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公寓的宿舍楼位于整片区域的最深处,里面住着养老院的员工和家属。
两栋六层小楼相邻而立,白色的墙体已经被山间的湿气渗出斑驳的痕迹。
武知源正式入职老年公寓后,不仅用自己知性优雅和专业耐心俘获了众多老人们的信赖,更是极尽平易近人地与公寓内的工作人员发展出了愉快的合作关系。
与此同时,尽管金佩对待她依然抱有礼貌的距离感,武知源始终保持着尊重友好的态度,没有曲意逢迎,也没有敬而远之。
第一周的工作结束后,徐永山特意邀请武知源去家里吃晚饭。
席间,他再次询问了武知源对于金佩的看法。
不难看出,徐永山出于各种考量,似乎急于希望武知源能够将金佩取而代之。然而武知源却始终推辞,并且如实相告,认为金佩作为公寓的负责人,样样亲力亲为,事无巨细,最主要的是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和那里的老人,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领导人。
徐皓然看出武知源为难,很快在一旁帮腔:“爸,源儿才进去多长时间啊,你就别给她这么大压力了,她喜欢当心理医生,管理的事以后再说吧。”
徐永山不由得感叹起儿子订婚后,整个人稳重了不少,都学会替自己人着想了。
第二周,武知源再次来到公寓时,竟见到金佩似乎特意等在楼下,主动约她去花园里散步。
两人简单寒暄,聊天内容从蓝山的风光到天气。
许久后,金佩才酝酿好情绪:“谢谢你在老总面前替我讲话。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被老总空降过来,准备全权接管公寓呢。”
“金姐,您说什么呢,我只是个心理医生,哪里是当领导的料。”武知源不以为意,“而且我在徐伯伯面前说的也都是事实嘛,你不用放在心上。”
金佩忙表示:“你之后遇到任何问题,或者有任何想法,直接来找我!这次是真心话!”
“嗯!以后,如果有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也劲管开口。”
两人有说有笑间,关系比之前升温了不少。
等回到金佩办公室时,武知源打量着推积如山的材料和密密麻麻的代办事宜,不由得再次感叹起她惊人的工作能力。
“反正我下周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帮你检查员工宿舍楼的消防设施吧。”
武知源无意间扫到,一周后时每年例行的公寓消防检查。
“你确定?”金佩有些犹豫,“这个差事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挺累人的。”
武知源自告奋勇地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往年的消防检查都需要特意调配专人负责,现在多一个人愿意帮忙,金佩求之不得,说话间,就把武知源的名字录入到了该项事宜下。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正商议着晚餐方案时,武知源的电话突然响起。
原来徐皓然知道她今天来公寓,特意早早准备好红酒鲜花,准备与她共进晚餐,可在她宿舍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金佩打趣:“你快去吧,可别让小徐总等着啦,咱们改天再约!”
武知源刚打开宿舍门,徐皓然像个大男孩似地撒起娇,嚷嚷着肚子饿,厚着脸皮让她做晚餐。
饭后又小酌了几杯,武知源见今晚的月色迷人,提议出门散步,顺便消食。
寒冬腊月,徐皓然才没有那种雅兴,但架不住武知源一再催促,两人便裹上厚厚的外套,沿着公寓的小径缓慢前行。
不一会儿,他们穿过了巨大的花园,走出老年公寓的地界,沿着蜿蜒的山路漫步。
两人刚走出没多久,突然,对向车道上,一辆老旧的面包车歪歪扭扭地驶来,车灯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徐皓然警觉地拉着武知源靠到路边。
面包车不仅没有减速,反而疯狂地按响喇叭,最终猛地刹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摇下,司机满嘴污言秽语,辱骂着大晚上出现在冰天雪地中的“狗男女”。
武知源听得眉头紧蹙,徐皓然也脸色骤变。
他两步跨到车前,身体站直,狠狠地踹了一脚车门。
“给老子滚下来!”
徐皓然怒吼。
武知源认出司机正是公寓的工作人员罗平,听说他对人倒是很热心,只是沾了些赌博的恶习。他们两人之前有过数面之缘,但还没有真正打过交道。
罗平这才看清楚是徐皓然,顿时吓得冷汗直冒,连连点头哈腰:“徐总,是我们狗眼不识泰山,您消消气,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徐皓然才懒得听他解释,揪住他的衣领,怒不可遏地扇了他几个耳光,黑脸道:“下次出门的时候把你的狗眼瞪大了,不然就挖出去喂狗。”
罗平被羞辱了一番,却依然赔着笑脸,连连道歉,嘴里不停地承诺再也不敢了。
副驾驶上的人却始终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地望着车外的一切。
见徐皓然向车里瞟了一眼,罗平立刻解释:“徐总,他是咱们公寓烧锅炉的,脑子不好,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徐皓然冷哼一声,懒得再理会他们。
罗平赶紧钻回车里,一脚油门消失在山路尽头。
徐皓然转过身,看见武知源倚在路边,神色紧张,脸色苍白,像是被刚才突发状况吓得不轻。他赶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没事,狗东西们没长眼,我教训过了,不怕不怕。”
武知源强作镇定,挤出一丝笑:“他们开车也太冒失了……”
徐皓然见她面露疲态,体贴地一路挽着她回到宿舍。可当他说要留下来过夜时,武知源却坚持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徐皓然见她面色苍白,唯恐又和上一次一样因为自己的莽撞伤了她,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夜深人静时,武知源侧卧在床上。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满月,思绪随即飘向了远方。
脑海里回放着罗平和另一个人的面孔,回想起刚才那人空洞的眼神,身体莫名打起寒颤。
冷风透过窗户缝钻进宿舍,带着彻骨寒意。
武知源轻轻掖紧被角,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然而,那辆面包车的灯光和司机粗暴的语气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辗转许久后才渐渐入睡。
第二天中午,老年公寓的餐厅刚刚过了用餐时间,整片区域空旷安静。
角落里的罗平正惬意地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他脸上的指痕依然清晰,略微红肿,看得出来,徐皓然昨晚确实下了狠手。
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罗平抬头一看,发现是武知源正端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朝自己走来。他连忙坐直了身体,慌乱地将手机揣进兜里,站起来赔笑迎接。
“武医生!”罗平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道歉,“昨晚的事……真是对不住,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路,才冲撞了您和徐总,都是我们的不是,您多担待!”
武知源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得像蓝山间的温暖泉水:“没关系的,你们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伤得不重吧?”
罗平摸了摸脸上的红印子,笑道:“哎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
“那就好。”武知源点点头,从手里端着的点心盒中取出一份,“这是我昨晚特意做的巧克力饼干,今天带给你尝尝,希望你喜欢。算是替皓然向你道个歉,他这个人脾气急,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别介意。”
罗平受宠若惊地望着点心盒,连连推辞:“哎呀,武医生,这怎么好意思呢?昨晚明明是我们的错,您还这么客气,这……”
武知源把点心盒轻轻塞进他的手里,语气亲切却带着几分坚持:“都是小事,你别往心里去。我看你昨晚也吓得够呛,这点心意,你就收下吧,不然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罗平看着武知源那温柔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暖意。很少有人像她这样善待自己,尤其是在这间老年公寓讲究等级和身份的地方。
感动之余,他憨憨地挠了挠头,连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点心盒。
武知源话锋一转,随口问道:“昨晚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罗平咽下一口饼干,擦了擦嘴回答:“哦,他啊,他叫谢庆祥,大家都叫他木头。他脑子不灵光,瓷马二愣的。他烧锅炉的,平常就在锅炉房和宿舍两个地方溜达,所以你可能没见过他。”
“木头?”武知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微笑着点头,“他看起来确实挺实诚的。”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武知源看了眼表,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活动室准备下午的活动了。希望你喜欢这些饼干。”
“喜欢,喜欢!”
罗平笑得一脸灿烂,眼里满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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