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珩最后是被一号赶上床的。

毕竟……委委屈屈恳求自己好好休息的机械音，不是谁都顶得住的。

先生果然没有好好吃饭。

一号默默将冷掉的饭菜撤掉，做好保鲜处理放入冰箱，备作明日的早餐，俨然是已经看惯了对方毫无健康意识的生活习惯。

明天要及时提醒先生，小姐和暨先生他们留了饭……

没有任何光源的卧室漆黑一片，一道逐渐平缓的呼吸声证明屋中有生命正在沉睡，一号通过摄像头和各种传感器观测记录着对方身体的多项数值——它们是仇珩亲手安装在这栋房子每个角落的。

【正在检测数据……】

【体温下降幅度正常；呼吸速率变化正常；心率较快，轻微异常】

【眼动活跃，正常】

【正在分析异常原因……】

【过度劳累，概率29%；精神亢奋，概率67%；心肌缺血，概率约2%；其它，概率约2%】

【风险评估：低】

【重新进行数据检测……】

【心率下降，正常】

【分析：对象处于浅层睡眠，预计将于十七分钟后进入快速眼动睡眠阶段】

黑暗逐渐覆盖现实，仇珩放任意识被牵引进入梦境。他回到了故土二十年，那个天色阴沉的午后。

右手握着拐杖的中年人带着一副有些残旧的黑框眼镜站在青年身旁，那是年岁渐高的付天极和容貌一成不变的仇珩。在前方，沉睡着他们共同的朋友——格洛丽亚。

“你们遇上了麻烦。”通过“一号”，将自己一切信息从“第一温室”数据库中完全抹除的昔日领袖这样说道，言语间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机，“是谁。”

“还是那几位。”付天极咳嗽了几声，眉宇间显现的病态无法掩饰，“小珩，听话。别去了。”

“哥。”仇珩低垂眼眉，声音沉闷，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情绪，“我比你大。”

一连串剧烈的咳声打断了付天极接下来要说的话，仇珩迅速侧身，一手搀扶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轻柔和缓的动作不能起到任何缓解作用，但仇珩也并非要令他身体上的痛苦得到解决。指与掌之间泄露出的力度更像是安抚其精神，同时也是为自己的情感寻求寄托。

“你累了，你需要休息。听我的……”

青年像是喉咙突然梗住一般，失声半晌，暗淡无光的黑珍珠失神地望向那块墓碑，没来得及掩饰那一瞬间的无助。

“你……”也要走了吗？

犹豫许久，他也没问将这句话完整问出口，似乎在害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付天极察觉到背后那只手传来震颤，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吐出来的话却使得仇珩如坠冰窟。

“嗯，送送我吧。”

他感觉到背后的那只手一瞬间抓紧自己的外套，主人又意识到其失态，立刻松开已经出现皱痕的布料，尝试抚平、消磨其存在的痕迹。

但付天极知道，没用的。

那些痕迹将永远留在那里，向每一个见到它们的人证明那些失控情绪的存在。

向最后剩下的那位证明，他们存在。

“好。”

“我送你。”

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付天极蓦地笑了。如同过去每一次一样。

【检测到对象呼吸频率加快】

【分析：对象即将脱离睡眠状态】

“先生，您做噩梦了吗？”

从梦中恍惚醒来的仇珩忽然听见两位好友的声音，不由怔愣了半晌。直到一号即将再次开口时，他才反应过来，那是采样后合成的机械音，而不是洛瑞和天极伴在自己身侧。

“不是噩梦。”仇珩接过了机械臂端来的温牛奶，杯壁抵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不禁轻轻皱了下眉头，“怎么是热的。”

“先生，现在是三月二十六日，凌晨四点五十三分。”一号控制暖光灯逐渐亮起，为主人提供充足的适应时间，“我相信，如果付先生和格洛丽亚女士知道了您没吃晚饭还空腹饮用冷牛奶，他们会担心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他俩来堵我的。”

仇珩用手挡住眼睛，示意一号将亮度调低，对自家人工智能越来越趋向正常人类的说话方式感到既欣慰又心塞。

“怎么不提暨景和小久？”

“您刚刚的梦与付先生和格洛丽亚女士有关，我分析，此时通过他们，更有可能劝说住您珍惜自己身体。”

面对唯一的主人，智能管家有问必答。很显然，它的这种态度仇珩很受用。

室内的灯光被调暗，昏暗逐渐充盈他周围的环境，恍惚间像是仍留在梦中。同梦中那位仇珩气质截然不同的学者揉了揉眼睛，驱散最后一丝倦意与疲惫，起身推开屋门，走向实验台。

随着他的脚步，冷白的灯光逐盏亮起，一号贴心地通过机械臂递上学者睡眠时的实验数据。

“先生，您要吃点早饭吗？昨天我简单为您准备了一些。”机械音再次响起，不忘提醒又要重新进入工作状态的仇珩吃饭，“顺便，小姐和暨先生昨天也为您留了饭菜。”

仇珩手中动作不停，在纸上将数据一一规整好后，脸上出现了很复杂的表情——当然，是对于他来说。

“其他事等会再汇报。”学者没有抬头，还在盯着那几页数据，翻来覆去不知在研究什么，没有听清机械音刚刚说的话，“我们这的条件不能精准提取我要的东西。”

环顾着实验室，仇珩咂咂嘴，语气中透露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满不在乎，自顾自地说着些什么。

“姑且先叫这东西‘稳定基’好了，先前的猜测方向是没问题的。更多的作用还有待验证，接下来需要在畸变动物身上试试。唔……”

话音猛地一顿，说话者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临床前实验是一定要做的，安全意识要到位。但是畸变动物从哪搞啊……我刚回家不会就要再出门吧。”

“怎么办。”仇珩低声碎碎念，似乎在习惯性地向谁吐槽。

“根据‘温室’内相关规定，未持有许可证的‘园丁’禁止将未通过‘畸变生物习性及稳定性审查项目’的**畸变生物带入‘温室’。”机械音适时响起，立志不错过主人的任何一个指令，尽管对方只是自言自语，“先生，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在‘镇河’的表数据库中伪造一份许可证。”

付天极：小珩啊...我跟你说，这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仇珩：哥，我岁数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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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珩：豆沙了。

一号：先生，我来帮您伪造证据

别问，问就是一脉相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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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似是故人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