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划彻夜空,老宅内上下两层的人全被惊醒,纷纷朝着声音源头赶来。
“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赶到卫生间门口,只见谢鑫脸色煞白,手捂着心脏,靠在墙上穿着粗气。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罪魁祸首”竟是武知源——她正站在洗手台前,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们。她原本齐腰的长发,此刻只到肩膀的长度,大约是刚才惊慌时失手剪下的。
学生们立刻围在谢鑫身边安抚,转头不忘冲武知源埋怨:“你神经啊?深更半夜的剪头发?”
武知源摸了摸发尾,平静地回答:“睡不着,就起来修剪一下发梢。”
“你剪头发就剪头发,用正常光不行吗?非得用这么诡异的蓝光?”
面对质疑,武知源依旧表现得坦然:“因为我喜欢蓝色。”
众人一时语塞,无不叹气摇头。好在谢鑫很快平复下来,挥手催促大家回房休息。
人群散去,楚阳的余光扫过卫生间里的人——对方似乎还沉浸在失手剪断长发的懊恼中无法自拔。想起刚才的混乱场景,带着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打抱不平的想法,楚阳忍无可忍地低声训斥:“喂,大小姐,你偶尔也体谅一下别人的处境和心情,行不行啊?”
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第二天一早,经过一晚休息,楚阳的精神就恢复了大半,只会偶尔咳嗽几声。
反观武知源,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谢鑫起床时,她蒙着头交代对方,自己今天要休息,谁都别来打扰。
“你不吃饭啦?”
谢鑫关心地问。
“不吃了。”
武知源蒙着头回答。
中午写生活动结束后,几人聚在镇上的粥饼屋吃午餐。
楚阳一上午没见到武知源,忍不住打听起她的去向。
谢鑫如实相告:“她说想多休息一会儿。”
对于这个说辞,楚阳表现得很是不悦,低声吐槽:“我看她是做贼心虚,不敢见我吧。”
“她心虚?”
谢鑫好奇地问。
楚阳这才将两人之前的恩怨和盘托出,最后更是咬牙切齿道:“之前也就算了。可这次她太过分了!竟然直接用上木棍这种危险的凶器!要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这次可就真交代在鬼屋那儿了!”
然而,对于他的愤慨,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反而各个面露疑惑。
谢鑫一边解释一边追问:“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她袭击的你呀!我之前软磨硬泡了好几天,她才答应给我们当一天人体模特。昨天我们一直在一起写生呢!而且也是她第一时间发现鬼屋着火,也是她冲进火场救你出来的!不然你以为她的头发是怎么被火燎到的?”
楚阳一愣,对谢鑫的说辞充满怀疑,可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点头附和。
“你从火场出来的时候是清醒的呀,我们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连平日里最爱和武知源唱反调的张有涵,也罕见地帮腔。
楚阳这才意识到,事实与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相悖。
他的心因为羞愧而在胸膛里猛烈跳动,只得闷声解释:“我当时头晕眼花的,什么都没看见。”
“怪不得!”
众人释然地笑笑,随即把注意力放回到各自碗中的食物上。
只留楚阳一个人沉默不语,陷入到兵荒马乱的内心折磨中,连碗里的食物都吃不出滋味来了。
不等众人用餐结束,他就找店家打包了一份咸粥,独自回到住处。
酝酿许久后,楚阳还是敲响了武知源的房门。
片刻后,门被拉开。里面的人满头乱发,睡眼惺忪,整个人困倦地倚靠在门框上。
“干嘛?”
楚阳听她声音沙哑,时不时还伴着几声咳嗽,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火场中烟熏火燎,救他的人用一块湿抹布盖在了他的口鼻上。现在想来,她一定也因此吸入了不少浓烟,心中不免更加愧疚难安。
“昨晚……谢谢你。”
武知源似乎还没睡醒,眯着眼反问:“昨晚?”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忙随意地摆摆手:“没别的事,我睡觉去了。”
见她转身,楚阳急忙拦住门:“我打包了点吃的,你要不要先吃点?吃完了再睡。”
武知源闭着眼睛靠在门框上,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思考,总之,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就爽快地接受了楚阳的好意。
两人一同去了餐厅。
“拿两副碗筷。”
武知源毫不客气地命令。
“不用,打包的时候带了餐具。”
“我不用一次性餐具。”
武知源说得理直气壮。
“真是麻烦……”
楚阳嘴上不说,心里却忍不住反驳。
武知源接过碗筷,给自己盛好后,又顺手帮对方盛了一碗。
“我吃过了。”
楚阳赶忙推辞。
武知源见状,又眨巴起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对着他撒娇:“一个人吃多无聊呀,而且这么多,浪费了多可惜。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楚阳被她上的价值绑架,只得坐下来陪她。
不知是少了之前那些沉重的心理负担,还是因为换了用餐环境,同一碗粥,此刻的味道竟好了许多。
吃饭时,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昨晚的险情。
“你不是刑警吗?怎么身手那么差,随随便便就被人撂倒了?还一连两次?”
武知源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楚阳哭笑不得。
莫名被人质疑职业素养,他心里自然非常不快,但又不能解释——还不是因为她,他才会掉以轻心!如果真说出来,不仅显得他身法不过关,连人品也要遭人质疑,到时候一定说他心胸狭隘,遇事只会推卸责任。
他尴尬地换了个话题:“那么大的火,你怎么敢冲进去?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出不来吗?”
武知源没有多想,几乎脱口而出:“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被烧死吧!再说了,当时的火势还算可控,要是再晚点儿,那就不好说了。”
楚阳自嘲地说:“老鼠咬断电线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能让我碰上,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始终狐疑——如果不是武知源,那么又是谁在背后袭击了自己呢?
武知源放下碗筷,意有所指地感慨:“巧合的事凑在一起,就很难说还是不是巧合了。”
楚阳听出她话里有话,随口问:“镇上的人都说是有鬼作祟,你不信?”
武知源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不过态度却比以往坦诚了许多:“我从来不信那些。和鬼怪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相比,人心险恶才更可怕吧。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鬼,他们也该去找生前害死自己的人,而不是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不然,这种鬼,死了也是活该。”
除了最后一句,楚阳几乎完全同意她的观点。
他很快理清思路,将这些天来掌握的线索一一串联,最终得出了一个骇人结论:
谢鑫阿姨当年的“意外”,很可能是场谋杀。凶手在行凶后,很有可能并没有离开镇子。这些年来一直还在镇上生活。最近对方得知了楚阳等人想重启调查后,甚至不惜对他痛下杀手,想要制造另一场“意外”,将他灭口。
那么,凶手是谁?
“如果是我,”武知源懒懒地说,“一定先从昨晚在现场灭火的人里查起。”
她竟然和楚阳想到了一处。
“有什么说法吗?”
楚阳好奇起她的想法,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武知源用食指蘸了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写下“1、2、3”,几个阿拉伯数字。
“一般来说,凶手重返现场的可能性很大。一来要确认受害人的死亡结果,好让自己放心;二来可以干扰警方的搜证,必要的话,还能顺便销毁证据,减小自己暴露的风险;三来是心理上的原因,有人会享受犯案时的快感和警方周旋时的刺激感,有人会通过回现场悼念来减轻负罪感。”
她稍作停顿,补充道:“不过,以昨晚的情况来看,你当时被打晕了,凶手在匆忙间纵火,很有可能就会混在救火的人群中,想亲眼确认你被火烧死。”
武知源条理清晰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楚阳一时间有些愣神,不禁觉得实在可乐——可能就在一天以前,他都绝不会相信,自己会和武知源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探讨案情,而且更加可乐的是,她竟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见楚阳半天没有说话,武知源料定是因为自己在专业的刑侦人员面前班门弄斧的可笑行为,惹得对方在心中取笑,便识趣地补了一句“大概就是这些原因吧”作为陈词总结。
说罢,她打了个哈欠,无趣地起身离席:“我睡觉去了。你,洗碗!”
楚阳下意识地反驳:“为什么要我洗?”
武知源瞪圆了眼:“这是你面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楚阳自知理亏,只能闭上嘴,默默接受了她的安排。
之后,他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在河边写生的谢鑫。但是他没有直接向对方说出自己和武知源的推断,只假托是想找找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谢鑫没有多想,一边回忆一边帮他介绍了昨晚在场的几个镇民的情况。
楚阳在心中逐一排查,觉得这些人似乎都没有嫌疑。
正当他怀疑自己判断失误时,谢鑫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了一声:“对了!还有一个人!”
受恶劣天气影响,道路疏通工程经过数次延误后,终于在塌方发生后的第四天传来喜讯——如果一切顺利,预计明天就能恢复通车。
消息一出,武知源立刻喜滋滋地开始收拾行李。
学生们对于古镇的新鲜劲儿早就过了,一个个都怀念起城市生活的繁华便利,各个归心似箭。
唯有楚阳和谢鑫暂时不着急走。他们还要等死者家属和法医中心的人赶来,好进行开棺验尸,为这场尘封多年的“意外”讨个真相。
入夜,古镇里一片宁静。
一户民宅的大门悄声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半个脑袋,东张西望,确认四下无人后,鬼鬼祟祟地溜出门。那人一身轻便,全身上下只有腰间挂着个黑色布包。
左顾右盼间,那人摸黑朝镇子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眼看着镇口就在眼前,突然间,一束刺眼的光线直直照在他的脸上。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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