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以为夏油杰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没想到让教众在手腕上写他的名字,竟然成了每日必修。
还真有两个人因为字太丑,把他的名字写得像鬼画符, 而被夏油杰赶出了荼蘼教。
……这令人讨厌的强权。
云咲羡慕我手腕上的字迹修长美观,缠着让我帮她写。但问题是, 这是柳莲二的字, 不是我的字啊!
我本人的字体是圆的, 看上去像一只只清洗干净准备下锅的蘑菇。
“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好姐妹啊。”
小姑娘撒起娇来也真是淘气, 就差没满地打滚了。
她知道我和夏油杰交往过, 也知道我从他的手底下逃脱过,但我不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情报。
而这些情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我手疼, 帮我写嘛——”
云咲的声音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抱着贤治站在门外的夏油杰。
“手疼么?那要不要我帮你写呢?”
他说得不紧不慢,语气里有几分玩味。
“不、不用劳烦夏油大人了。”
虽然我不是云咲,在这种情况下却能感同身受, 替她头皮发麻。
“替教徒分忧,是我的荣幸。”夏油杰微笑,“有困难就应该互相帮助。”
“没事没事, 我自己写就好!”
“那你的手不疼了?”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云咲怕他不信, 挥了挥手,努力作出一副手脚健全的样子, “我想起来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夏油大人,我先下去了!”
没等夏油杰回应,云咲一溜烟跑远了。
她在荼靡教出入自由, 并没有她本人说的那么凄惨。
“铃,给你花花。”
贤治手里举着两朵小纸花,折的皱皱巴巴,但看得出来很努力。
“夏油叔叔教我折的。”
他给了我其中一朵粉色的花,另外一朵蓝色的没给我。
夏油杰竟然教贤治折纸花,真是……闲的。
这一点着实令我感到意外和困惑,他并没有给贤治灌输一些奇怪思想,只是抽空给他讲童话故事,教他认字和读书,有时也陪他看电视——就像此刻。
正常的有些不像话。
贤治最喜欢看家庭伦理剧,一家人坐在桌前吃着香喷喷的馒头,谈论一天中发生的趣事。
“夏油叔叔有家人吗?”贤治问。
“有啊。”夏油杰摸摸他的头,“你就是叔叔的家人。”
家人。
一个平常是血缘划分的关系词。
到了夏油杰这里,变成了术式和咒力来划分。
可我觉得都不太对。
“那夏油叔叔的爸爸妈妈呢?”
贤治问出这个问题时,我正在观察手里的粉色纸花。
六角形,像雪花。
这是高中的手工课上,老师教给我们的。
后来我教给了夏油杰。
他的高中生活和我的不同,总是行事匆匆神色匆匆,有时甚至命悬一线。从不会有安逸的手工课。
我固执地教他这些无用的东西,固执地邀请他参观立海学园祭,说起来是为了帮他放松心情,但后来想想,只是为了我自己。
是我自己不想离他太远。
“他们,”
长久的沉寂中传来了夏油杰的声音。
“……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和贤治的祖母一样,住在天上的花园里。”
谢天谢地,他还知道对孩子说出童话式的谎言。
“这样啊。”贤治眉眼弯弯,抬起了手,“那这朵花花送给叔叔的妈妈。”
夏油杰垂下眼眸,捏着那朵蓝色的纸花,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声谢谢。
厨房的佣人送来了夏天解暑的梅子汤,装在白色的小碗里,红艳艳的。
贤治是个大胃王,很有我年少时的风范,但他孝顺,知道想着我。
“铃也喝!”
我摆摆手 :“我不吃甜的东西。”
“这个也不是很甜。”贤治皱了皱鼻子,伸出小肉手跟我比,“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不爱吃东西又整天忧心忡忡,当然会瘦。
有时候我走路也觉得在打飘。
我确实应该好好吃饭了,但每天一颗的抹布味抗敏药,已经扼杀了我所有的食欲。
“苦夏而已。”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夏油杰也在喝梅子汤,听到这个回答,他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便没有再喝了。
贤治是小孩,没想太多,喝过汤就席地午睡了。在荼蘼教,他的日子比在村子里过得还舒坦,小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肥了起来。
猿辅导咒灵负责照顾他,很细心地替他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窗户上也有一只咒灵,小小的,像风铃。紧紧的贴在那里,风一吹,它垂下的尾巴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点类似安眠的白噪音。
贤治午睡,我就无事可做了。
说起来我虽然留在了荼蘼教,但实际工作还没有落实到我头上来。
厨房不缺人,整理院子也不缺人,我毛遂自荐几处地方,都没有人肯收下我。大家都委婉地叫我等上头安排。
上头,那不就是夏油杰本人么。
“教主。”
夏油杰刚准备离开,我叫住了他。
“有事?”
我在他的注视下,摸了摸写了字的手腕,轻声说:“谢谢。”
“别多想,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他用冷淡疏离的语气说,“不然其他人看到了会说闲话。”
“嗤。”
“你笑什么?”
“教主大人,我还没说我感谢你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说,他倒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况且,一向我行我素的夏油杰,会在意别人的闲话吗?
他勉强绷住脸:“那你要感谢什么?”
“谢谢你帮忙照顾贤治。”很良心的,还没有开始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了,也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手上的字确实不是我写的,好了,你不是为了我,是不想别人说闲话。”
语言的奥义,就是把对方的台词说完,让他无话可说。
“我知道。”夏油杰撇嘴,“那个姓柳的写的。”
“诶?”他居然认识柳莲二的字?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夏油杰解释道:“你以前经常借他的笔记。”
学生时代,我的书包里总是装着柳莲二的笔记,因为对方是立海的超级学霸。
那么,夏油杰是在那时候记住了柳莲二的字?
“你离云咲远一点。”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嗯。”
这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夏油杰可能什么都明白了。
*
这天下午,荼蘼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和贤治在院子的长廊里喝下午茶,突然,一抹咖啡色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真讨厌,这里怎么这么多路,到底该往哪里走啊。”
这个声音是——
“乱步?”
青年扭过头,看到我的时候,朝我挥了挥手。
“铃!”
果然是——
我的前男友江户川乱步。
我的前五位交往对象,皆是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夏油杰的影子,所以分手。
唯有乱步不同,他和夏油杰真的完全不同。
乱步需要我的照顾,无论什么时候,不高兴就直接说出来了。
不会心事重重,更不会委屈自己。
只是,我后来梦到了夏油杰,梦到他将乱步杀死的场景,于是选择了与乱步不告而别。
乱步也没有来找过我。
“乱步,你肚子饿了吧。”
知道他的吃货属性,我将装着点心的托盘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跟我客气,直接挑了一块最大的蛋糕。
贤治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的?”乱步扁了扁嘴,“不对哦,大人吃大蛋糕,小孩吃小蛋糕。”
他把一块最小的蛋糕给了贤治。
“乱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乱步边吃边说:“社长今天有事,就让我陪雇主过来找这里的半仙。”
半仙是夏油杰,他平时会帮求助的人祓除咒灵——当然,他没那么好心帮非术师。
他只是想收集他们身上的咒灵,然后吞掉。
我想到了咒灵抹布般的味道,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之前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告而别。”
乱步歪着头看了我片刻,没接受道歉也没拒绝。
“……我的头发变长了,帮我修剪一下吧,就当赔礼道歉了。”
交往的时候,我帮他剪过头发,他很满意。
不是对我的手艺满意,而是对他自己满意,认为名侦探无论什么发型都是最棒的。
“好。”
我找了贤治的披风给他当理发围布,然后替他修剪头发。
乱步见贤治闲着,开始给他安排事情。
“小朋友不能懒惰,赶紧帮乱步大人把榛子剥了吧。”乱步眯着眼睛说,“剥完了本侦探会表扬你。”
贤治渴求表扬,不管是什么人的都渴求,立马卖力地剥起了榛子。
头发修剪到一半的时候,乱步突然问:“铃,这个地方有不得了的东西。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知道他说的不得了的东西是什么,但我就是为了那个才留下的。
“不用了,教主他对我很好。”
“我不是说他。唔,这颗糖怎么缺了一角。”
缺角的糖,他不想吃,朝我递了过来。
“铃吃不吃?草莓味的。”
他的动作很自然。
我本来是要拒绝的。
但眼角余光扫到了长廊尽头的那双木屐。
有人站在那里。
……不知道站了多久。
于是我改变了主意。
我没有腾出手来拿,而是直接用嘴衔走了乱步手上的那颗糖。
草莓味的糖。
很甜。
乱步的表情,很甜。
贤治的笑容,很甜。
夏油杰的脸色,不甜。
不,不是不甜,是非常难看。
他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连平日里一贯伪装的笑意都懒得挤了。
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我这里是开理发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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