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牙河，原野的心态却不一样了。

如果可以，原野是不想要踏足牙河的。

这块地方太乱了，空气都是污浊的。

车是尹青给他配的，原野下车后，挥手让司机离开。

牙河前夜下了雨，空气中湿热，黏腻，不舒服。能明显地闻到泥土的腥味，还有牙河人挤人的汗味儿。

即使曾经在牙河住了很久，原野依然很不适应。

牙河中心，巴掌大的地方，破败的屋子。

三格式的老旧木门，下方明显有一块板被踢断了。红色的油漆剥落，露出原本的复合板模样，墙角因为牙河连夜的雨泛起青苔。依稀能从门上的空隙看到门后的蘑菇。

窗户很小，不透光的花纹玻璃，因为老旧，也无法折射出里面的样子，即使离得很近，也只能依稀映出个人影。

原野眯着眼，调整了呼吸的节奏，推门而入。

“……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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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华丽的真皮床，床幔垂着透光不投影的纱帘，那个omega像是公主一样坐在床铺上吃着连夜加急送来的雪山蜜瓜。

“这床不够软，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很娇俏，和尹青是截然不同的姿态，屋里被他的信息素填满，他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甜腻的玫瑰填满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尹青摆摆手，让跟着自己的人出去。

屋里只有两个omega，尹青轻轻蹙眉，拉着椅子坐在他的床边，盯着里面的omega。

“怎么？”

沈风华的眼睛懒懒地扫了尹青一眼，声音很轻，发出了莫名的质问。

尹青歪歪头，盯着沈风华，嘴角勾起。

“害怕的话就说害怕，我不会嘲笑你的。因为我不是你那种人。”

说着不会嘲笑，还是明里暗里阴阳了沈风华一通，沈风华不屑地撇过头。

“落到你手里，你可是得意了呢。你养的alpha，差点把我胳膊掰断。”

眯着眼，沈风华的埋怨含义很强。

尹青毫不在意，毕竟在他的眼里，当前的原野也的确是这个作用。

一番冷嘲热讽，只换来尹青的一个轻笑。沈风华眉头紧皱。

“他们说的还真没错，你是没有感情的冷血怪物，不管是谁给你卖命，都要做好被随时丢弃的打算。连为你出生入死，命都不要的手下，你都能这样看着他被侮辱。”

沈风华的视线带着十足的轻蔑。

上位者连自己的下属都无法保护的时候，任谁看都会觉得他无能又冷血。

尹青的视线落在沈风华的侧脸，嘴角勾起笑容。

“你好像很懂怎么当老大，你的下属呢？为什么不来救你呢？”

沈风华当然不会是老大，如果他是老大，就不可能落在尹青的手里。

尹青的语气轻佻，甚至很不屑。

他不啻用这种语气对待一个棋子。

“你可真得意，也是，像你这种打破了omega处境，靠自己爬上高位的人，怎么会在意我们这种无路可走的底层omega的处境。”

说到这里，沈风华的眼里满是对尹青的蔑视。

在他看来，尹青是omega的叛徒。

“不过，就算我能有那样的机会，也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靠做脏活，给那些人善后走出一条路，开始是错误的，结局也注定是错误的。”

这句话倒是让尹青笑了。

“脏活指的是，做一些让alpha会开心的事情吗？那些人指的是，你已经讨好过的尹庭飞和尹庭忆之流吗？”

尹青的声音很轻，“我怎么有今天不用你管，你只需要考虑好你自己能不能有和我一样的今天就好了。”

一句话，沈风华抓着床上的被子死死地盯着尹青。

“叛徒，恶心的omega！”

“寒暄就不必了。”尹青轻轻耸肩，“尹庭飞派你潜伏在尹庭忆那里，是为了什么？”

说到正事，沈风华就沉默了。

尹青并不着急让沈风华说出来，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沈风华，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也可以继续蔑视我。但要知道，你的命是我保下来的。如果我背后没有靠山，是不会介入你的事情。”

“尹庭飞是大房的孩子，他只有一个嫁出去的omega弟弟，大伯早早就没了。尹庭飞在尹家的处境，除了出身比我光鲜亮丽一点，也只能靠着那张脸皮撑着。”

尹青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了片刻。

“尹庭飞没有能力和二伯以及他的一对子女，也就是你得罪的尹庭忆，和她的狗腿子弟弟抗衡。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让他们把枪口对准三房的尹承先，以及傀儡总裁我，势必不会留你的命。”

翘起腿，尹青的红底皮鞋对着地板，奶白的地板映出一抹突兀的红。

“你跟了尹庭忆那么久，你觉得她会留一个给她奇耻大辱的金丝雀吗？”

说罢，尹青转向沈风华。

“我不会来找你第二次，而且一直留着人手在这里，被他们发现异常，即使我背后的靠山有心，也无力。我只是想要和你分析一下利弊……”

说到这里，尹青的手缓缓放在真丝的床品上，轻轻摁了一下，震动让陷入恐惧的沈风华颤抖，睁大了眼睛看向尹青。

沈风华的手颤抖，想要伸出，却又不敢。

他不伸出来，尹青也不愿意这么快让他得到这个机会。立刻起身，刚迈出一步，沈风华就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了尹青的手腕。

“你问我，你问我，你问我什么我都会说的！你快问我啊！”

急切，紧张，这样渴求一个机会的时刻，人生也不会有几次吧。

尹青的眉梢眼角浮现一抹杀意。

这样容易就把上家出卖的人，他也不愿意留。

“坐下。”

尹青转过身，单手压在沈风华的肩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管。

透明的液体在针管里轻轻晃动着。沈风华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后退。

“只是一点会让你更听话更老实的东西。”

尹青的声音很轻，单手推掉盖子后，轻轻地推掉一点液体，随后缓缓扎进颈侧的血管里。

沈风华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看着尹青把剩下的液体全都推掉，收起了注射器的样子。

“你……”

声音很轻，咬着下唇。

“你明明是omega，进入了布满我信息素的房间，竟然还能这么冷静，连针都直接推进静脉里了。你还真是不得了啊。”

沈风华并不是发情期，但这种程度的浓度，也足以让一般的omega受影响，哪怕不够诱导进入发情期，但是失去一定行动力也是显而易见的。

闻言，尹青只是笑了。他没有回答太多，轻笑之后，再也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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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彦？”

包着纯白的头巾，听到原野提起这个名字，眉头轻蹙，眼眸流转。

“这个名字，没有听过，大概不在牙河。”

这个结论，并不超过原野的预期。

如果哥哥知道他的位置，是不可能不来找他的。原野这个名字可是从斗兽场出名，一直到整个牙河的人都至少听过一次的程度。

原彦没有找来。

沉默很久，原野轻轻叹息。

“科学家，生物学家，生物工程师？”

女人盯着原野留下的字条，轻声总结。

“那你应该去找普鲁托的实验室，这个星球有一半的实验室归普鲁托，特别是生物实验室。因为数量巨大，所以你应该很轻松就能找到的。”

眉头紧皱，原野的视线微微偏移，并没有明确说明自己是否会采纳意见。

不过女人也并不在意，她点燃线香，轻轻挥挥，避免火太大，随后放在了神像面前。

靠在墙壁上，原野沉默了片刻。

“之前让你查的灭门案，你查到真相了吗？”

说到这里，女人顿住，回头看向原野。

似乎是在听对方说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沉默了很久。

“……那件事情，我不能帮你查了。当然，我也不推荐你继续查。”

事到如今才说不想查，原野的笑很讽刺。

“你都查到这一步了，查和不查，区别也不大。”

原野的笑很轻蔑。

“灭的不是你家的门，你当然说得出不要继续查这种扯淡的话。”

深吸一口气，原野起身。

“普鲁托的尹庭飞和尹庭忆的动向，帮我留意一下，随时报告给我。”

“我不是你的下属，我只是个信息中介。”

女人的声音显然很不满，透过她遮住脸庞的头巾也能判断她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被人这样使唤，任谁的也不会高兴。

原野回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

“有这个，你想去哪里套信息，都不会有人阻拦你的。”

回过头，女人盯着那枚金币，显然很是震惊。

“你还真抱上那位的大腿了，听说那位是用过就丢，不留痕迹的类型，你跟着他，小心小命不保。”

牙河的人，总是用戏谑的语气说出忠告。原野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脚步，从破旧的小木屋走出来。

跟着尹青的那天开始，短短半个月他已经见过太多手下的更迭轮换。这样大范围大幅度的人员变动，足以说明尹青对于手下人不算重视。

如果连留在尹青身边这点觉悟都没有，原野是不会愿意为了他再次来牙河的。

“上车。”

轿车停在牙河的出口，尹青的脸从车窗里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