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困浅滩。

“羊儿?”乌日娜完全被赵羊儿带着踉踉跄跄走。她头上罩着一件赵羊儿的外套,看不清路况。只能感受着赵羊儿干燥温暖的手掌温度。由于年纪轻轻就出来谋生,赵羊儿的手很粗糙,茧子蹭得乌日娜手发红。

但乌日娜却更紧握赵羊儿的手。

两人就这么一路回了乌日娜家。

幸运的是乌日娜看荷包前就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不用再回到集市上。乌日娜父亲正在院中坐着煎药。形销骨立,一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全染上了药味。

“嗯?这不是赵羊儿吗?今天有空和乌日娜来看看我了。”乌日娜父亲从炉子火光中抬头招呼赵羊儿。

“快来坐坐。平时见到你可不容易。”

谁知赵羊儿下一句话便是:“伯父,你和乌日娜今天连夜去寻烟城吧。”

乌日娜父亲不明所以,赵羊儿脸色沉重地细细讲来。洛云飞是怎么嚣张跋扈盯上乌日娜的。差点给将人逼死。

乌日娜父亲听完勃然大怒,不断喊着岂有此理。乌日娜脖子上的印子更是让他心痛不已。他妻子早年间离世,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家境贫寒,但从来不曾疾言厉色过。

谁知道出去一遭受了这么多磨难。

怒完乌日娜父亲又毫无办法,他原先是个教书先生,如今病了,早已没了营生。即使是有营生,对着守镇边疆的城主儿子,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赵羊儿说得对。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连夜出城还能得到一线生机。

但是,“你怎么办?”

乌日娜:“羊儿。今天你打了洛云飞的家丁,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城主爱子,肯定会把你抓进牢里。你跟我和父亲一块走吧,羊儿。”

乌日娜的手和赵羊儿到现在都没分开。两人十指紧扣。

赵羊儿冷笑:“我虽然打了他家丁,也是出于正义之举。洛云飞欺男霸女这么长时间,城里早已怨气横生。”

“不要怕。乌日娜。”赵羊儿安慰她,“到牢里不过挨上几板子。我只揍了家丁,没碰洛云飞。顶多判我个滋事罪。更何况我还有寻烟城的推荐信。城主看在我即将填补亲卫的份上会网开一面的。”

“你和伯父出城,我后面跟上来。”

“到时候我们寻烟城见。”

乌日娜父亲沉吟片刻问赵羊儿:“有把握吗?毕竟洛云飞嚣张跋扈习惯了。不要让乌日娜等太久。”伯父拍着赵羊儿肩膀。

赵羊儿:“放心吧。商队的主顾也会帮我的。”

乌日娜父亲这才放下心来。边镇商队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城内达官贵人的影子。并且赵羊儿只对家丁不逊,对洛云飞“好声好气”。碍于情面也不会把赵羊儿惩治重罪。

三个人匆匆把家当一整理,就这样,伯父骑着一头毛驴,乌日娜骑着马托着行李趁城门还没关闭的时候出城了。

到了城门口,赵羊儿和守城的士兵寒暄了几句。接着放行出城门口。

赵羊儿在前方牵着马绳,乌日娜在马上坐着。就这么走了几百米。赵羊儿觉得差不多了。松开缰绳。

赵羊儿笑着说:“让你先走一步了。”

乌日娜沉默不语,专注看着赵羊儿。她的头低着,更显得五官精致秀丽如春水,眼睛是那汪春水的漩涡。

赵羊儿一时看呆了。

等回过神来,却是怀里多了一个乌日娜扔过来的荷包。针脚粗糙,但形状能看出来是一幅金桂飘香。

走远的乌日娜回头喊:“我绣的丑,你不能嫌弃。”

“好—我不嫌弃~”

乌日娜和赵羊儿对视,视野中那个少年把她绣了几天几夜的荷包放在嘴上认真亲了一口。她好像听到了那嘹亮的一声,就像丝绸成了她的唇,紧密相贴。乌日娜脸腾的变成茄红色。转过头装作认真赶路。

赵羊儿回了家。一切如常。他叔叔将战利品分得妥当,特意给他们家多留了一些。赵老汉嘟囔:“算他有良心,知道羊儿才是大功臣。”

待到吃过晚饭。赵羊儿母亲休息后,赵羊儿叫出来赵老汉和哥哥。说了乌日娜和洛云飞的事情。

赵老汉顿时斥责赵羊儿:“我早不同意你和乌日娜成婚。一个孤女,城里多的是合适的女子。漂亮如何,如今又让你替她惹了大祸事。 ”

“还要连累我们一家子。”

赵马儿:“爹......羊儿也是救人心切。”赵马儿也不赞同赵羊儿的做法。但是他知道赵羊儿年轻气盛。

在听到赵羊儿没有伤到洛云飞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最坏的情况是不过是赵羊儿被关进去几天。

说曹操,曹操到。

一大清早儿。官府的人找到这里。蒲扇大的手掌要把赵羊儿家的木门给拍裂。个个长得凶神恶煞,虽然没有拿官府的搜捕文书,但腰间都配了刀。

很快左邻右舍都没有所以的开门探头探脑,看是什么情况。

出来的是赵羊儿自己。他母亲不明所以,但感觉不是好事情。只见到官兵要带走她儿子,还给赵羊儿带上了枷锁。这不是犯人的待遇吗?

赵羊儿母亲顿时天旋地转,喃喃道:“这是怎么了。官老爷,我们家羊儿一向乖巧。是不是找错人了。”

其中一个官兵冷哼:“没找错。找的就是他。昨天赵羊儿在闹市上公然与人打架。现场这么多目击证人。我们可没冤枉你小子。”

赵羊儿无法,对母亲努力挤出笑容,用力握了一下母亲干瘦的手母子俩不得不分开。他跟着一群人朝衙门的方向走。赵老汉和赵马儿则极力安抚呆呆的母亲。哄着她过不了几天,赵羊儿就回家了。与其着急,不如先为赵羊儿多准备几身换洗的衣服。

一行人走向衙门的途中却是突然拐了个弯。往都护府的方向去了。

今天这事怕是善了不了。

赵羊儿心沉了下去。对簿公堂他还能脱身,洛云飞动用私刑,他可能就成了不知名的孤魂野鬼。赵羊儿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

结果几个官兵壮汉把他夹在中间插翅也难逃。平常进不去的都护府大门他算是第一次进去了。

从侧门走进去。

印入眼帘是颇有意境的小别院,山水花草一应俱全。往正厅走,一路上雕梁画栋,柱子用的都是十年以上的老树了。要知道,城外的树也不过腕子粗。每当风沙过去,它们都弯着枝干,还要等人把它们扶正。

越往里走,里面婢女越多。

见了他们一行人都遮着脸避开。有好奇地也只是透过眼角眉梢扫上一眼。平常都护府来做客的贵人不少,今天怎么来了个穷小子。犯了什么错,带上枷子压到这里来受审。

粗布麻衣,也就体格比别人健壮些,脸蛋比旁人俊俏些。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进了一座青石板铺成的院子,块子大且颜色透。刚泼了水,清洗掉堆积的尘土。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几排兵器架分列两侧,刀枪剑戟一应俱全。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中堂正门大开。

一张宽大座椅立在中间,座上套了一层毛茸茸的斑斓虎皮。

座椅后不但有虎头,还有狼头、狮子头连同对应的毛皮都挂在墙上。

威风凛凛,威严满满。

赵羊儿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被官兵按着低头跪在黑色石板上。欺人太甚,少年双手握成拳,挣动时连接手和脖子之间的枷子链子叮铃作响。

最后,赵羊儿迫于权威,更多的是为了不再连累家人跪下了。安静了。在都护府,即使他打败再多的人也逃不出雍国的疆域。他不知道谁将审问他,是洛云飞吗?嚣张地在他父亲坐的地方审问他?还是直接动用私刑?

没有人告诉赵羊儿。

官兵站立在两侧沉默成雕像。

大雁飞过时的叫声时如此分明,院子里水都干了,赵羊儿的膝盖已经跪到毫无知觉。所有一切活的气息都远离了,赵羊儿觉得自己也是一尊石像,跪在这里不知天地日月,也无漏刻报时,也无日晷可看。

赵羊儿不仅思索自己是否做错了事情,想了半天惩恶护善,不让心爱的女子受伤错在何处。

即使是写认罪书,赵羊儿也只能写上一个名字。剩下的任由这些人涂抹。唯独不能向父母尽孝了。原本也是父母生了孩子,但孩子长了脚,他跑向何处,父母的腿脚渐渐老了。也只能看着。无望又怀有微末希望地等着。

赵羊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默的官兵们动了,纷纷半跪下抱拳行礼。

这位姗姗来迟的都护大人名叫洛振旗。大约四十出头。两鬓无白霜,头发像树根一样牢牢扎进冠里。中间横叉一枝黑玉簪。

身穿圆领窄衣,脚踩乌皮**靴。

眼神犀利,嘴唇薄而寡情。

洛振旗略过众人,也不坐向主位。反而在赵羊儿旁边站定。

赵羊儿低垂着头,只能看到洛振旗鞋面上精致的花纹,随动作飘动的藏青色衣摆。他是待宰的羔羊,但是赵羊儿紧闭嘴巴,不让求饶率先跑出来。他觉得屋里热了,后背有汗在浸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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