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楚阳哈欠连天地穿梭在儿童玩具的货架之间——他受父母之命，在自己小侄子生日前夕，给对方挑选一件趁手的礼物。

“选个什么好呢？”

他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玩具，一时间晕头转向，但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在此长时间逗留，他秉承着越大越好的原则，干脆抱了玩具店里最大的一只等人高的黑猩猩玩偶。

排队时，因为玩偶太大阻碍视线，还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等待结账的人。

“不好意思！”

他赶忙道歉。

“这么大的礼物？送给女朋友？”

他惊喜地认出了武知源的声音，侧过身寻找她的身影。

武知源配合着向一边移动了一小步，不偏不倚地正站在他面前。

楚阳注意到她怀里抱着一整套玩偶的衣装，反问：“你呢？这是买给自己的？”

“买给自己？”武知源重新端详过包装盒上的适龄年纪“三岁 ”的字样，调侃道：“你这是在夸我有童心？”

楚阳憨笑：“是吧……”

武知源解释：“这是送给朋友女儿的礼物，之前见她好像很喜欢扒娃娃身上的衣服，就想着多买几套新衣服送给她。”

说完又盯着楚阳怀里的大猩猩，示意他还没有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楚阳唯恐她误会，慌张地说：“这是送给我小侄子的生日礼物！”

武知源不禁微微皱眉，似乎对于他的选择充满疑虑。

楚阳被她打量得心虚，忙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送给10岁的小男孩这个，不太合适吗？”

武知源遵从说话的艺术，没有直接否定他：“也不是吧，你是叔叔，送给他什么礼物，他应该都会喜欢的。不过，毛绒玩具送给女朋友好过送给侄子。多考虑一下的话，可能会有更好的选择。”

她的话正中楚阳下怀，厚着脸皮缠着她帮自己重新挑选一件礼物。

武知源捻起玩偶上的价签，心里对于礼物的价格有了大概的预期，又转头询问起对方的喜好。

楚阳眉头紧皱着回忆：“他应该挺喜欢赛车……吧？”

武知源从他的反应很快有了判断，不再指望从他那里能获得更多有用靠谱的信息，只让他把玩偶放回原来的位置。

楚阳对于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满心欢喜地跟在武知源身后，等候她的差遣。

两人一路来到模型区域。

武知源盯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模型拼图，思考良久后，叫他把货架上最高处的一款宇宙飞船模型拿给自己，然后细心地检查了模型的组装说明和适配年纪，又瞄了一眼货架上的价格。

“比刚才那个玩偶贵了一百多块，没问题吧？”

“没问题！”

楚阳满口答应。

武知源这才笑眯眯地把礼盒塞进他怀里。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结账买单，见对方似乎没有想要多做停留的意思，楚阳低声念叨起来：“上次放我鸽子，说好的要补偿我呢？这么长时间了，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也不知道武知源听见了多少，她盯着手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今天还有什么安排吗？”

她突然问道。

“没有！”

楚阳脱口而出。

“那……”

说话间，一阵婴儿的啼哭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循声望去，见一个少妇打扮的年轻女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向楼梯口走来，嘴里轻声哼唱着儿歌。

经过两人身边时，楚阳下意识地朝襁褓中看去，发现原本哭闹的婴孩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再细看，发现那妇人正用裹着手帕的食指逗弄着婴孩细嫩的口鼻。

楚阳说不出所以然，只觉得哪里古怪，下意识冲着那人轻唤了一声：“你好！”

然而对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周围的动静似的，自顾自地哄着怀里的婴孩，向扶梯走去。

楚阳提高了音量，叫对方等等别走。

见对方仍然不为所动，眼看着就要走下扶梯，楚阳更加确认事出反常，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那人有所察觉，竟然用力把怀中的婴孩抛向空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路人不禁惊叫起来。

关键时刻，楚阳翻过一侧扶梯，奋力一跃，将襁褓扑救入怀后，但整个人因为惯性沿着电动扶梯快速滚落。好在这一层扶梯不长，他只翻滚了两三圈就在电梯口停了下来。

他顾不得疼痛，确认了怀中的婴孩无碍后，忙四下寻找起那个妇人的踪影，才发现不知为何，那人跌倒在地，此时正挣扎着起身，身上还压着武知源的包包和散落的礼品盒，看样子是被武知源砸得不轻。

楚阳来不及多想，几步跨上扶梯来到刚才的楼层，冲到武知源面前，一把将襁褓中的婴孩交给武知源，迅速朝着妇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只留武知源一人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

“喂！”

武知源无助地朝楚阳远去的背影哀嚎了一声，双手伸直，高举着襁褓，像是要最大限度地把婴孩摆在距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她实在没有照顾婴孩的经验，更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与婴孩相处。她想找人帮忙，又担心周围会有对方的同伙，只能僵硬地调整着姿势，祈祷着楚阳早点安全归来，解救她本人于水火。

值得庆幸的是，楚阳与商场保安的合力围捕下，很快就将改名行迹诡异的妇女抓获，简单审问后得知，对方是个贩卖婴孩的人贩子，专门在商场这类繁华闹市区寻找目标。婴孩只是被她涂喂了少量化有安眠药的水后睡着了，并无大碍。

楚阳报了警，再回头找到武知源的时候，她正用正确的姿势抱着刚刚醒来的婴孩，轻声细语地逗弄着对方。

那画面甚是美妙，不禁让楚阳浮想联翩。

与此同时，商场的工作人员联系上了心急如焚的婴孩家长，那对年轻小夫妻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疙瘩，对着在场的人千恩万谢。

楚阳见武知源独自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虚脱了一般。

“你还好吧？”

楚阳帮她回收了散落一地的“道具”，蹲在她面前表达关切。

“你看我像是还好的样子吗？”武知源长吐一口气，“我当时拖着你在那山沟沟里走了两天两夜都没这么累。”

楚阳哪里肯信她这样夸张的措辞，对她给予了肯定：“我看你刚才和小宝宝相处得不是挺好的吗？”

“好吗？呵……”

武知源对此冷笑一声，不敢苟同。

随后，附近的民警赶到现场，为两人做了详细的笔录。两人从商场离开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经过这一下午的折腾，两人肚子都饥肠辘辘。

楚阳趁机再次暗示武知源何时兑现她的许诺。

“你想吃什么？火锅好吗？”

武知源征求他的意见。

楚阳干脆地回答：“好啊，我吃什么都行。”

十几分钟后，两人开车到了师大附近最大的公共停车场。

武知源带着楚阳钻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子尽头，一家“苍蝇馆子”呈现在暮色中。

“就是这里了，”武知源郑重其事地向他介绍，“有蓉火锅，是张有涵妈妈的店。”

“就是谢鑫画室里那个总是皱着眉，对什么都不满意的小姑娘。”

怕他不记得谁是张有涵，武知源还补充提醒了一句。

见到武知源进门，吧台后，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妇女立刻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来啦！”

“福嫂。”

楚阳从两人的相处中，很快推断出，武知源一定是这里的常客，思维马上发散到，自己似乎离她的生活圈又近了一步，嘴角便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位子都给你留好了。”

福嫂领着两人来到角落里，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只一个眼神交流，福嫂留下菜单后，便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你有什么忌口吗？”

武知源打量着手里的菜单询问。

“我什么都吃。”

“那我随便点啦？”

得到楚阳肯定的答复后，武知源便在菜单上随意勾划起来。

趁着武知源点餐的间隙，楚阳环顾四周，打量起火锅店的环境。

这是家小店，堂食的区域不过五六十平米，大大小小的餐桌十余张。空间不大，却被布置得井井有条。店里除了刚才那位福嫂，还有一位打杂。看得出，这家店，前台和后厨，都主要靠老板自己一个人张罗。

店里的生意很好，这才刚到饭点，就已经坐满了食客。

不一会儿，还没等武知源下单，福嫂已经端着锅底，摆在了他们面前——却不是纯正的红油锅底，竟然是个鸳鸯锅。

见楚阳面露疑惑，福嫂笑呵呵地解释：“源源不吃辣，清汤锅是留给她的，旁边那个是正常辣锅。”然后看向武知源，“这位今天第一次见，怎么称呼？”

“他叫楚阳，是东城区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队长……”

武知源赶忙向福嫂介绍，但对公安内部的职务似乎了解不多。

楚阳听到她一下给自己晋升到了这么高的职级，刚喝下去的汽水都被呛了出来，边咳嗽边纠正：“不是刑侦支队的队长，我只是个中队长。”

武知源不解地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楚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支队队长是领导我们整个刑侦大队的，这下面管着好几个组，我只是领导我们这一个小队伍，差别很大。”

“哦。”武知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转头向他介绍起福嫂，“这位是福嫂，是这家火锅店的老板，她是蓉城人，她炒的底料特别正宗。而且，福嫂做的潼关肉夹馍也是一绝，等会儿你一定得尝尝，比街边有些专门卖肉夹馍的店还好吃。”

福嫂被她一通夸，忙谦虚起来：“哎哟，你可别在新客人面前，这么吹捧我啦，不然一会儿人家尝过了，要是不合胃口，还得质疑你的品味有问题。”

“那不会。”

楚阳忙否定。不知道他说的是，福嫂的火锅和肉夹馍不会不好吃，还是别的什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