他紧紧握着的拳头显现出了他此时此刻挣扎的心理。
“喂,我说。”
释的声音穿过雨声传入男人的耳中,他麻木地转过头来,眼神里流露出绝望的神情,释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表情,人们的细胞之间相互挤压、紧绷着,那是张怎样的脸,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所在,人们看上许久也不会在脑海里记得的模样,在释每天清醒之际,经常看见有着这样神情的自己。
男人的脸缓慢地转了过来,可眼神被固定般,动也没动,又转了过去,不想成像,他连看都不着人一眼。
“家庭事业美满的,既不缺钱也不缺爱,难道不快乐吗?”
男人沉默着,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江面,风吹动时,推着水纹走,雨掉落其中,变幻着形态,使人眼花缭乱。
“好吧,不快乐,我承认。”
此时身体几近失去知觉,只有心在不时颤动。
“你不会明白的,我的感受。”
男人张开嘴,艰难地吐露出一句话。
“当然,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也不可能有。”
释喝了口酒,
“你为什么不跳,在纠结什么啊?”
“我……”
“告诉你,你会下坠到水里,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混浊,冰冷的水将你倒灌,窒息感迎刃而来,既沉不下去,又浮不上来。无边无际的无助感过后便是彻底的宁静,一切都不需要考虑了,你也不用那么累了。呃……还有就是现在是冬天,江水更冷,我想,你的心脏病会比溺水更快发作。”
男人转过头无神地盯着释的身影,
“你…试过?”
“是,我试过。”
沉默,男人转过身背对着江,双手拉住栏杆,用力地拍打着,雨滴飞溅地到处都是。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憋屈地活着,难道我连追求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吗?啊啊啊……”
绝望的呐喊,老天你听到了吗?释闭上双眼,
“每个人都有权力的,你也是,再进一步一切都结束了。”
男人双手抓住释,用力着地拉扯,
“你TM说什么风凉话呢,有那么容易吗,你个破乞丐!”
“那你在就松手,你就能掉下去了。”
“你……”
男人不再有动作,释的声音虽然轻浮却带有很大的压迫感。
“假如你觉得自己做不了主,那我就帮你一把,我向后撤两步,你就能解脱了。”
说完便挪了挪步子,男人紧攥着拳头把释残破的衣服抓变形了,一边大叫着,
“不要,不要,我还不想死!”
“什么?现在你告诉我,你站在这里看风景吗。”
释不耐烦地回应道,
“我我……”
男人不知是害怕还是冻得声音都在颤抖,
“要不,你就跳,要不,你就回来。”
男人苦着脸说,
“我……我回来,我回来。”
释把他拉回来,男人的四肢已经冻地失去了知觉,随后踉跄地跪在地上哭泣起来,
“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男人的声音显得疲惫而沉重,
“好啊,我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释把他拉起来,指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公交车站牌,
“去那里说吧,你有心脏病,别犯病了又要麻烦我。”
“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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