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暖阳正好,唐晓宁又在窗边的罗汉榻上跟她的女红较劲。
这次她的“宏图伟业”是给李明华绣一个“专属”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地描着一对……勉强能辨认出是鸳鸯的图案。
不出意外,白皙的手指头再次遭殃,“嘶……” “哎呀!”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李明华原本坐在一侧的圈椅里安静地翻阅一卷剑谱,试图凝神。
然而那一声声压抑的痛呼,像小钩子一样不断牵扯她的心神。
书页半晌没翻动一页,她的眉头却越蹙越紧。
终于,在唐晓宁又是一声低低的抽气后,李明华果断地合上剑谱放下。
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径直走到唐晓宁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言简意赅:“给我。”
“干嘛?”唐晓宁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把那个绣绷和惨不忍睹的半成品荷包死死捂在怀里。
她杏眼圆睁,一脸警惕,“说好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心意!懂不懂!”
李明华看着她指尖上几个新鲜的红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下来:“我教你。”
说着,不由分说地在唐晓宁身边坐下,靠得极近。
她动作自然地拿过那饱受摧残的绣绷和针线篮,语气温和的几乎不像她:
“照你这样绣下去,十个指头都得扎成筛子,还谈何心意?”
她伸出右手,稳稳地包裹住唐晓宁拿着绣花针的纤纤玉手。
呼吸拍打在唐晓宁的耳侧,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吧。
但让唐晓宁很是受用。
“看……”李明华微微侧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引导的意味,“针从这里穿过去……力道要匀……”
她握着唐晓宁的手,轻轻带着针线在布帛间穿梭,动作稳定而流畅。
“线不要一下子拉太紧,容易皱……回针要细密,这样才牢固好看……”
轻柔的嗓音混合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手背上覆盖的温度和那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再加上鼻尖萦绕的李明华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唐晓宁哪里还听得进半个字的针法讲解?
她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脸颊滚烫,心跳如奔雷,整个人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
针下的鸳鸯是扁是圆,她全然不知了。
“明华……”唐晓宁忍不住偏过头,声音又软又飘,还带着一丝撒娇,“你这样……贴着我说话……我、我没办法专心绣花了……”
她眼睫轻颤,目光潋滟地望向近在咫尺的侧脸。
李明华的动作猛地一顿。
唐晓宁的话瞬间浇醒了她沉浸在教学中的专注,她这才惊觉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么暧昧。
她们几乎依偎在一起,她的手还紧紧包裹着对方的手!
这让她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一般,“唰”地松开了握着唐晓宁的手,同时身体迅速向后拉开了足足半尺的距离。
“咳!”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飞快地垂下眼帘。
她不敢去看唐晓宁水润的眼睛,只是盯着那对歪歪扭扭的“鸳鸯”。
耳根迅速漫上一层艳丽的绯红,她试图努力维持声音成刻板的镇定:“……那,你自己慢慢练,熟能生巧。”
唐晓宁看着李明华那副明明羞窘得不行、还要摆出一副“为师很严肃”模样的可爱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哪里肯就此罢休?
她故意把上半身倾过去,一张俏脸几乎要凑到李明华眼皮底下,拉长了调子,声音又甜又糯,带着十足的耍赖意味:
“不要嘛~人家觉得还是你教得比较好!真的!李~师~父~”
她故意将“李师父”三个字唤得百转千回,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像裹了蜜糖的小钩子。
这声缠绵悱恻的“李师父”,听得李明华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差点条件反射地从光滑的石凳上弹跳开去。
她看着唐晓宁近在咫尺、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般的脸蛋,最终只能在心底无奈又纵容地长叹一声。
她认命地重新拿起针线和绣绷,板起脸孔,努力做出严师姿态,声音却泄露了一丝柔软:“……只此一次。认真学。”
“知道啦知道啦!李师父最好最厉害啦!”唐晓宁立刻笑容灿烂,像只欢快的小鸟。
她重新亲昵地靠了过去,肩膀几乎挨着李明华的手臂,一副“我最乖我最认真”的模样。
李明华握着唐晓宁执针的手,带着她,一针一线在素色锦缎上游走。
她教得极其认真,薄唇微抿,眼神专注在针尖与布帛之间,低声讲解着针法的走向和力道的轻重:“这里回针要密一些,边缘才不易脱线……”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唐晓宁的耳廓,带着薄茧的指腹稳稳地引导着唐晓宁略显笨拙的手指。
然而,这位“李师父”的得意门生唐晓宁,此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对日益“丰满”的鸳鸯上。
她只觉得被包裹的手背传来阵阵熨帖的暖意,鼻尖萦绕的清冽气息比任何熏香都好闻。
李明华微垂的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专注的神情对于唐晓宁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唐晓宁的心跳,早就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小鹿,眼神总是忍不住从绣绷溜到李明华脸上。
嗯,她的木头女侠,专注的样子真好看!
一个教得心无旁骛,一个学得“醉翁之意不在酒”,气氛倒是在这专注与走神的奇妙组合下,呈现的颇为融洽。
绣绷上的鸳鸯翅膀,刚勉强有了个轮廓。
李明华握着唐晓宁的手,完成一个细密的回针,动作微微一顿。
她眼帘依旧低垂,像是只是随口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声音保持着方才教学时的平稳语调,只是尾音似乎放得更轻了些:
“你……与你那位表哥,自幼便相识?”
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在唐晓宁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目光依旧胶着在针线上,仿佛只是好奇针法的历史渊源。
唐晓宁的心思还在李明华微抿的唇角上打转,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随口答道:
“啊?表哥啊……也不算打小就认识吧,”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走神,“他爹调任京城早,他们一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搬过去啦,几年也难得回来见着一回。怎么啦?”
她歪了歪头,茫然看向她。
李明华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无事。”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继续专注于“教学大业”。
时间在针线穿梭中又溜走了一小段。
石桌上的茶汤的热气,早已消失殆尽。
唐晓宁的手指在李师父的引导下,终于没再遭殃。
又过了一会儿。
李明华似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依旧落在绣绷上,又像是不经意间,再次开启了闲聊模式。
她的语气甚至比刚才更加“随意”,如同询问今日的天气:“那周文远……他如今,还常来府上走动?”
这一次,唐晓宁终于从那甜蜜的“美色”专注中,察觉出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了。
她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不再被李明华带着走针。
她微微侧过身,彻底放开绣绷,一只手托着腮,歪着头。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地锁定身边的李明华,嘴角噙着了然的笑意:
“哟呵~明华~”她故意把语调拖得又软又长,带着点调戏的意味,“我发现……你这两天,怎么总拐弯抹角地打听我表哥和周文远的事呀?嗯?说说呗?”
“!” 李明华的身体再次僵住!
她那看似专注盯着绣绷的眼神,瞬间失去了焦点,变得闪烁不定,握着绣花针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脖颈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向另一侧偏了偏,声音是紧绷和欲盖弥彰:“……随口问问罢了。有何不妥?”
她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强行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绣绷上,却感觉那对歪歪扭扭的鸳鸯都在嘲笑她。
“哦~~~~随口问问呀~~~”唐晓宁的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每一个上扬的音调都带着浓浓的调侃。
她上半身向前一倾,一张俏脸倏地凑到李明华眼前,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里面盛满了狡黠的光,像只发现了秘密的小狐狸:“我怎么觉得呀……”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李明华瞬间放大的瞳孔和陡然急促的呼吸,一字一顿地揭穿着:
“是有人呢,名分刚定下来,就忍不住开始‘清算旧账’,暗~戳~戳~地在这儿打听‘潜在情敌’的消息呢?李女侠,你说是也不是?”
那“暗戳戳”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响亮。
被精准戳中心事的李女侠:“!!!”
被这句大胆的调侃狠狠烫到,李明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力道之大,差点带翻了桌上的针线篮。
她脸颊上的红晕如最艳丽的晚霞,“轰”地一下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甚至连眼角都染上了一抹绯色。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此刻盛满无处遁形的慌乱,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对上唐晓宁那带着笑意的眼睛。
“胡、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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