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顾

铃声夹杂着独属夏度秋的热风,裹挟芬芳娓娓道来。

“怎么样?” 凌之云从楼梯间下来就看到了一边正在打字的女孩。

“一般般吧,老翟好像押对了一道题。” 阮时玖听到声音就收起手机,往楼下走去。

平常阮时玖手机总是开静音,这次是因为外婆昨天并没有回来,怕对方着急找自己才换成了振动。

所以在手机拨来电话时,没看备注,下意识觉得那是外婆,刚想问对方有没有回来,却被出现的另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索。

“滴” 的挂断声将阮时玖从中拉回,立马侧过身来看向旁边,“有车吗?” 凌之云没见过她这般的急促,自然就意识到出了点事,也没多想就跑起来,“这边。”

“中心,医院。” 阮时玖冲对方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再次打开通讯录。

“在学校吗?” “没,我中午请了假回家,学校……” 对方还没说完就被这边紧张的声音打断了,“来中心医院,周哲出事了。”

舒添本来还在书桌前签着名,刚抽出下一张纸,听到这句话时,笔“啪” 地掉在了地上,来不及思考就跑了出去,边跑着边打电话叫车。

终于在一家超市前看到了空车,险些擦过呼啸而过的车辆。“师傅,中心医院,麻烦快点。” 舒添有些发抖地拿着手机,试图继续拨出那个电话,仍旧是正忙。

……

“柯宇,我不是说了不要打电话?” 周哲仍摆出一副队长的模样,仿佛刚刚手术室里躺着的人不是他似的。

周哲又默默转向靠在墙边的两人,“柯宇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的?” 阮时玖只是盯着他没说话,“打过一次架,他帮了点忙。” 阮时玖没好气地看向他。

“说说吧。” 对方悻悻地低下了头,“摔了。” “你要是不说,等会她来了,你还是一样吗?” 阮时玖冷冷的语调刺进膝盖缝合处,生疼,她,会来吗?

要是她看到了,会是关心 ,还是责骂?周哲更希望是后者,就仿佛他们还是从前那般要好,还是能互相嬉闹,可是现在总有一股莫名的引力将二人撕开,留下填不满的空缺。

“不小心被人撞到了。” “你这么大个人还能不小心。” 周哲明显从对方语气中听到了生气,又叹了口气,“上午跟人发生了点口头争执。”

……

“老师,他们3号起跑的时候踩到了我们选手的线,导致他起步慢了。” 周哲跨过栏杆,跑到了发哨员边,而对方却不予理睬。过了一会又跑到了主评台边,“裁判他们违规。” “ 只要发哨没有主动暂停比赛就不算起步违规。” “可他们就是……” “不要再影响比赛秩序,回去。” 几人只好无奈地走了回去。

“小楠,没事,下午还有另外一场800呢,振作起来。” 回到观众席后,周哲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

“喂,你们也太过分了吧,上午已经犯过规了,怎么还抢道。” 由于几人有些担心陈楠的状态,所以从起跑就一直盯着,直到旁边一人又故意抢道,险些绊倒了陈楠,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是哪个学校,真贱。” 其中一人想要跑下看台,一边骂着,引起了另一边人的围观。“喂,嘴放干净些,明明是他自己没看清道,自己太菜被超。” 为首的一人勾起嘴角看向这边,眼里充斥着嘲笑和嚣张。

这时周哲才发现对方几人和刚刚那个3号穿着一样的校服,“你们已经两次了。” 冷冷的声音打破这份沉寂,而对面的人像是没听到似的,又笑着坐下。

直到最后裁判判3号犯规,红白校服的人脸瞬间拉下来,等到3号低着头回来时,刚为首的人走上去,1号牌位在余光反射下锃亮。

拎起对方的衣领,“ 我特么都跟你说了,这种绊子一场使一次就够了,你还生怕裁判看不到,又故意去撞别人。” 低沉的嗓音自然引起周围休息运动员的关注,也切切私语起来。

“看什么看!” 1号男生冲着旁边几人喊了喊,害怕他会做出什么来,议论声渐渐消退。

“他们那人太强了,第一次抢道之后,他又拼命地赶了上来,所以我才又……” “废物。” 1号低头凑近对方耳边说道,转身又拍了拍手往另一边去了,似乎在跟一个人讲着什么。

……

“我又给你们拖后腿了。” 陈楠慢慢挪着步子回到休息区。“哪有,你知不知道,你最后一个冲刺简直是帅炸了!” 南柯宇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他们已经得到惩罚了,你不用太自责。” 周哲用双手握住陈楠的肩,将人缓缓转过来。“喏,吃颗糖。” 周哲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气泡糖,递了过去。

“你等会应该没有比赛了吧,柯宇,你带他去买些水来,我要去200决赛检录了。” 说着又举起手和对方击拳,戴好自己的赛号牌就离开了。

……

然而在周哲以第一通过终点的下一秒,观众席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将还没缓停的周哲撞倒。起初还以为只是擦伤了,但闲暇却又不停往下流。刚想要继续站起来,疼痛与撕裂感从膝盖处溢开,不受控的痛觉和疲惫的身子使不上劲。

等到南柯宇和陈楠买完水回来,准备去扔给周哲是,救护车也应铃而来,周遭则是围着许多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人迅速拨开人群,就看到了刚被抬上担架的周哲,一旁还有小心翼翼扶着的教练。

“你留在这,哲哥还要领奖。” 南柯宇说完就不顾阻拦,也跳上了救护车。

在门外等待的时候,南柯宇握着手机靠在墙边,屏幕亮起又黑了下去,但始终没有拨出号码。还是等人先出来再打吧,心里默念道。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才看见几个护士将人推到病房,一边跟旁边的教练说着,“半月板撕裂,刚刚缝完针后情况稳定了……”

至于后来医生还说了什么,南柯宇也一概不知,脑子里嗡嗡糟乱,紧握的双手沁出冷汗,删掉屏幕上的号码又拨了另外一道。

……

“行。” 阮时玖朝旁边站着的南柯宇挑了挑眉,转身走出病房。

“医生怎么说?” 阮时玖往里面瞥了一眼,凌之云就很识相的带上了门。“半月板轻微撕裂,快的话可能一个月,恢复不好就另说。” 南柯宇缓缓开口道。

“人呢?” 知道对方问的是撞人的人,南柯宇抬眸又看向房内躺着的周哲,“我妈已经处理了,对方会负责所有承担。”

阮时玖顿了顿才开口,“谢谢。” 几人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处等着报告单,直到一个身影突然闯入,“啪”的一声转开门把手就冲了进去。

舒添刚想抬起手呼过去,可一看到对方还打着绷带的腿,氤氲着水汽的眼泪就再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尽管手背上已经充斥着斑驳的泪痕,可怎样都止不住。

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刚刚在车上已经平复过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难过。

周哲在看到女孩跑进来的瞬间,大脑接近空白,甚至都忘了自己的伤,刚想坐起,可撕拉的伤痛又牵扯住了心。

周哲试图撑着床边慢慢坐起来,看向对方红着的双眼,刚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你……”

舒添摇了摇头,微抿着嘴,仿佛近些天来的委屈和烦闷一并涌出,化作缝补破碎心灵的雨天。

“别哭了。” 刚想伸出手,可又一想到前几天的另外一个人,顿了顿又缓缓放下。周哲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你看,我真没什么事,幸好是在我跑完……” 还想向对方炫耀自己拿了第一,就被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闭嘴。”

什么幸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让我讨厌。舒添又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滑落的眼泪,好想冲对方大喊。可是讨厌你,我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我喜欢热闹阳光的你。

你能不能不要伤心了,我喜欢天真爱笑的你。

“对不起,我知道我们天天小朋友只是太担心了。” 顿了顿,周哲又再次降低了语气,温柔地开口,“所以小朋友能不能不要再哭了。”

“谁是小朋友?” 说着,舒添立马背过身去,用手指揩去了眼角残挂的泪。窗外的阳光趁着帘子不注意,悄悄穿透过角落里的碎片,连接起新的丁达尔效应。

这不是小朋友是什么,这么爱赌气,周哲心道。不知不觉中,蝴蝶展翅洒落的荧光搭建成另一个桥段。

“傻子。” 舒添走到窗边拉开清蓝色的窗帘,一瞬间,无数隐蔽的尘埃都被照亮,似是在诉说着无声的告白。

傻子,我原谅你了。

遮天蔽日的爱意只有彼此不知。

再次转动门把手,舒添平复好心情走出来,心照不宣地,几人同时抬眸看向对方。舒添只好装作不在意地别过脑袋,“他说他有些无聊。”

一分钟后,四个人就站在了病床四周,直勾勾地盯着,原本身为病人的周哲有些不知所措,“那个,这件事得帮我瞒着我妈,她…… 反正如果有问起来,就说是我们校队有事出去训练了,需要一个多月。” 声音渐渐低下,消失。

几人还是只看着对方不说话,你自己也知道要一个多月啊。

“刚刚复审的结果出来了。” 伴随着开门声而来的是拿着几张报告单的医生,“家属呢?” 阮时玖反应过来医生说的是在他们来了之后离开的教练,“一样的。” 怕对方不信任又加了一句,“我们等会转告。”

医生本来还想着等家属回来再继续,可对方似乎没有松口的意思,被几人这么盯着,不由得攥了攥右手中的纸张。

“他这情况还好,幸亏只是轻微撕裂,差不多三周之后,带上护具就能回学校了,但最好还是留医院查看,至于你之前说的恢复体育锻炼,今年是不可能了。” 再次听到幸亏两字,舒添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番。

“还有你们几个多盯着他些,便总以为自己皮糙肉厚的,结果不还是这么容易磕着碰着。” 像是个长辈训小孩子一般,可这几人却出奇的安静。

直到等医生走之后,周哲才抱怨起来,“怎么这么多事?” “你还是好生养着病吧。” 后来几个小时,四人也没离开,反正请过假了,回学校也是闲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几人跑出去提了两个大袋子回来。凌之云接过其中一个袋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伸手拿出三个盒子,依次摆在周哲面前。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对方拿了什么,但当,白的绿的黄的饭盒真正出现时,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

“快过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凌之云打开盒盖之后又转头看向一旁生无可恋的周哲,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加油。” 说完就十分干脆的走向了另一边。

周哲微微眯起眼朝背影望去,明晃晃的炸鸡桶就像个胜利者一样站在桌上。“凌之云,你怎么跟她们学坏了。” 周哲有些咬牙切齿的,却也无济于事。

过了好一会儿,阮时玖往病床边看了看,发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又碰了碰旁边的人,“他是不是吃不了?” 凌之云故作矜持地偏头,好像是的。”

最后这个活还是留给了凌之云,“你们原来还记得我动不了啊?” 周哲闭上了眼,做出苦命的表情。“我们以为你已经痊愈了。” 舒添像是冰释前嫌的笑了笑。

……

“外婆?” 从医院离开之后,阮时玖就搭车径直回了家,推开门的瞬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原本外婆应该是周日回的,可那天晚上又突然打电话说要下一天再回来。

“啾啾回来啦?” 外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背上的水,又从厨房里端了盘东西出来,“快来尝尝外婆刚做的蒿子饼。”

“外婆您怎么今天才回来?” 阮时玖在门口换好鞋后,将书包扔在一旁,才走到餐桌前。

“外婆去一个朋友家了,从前经常和你外公一起的,可惜你外公走的早。” 外婆顿了顿,又转了话题,“我本来是要回来的,结果你展奶奶又硬拉着我去找蒿子草,她还说好久没看到你了哩,就让我啊,做一些你小时候爱吃的蒿子饼。”

看着外婆和蔼的笑容,阮时玖也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明天记得带些给天丫头吃,另外一个就随便吧。”外婆不知又从哪里拿出了那把旧蒲扇,只是轻轻摇晃着,荡着逝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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