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佳人

梅山庭:“是何人告诉你,我在城中放火的?”

谷盈溪轻抚自己的手背,光滑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向掌心蔓延,就像冬日里被冻过的石桌,抬了抬下巴:“将军说笑了,如今京城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梅山庭:“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只怕会有更多无辜的性命牺牲。纵使姑娘医术再了得,有起死回生之术,你要如何凭一己之力拯救受苦受难的民众?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

谷盈溪因着在训练营里受了委屈,心中本就窝火,听到他这番话,便再也按耐不住:“可是也不能为了救人,就让另一些人牺牲啊,将军如此冷血残忍,与那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

这是谷盈溪有生以来头一次当面对别人说出这么难听的言语。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动听,犹如林间汩汩渗出的清泉,但此刻却透着一丝凉薄之意。

梅山庭也不是第一次跟她交谈,自然听得出她此刻心中已是怒意极甚。

他的双眼莫名有些酸胀,胸中憋着一口气,一呼吸就感到胸口隐隐作痛,稍有缓解后,沉声道:“盈溪,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是他头一次称呼她“盈溪”,而不是姑娘……

谷盈溪想说:“是”。

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不想再激怒他,她害怕如果自己继续激怒他,他会把她永生永世关在训练营里,到时候她岂会有好果子吃?

她薄唇轻启:“我也希望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梅山庭沉思默想片晌,道:“盈溪,你等着看吧,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而你是错的。你的妇人之仁救不了这乱世,也救不了你自己……”

谷盈溪虽不认同他的话,却也不想再与他争执下去,既然自己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自己,彼此也就没有交流的必要。

她将茶杯端到面前,掀开茶盖,携着茶香的热气扑面而来,使她脸上的伤口又疼又痒。她不由皱眉,用食指刮了一下鼻梁,只抿了一小口就把茶杯放回原处。

瓷器碰击的声音被一阵敲门声盖过。

敲门的人似乎是怕里面的人听不到,一边敲一边高声喊到:“将军!您在里面吗?属下有要事禀告!”

梅山庭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有些不太情愿的起身开门:“谁啊?不是吩咐过了,本将军待客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叨扰吗?”

来人一袭黑衣,下颔处挂着厚实的蒙面布,眼睑下方还有蒙布的痕迹:“若非事态紧急,在下断不会打扰将军……”

他与屋内的谷盈溪对视一眼,接着对梅山庭说:“还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

梅山庭听完黑衣人的话,脸色骤然一变,仿佛被一层冷霜笼罩:“情况我了解了,你先退下吧。”

他所担忧的终究还是发生了,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黑衣人:“此事牵连甚广,还望将军早做决断才好。”

……

皇帝今日午时要在皇宫内给梅山庭举办庆功宴,梅山庭最不善应付这种场面,正为此事发愁,偏偏又遇到黑衣人说的那档子事,心中很是烦闷。

谷盈溪还在屋内等他,见他回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她就感觉不妥,无论是什么事也与她无关,也不是她可以过问的……

梅山庭目不斜视,道:“盈溪,你这几日先留在将军府,哪也不要去了,你先……”

话音未落,便被少女打断:“这是为何?你不是答应过,要放我离开的吗?”

梅山庭:“可是现在情况有变。”

谷盈溪:“不管发生什么,这是将军答应我的事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失信于人?”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转身就要离去。

梅山庭迅速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能走!”

谷盈溪啊了一声,疼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梅山庭一愣,吓得赶紧松开了她:“你…你怎么了?”

他寻思自己刚才并没用多大的力,她怎得就疼成这个样子,就算她再怎么弱不禁风也不至于,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梅山庭低头看向她的手,只见她的手背上有几个绿豆大的针眼,伤口还没有愈合,但看上去像是已经处理过。方才只是因为宽大的袖袍盖住了她的手,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抓住她手臂上没有伤口的地方,可这次他不敢再松开,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又不敢使太大劲,怕一个不小心将她的手掰脱臼。

梅山庭蹙眉,嘴微张,两片唇之间露出一条很细的缝,但很快又紧闭。在旁人看来,这仿佛已经是他能做出的较大的表情。

谷盈溪只在山洞里遇见他那天见过他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她自小学医,或多或少能懂一些病人的心理,所以她能知道这代表他极为愤怒。

在不打仗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像待人特别有礼的公子,以至于在他首次立了战功被宋席玉召见的时候,宋席玉奇怪的问为什么叫了个小秀才上殿,梅山庭这才尴尬的解释道自己就是宋席玉想见的那位少年将军。

正因如此,他平时脸上也极少会有“愤怒”的表情,而是很礼貌,礼貌到让人感觉疏离的程度,疏离到让人捉摸不透。就算你站在他面,你也会感觉有一层薄雾笼罩着他。

这和他穿上铠甲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

梅山庭将谷盈溪的袖子撩起来,只见她手臂上遍布和刚才一样的针眼,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多了些或青或红的“瑕疵”。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谷盈溪自嘲式的笑了一下:“还好大夫及时为我处理了伤口,不然只怕是要长脓疮了,疼倒是小事,就怕……”

梅山庭口中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是谁干的?他们用什么把你扎伤的?”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拿本将军的吩咐当耳旁风,敢这样对本将军带回来的人……

谷盈溪还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梅山庭,即使最初她的确相信过他说的会放她离开之类的话,可毕竟她是被他送到训练营里去的,如今受了委屈,又怎会对他没有戒备心,她甚至怀疑李君珂等人会虐待她,也是梅山庭默许的。

此时,屋外传来异口同声的“刘公公好”,让谷、梅二人的注意力从对方身上转移到了来人身上。

谷盈溪随口一问:“这个刘公公可是皇上派来找将军的?”

她猜想这个公公的来头一定不小,不然不至于就连将军府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梅山庭:“对,他叫刘祖德,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所以他只能按耐住被人打扰的烦躁,亲自出去迎客,他出去之前特意嘱咐谷盈溪:“我出去跟刘公公讲几句话,你就在屋内千万不要出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

谷盈溪:“将军放心,盈溪做事有分寸,不会打搅你跟刘公公谈话。”

梅山庭听得这话,才起身出去迎客,他刚走出门口就立即将门关上,招呼道:“刘公公,是皇上让你来找我的吗?”

屋外的刘祖德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方脸阔额,体型矮胖。

就在梅山庭关门的一瞬间,刘祖德通过门缝看见了屋内的谷盈溪,虽来不及细看,可只一眼,他就被这个姑娘惊艳到了。

她身着一袭素衣,可是这再寻常不过的衣物穿着她身上,就像被月色浸湿,只要她稍一动,水莹莹的光便被抖落。

……

没想到将军府中竟然藏着这样一个大美人,只要善加利用,她这骗死人的容颜可拯救一个国家,亦可毁灭一个国家…

可是碍于身份,他并不方便向梅山庭打听什么。

刘祖德清了清嗓子,道:“可不是嘛,皇上让奴才来催将军进宫赴宴,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就等将军您了。”

梅山庭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知道了,请回禀皇上,末将即刻就到。”

刘祖德:“好的,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

他前脚刚走,梅山庭稍作收拾也准备前往皇宫赴宴,他临走前特意吩咐几个仆人:“好好伺候盈溪姑娘,在本将军回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她,也不许放她离开,否则……”

说到这到,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就像有两把匕首从他的眸中掷出,直直刺向与他对视的人眼里。

仆人自然清楚违背命令的后果,连声应道:“将军请放心,我们会好好伺候盈溪姑娘的。”

……

屋内的谷盈溪听到这话,不寒而栗。

会好好“伺候”她,难不成梅山庭想要……

……

今日的宴席乃是宋席玉为了给梅山庭庆功而特意设的,算是“国宴”。因为宋席玉说此次重在与众同乐,所以朝廷重臣以及后宫嫔妃、皇子皇孙、皇亲国戚都在受邀范围内。

相比家宴,国宴的规模要大很多。家宴很多时候只是皇上跟后宫嫔妃们聚一聚,只会在殿内摆几桌,而国宴会在殿内殿外摆上一百来桌,并且吃的是满汉全席,只有品级最高的官员才有资格入殿用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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