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别的不怎么样,干活倒是一把好手。”冷环汐拿起一根骨头,凑近鼻子闻了闻,“居然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可以啊你。”
“那是,”何跃云刚有些飘飘然,就立马叫了起来,“什么叫别的不怎么样?我哪里不怎么样了?”
冷环汐不理他,问梁歌道:“我让渡云廷送过来的东西呢?”
“这边儿没有地方放,我让他们送到凤凰台了,”梁歌说道,“顺便让木灵给洗了。不过这事也不着急,你睡了一天,现在都晚上了,先吃点东西再说,等会儿再过去看看怎么弄。”说着递给冷环汐一盘小笼包。
这么一说冷环汐也觉得饿了,几个小笼包下肚后便冲着梁歌说道:“那是一条大鱼的脊柱骨。”
“我看出来了,”梁歌又递给她一碗粥,“不过虽说这么大的鱼不常见,但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你们没必要把骨头都砍了带回来吧,都死了还要把人家分尸啊!”
“普通的鱼自然没有带回来的必要,不过这条鱼,我猜也许是北海的元初样本。”
“啥玩意?”何跃云一脸迷惑。
冷环汐用筷子戳了戳脑门,说道:“就是当年日神黎挽灵力失控导致全境水源危机的事,当时中央厅不是让所有部门都想办法来着吗,”又冲梁歌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齐拂游提出的‘四海一’企划?”
梁歌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负责大运河的一干事项的人就是我,我还接手了凤凰台,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四海一’?”独孤湘晨若有所思,“齐拂游当时应该尚属寻之宫,这是寻之宫提出的解决方案?”
“不,我觉得这多半是他个人的想法,否则齐拂游也不会在方案被驳回后就脱离寻之宫了。”梁歌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沉吟道,“一千多年前黎挽斩杀金乌成为新的日神,历法也随之更新,十九年前,也就是新太阳历1143年的时候,黎挽的神力突然开始失控,直接造成全境气温持续升高,突破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气温,多处水源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涸状况,中央厅便下令以寻之宫为首,联合其他各部一起解决这个问题。齐拂游的‘四海一’算是初期提出来的方案了,他认为应该将剩余四大海域的灵力本源整合到一起以铸造新的水系神器来解决此事,但中央厅却没有采纳,不过当时没通过的方案也不少,后来百里冬青制住了黎挽,拦下了日神的失控,再加上大运河开始挖掘,就更没人记得这事儿了。所以这就导致了流传下来的资料也不多,我接手凤凰台后也并没有找到更多的文字档案,你觉得那些骨头就是所谓的‘元初样本’没准还真有可能,毕竟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四海主神更有资格成为灵力本源呢,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才被中央厅驳回的。”
“什么意思,难道他齐拂游是要四海主神去——”何跃云险些脱口而出“去死”俩字,他皱着眉头,似是好不容易理顺了来龙去脉,但很难消化一般,“自我牺牲吗?这也太理想化了吧,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他怎么敢保证一定就能成功?一旦失败,四海主神皆亡的情况下,剩余的水源又能支撑多久?难道要让地星的人都移民到剩余六星上去吗?承载得了这么多人吗?”
“所以说这些搞艺术的十有**都是疯子,”冷环汐歪头一笑,“不过这一点你也不用操心,他肯定不会成功的,当时西海主神早死八百年了,尸首都化成灰了,也就前些年才有新的顶上,四海都不全,他上哪儿去‘归一’?”
“呃,你说得倒也没错,我也想起来了,”何跃云停了下又说,“十九年前应该只有东海叶之微和南海谭桓在任,不过你为什么觉得是北海的,不该是南海吗?毕竟谭桓十几年前不是刚死吗,怎么看都是他更有可能吧?”
“你是不是傻?”冷环汐瞟了他一眼,“谭桓的本体跟鱼没有一毛钱关系,何况他的尸骸现在还在大沙漠那边的火山口埋着呢!倒是前任北海主神跟鱼有几分关系,虽说也死了一百多年前了,但毕竟死的时间短,会被齐拂游这等怪胎挖坟掘尸也不是没可能。”
“噫!你说得好恶心。”何跃云打了个冷战,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看着面前的晚饭顿时没了胃口。
“你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梁歌伸手拿过一根骨头,一边对着光线仔细端详,一边问冷环汐道,“不过就算这是北海的样本,你拿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也没有相关的资料啊?”
“我要那些资料干什么,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儿干,难道还替他齐拂游实现愿望吗?”冷环汐一摊手,“虽说我不清楚齐少炎让我跑这一趟有什么意义,但我总不能当冤大头吧,为着这东西,我连新月都折损了,鸟骨没了,那就勉强拿这鱼骨作为补偿吧,不然我可就亏大发了,而且这一趟还不是公务,想报销都没名目。”
梁歌忍不住笑了:“这么倒霉吗,新月的制作图纸还在凤凰台那边,回头我找出来给你。不过那份图纸我看过,难度系数可不低,想达到一模一样做出来可不容易。”
“做不到就不到呗,横竖是北海主神的骨头,真论起来,神格还要比他齐拂游高一阶呢,就算炼器师的技术略差一些,我想单凭材料的优势应该也能补上。”冷环汐倒是颇有信心。
“‘略差一些’?”梁歌心下好奇,“这么说,你是已经有人选了?”
“对,过几天应该就到了,到时候你直接把图纸给他就行。”冷环汐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拍下来的照片呢?”
“在这里。清晰度不是特别好,不过还能看。”梁歌说着将一旁的纸张拿过来在石桌上摊开,独孤湘晨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那块圆形石板上的刻痕,有些意外地看向冷环汐:“不是摔坏了吗?”
“被炸那一下确实坏了,所以后来的完整鱼骨架就没拍成,我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把芯片摔坏,幸好存储芯片还能读取,现在连那块石头都已经被炸碎了,也不能再进去一次了,这就是唯一保留下来的资料了。”冷环汐转着小指上的戒指,“我回头得问问还能不能修。”
何跃云也凑过去看,刚瞟几眼就叫了起来:“这什么鸟语,一个字也看不懂。”
“你还别说,没准就是鸟语,”冷环汐难得赞同对方的观点,又问道,“话说你不是同属飞鸟系的吗,就一点儿也看不懂吗?”
梁歌一听这话就笑了:“你也别说他,若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古凤凰族使用的变体篆书,也不是所有飞鸟系都能认得的。他们那一支本就数量极少,到现在也不知还剩得多少,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去问问齐少炎。”
“他?”冷环汐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可不信他能看懂。”
“别说这种话,好歹齐拂游是他父亲,这种基因里的东西还真说不好。”
冷环汐撇撇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将剩下的包子吃完后便站了起来,伸手捡了一根骨头在手里,对梁歌说道:“我先走了,有事儿通知我。”
“去哪儿?凤凰台吗?”梁歌问道。
“不,我先回八方环岛一趟,都已经旷工好几天了,总要回去打个卡,顺便再问问有没有谁能认识这些东西。对了,”冷环汐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身子,看向独孤湘晨,“朔千与罗溪亭约定的是什么日子?”
“八方环岛没得到消息?”独孤湘晨问。
冷环汐摇头:“是我还没顾得上去问。”
独孤湘晨直接便说:“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在一周之后,七月五日。”
“行,我记住了,到时候会过去的。”冷环汐说着便离开了。
罗溪亭躺在一艘乌篷船里,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心里很是郁闷,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倒的什么霉啊,平时不出门,一出门就下雨,难道这就是天意,预示着我是未来的雨神?”
一旁的顾归鸿实在听不下去,抬手给了罗溪亭一个暴栗:“闭嘴吧你,还雨神,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哎呦我去!下手这么狠,把我打傻了怎么办?”罗溪亭坐起来揉着脑袋,怒视对方。
“得了吧你!少说那些没用的,我还当你早就到灵都了,谁知道居然躲这儿来了,害我扑个空,跑了多少冤枉路!”
“嘶,那你怎么不提前问我一下,谁让你直接去的?”
顾归鸿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意思是怪我了?我一离开东阳和辛就想着赶紧去找你,结果你居然先在西海转了一圈,又绕到这里来?”
“我哪知道你不打招呼就去了?”罗溪亭从桌上摸了个苹果掷给对方,说道,“行了别生气了,这大运河不是四月份才首次全线通水开始运行吗,我只是想过来看一眼。再说像这样沿着主河道北上,一样可以到达灵都,而且还是顺流,我看照这个速度,咱们中午肯定能到。就是这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也就今天小了些,也不知到了灵都会不会再下。”
顾归鸿被提醒也发现了不对:“你这么说确实有点奇怪,今年自入夏以来,雨水好像特别多,以前没有这样的。难道真应了你的猜想,要有新的雨神了?”
“或许吧,真要如此那也是件好事,毕竟都空缺十几年了。对了,你去东阳和辛这一趟有什么收获?”
“我正要同你说,郁南浔跟我说,那把剑确实是他们送过去的。”顾归鸿找了块地方坐下,“之前朔千总督伊海川的孩子生病,好像是什么没见过的疑难杂症,治了一段时间却没什么用,郁南浔就送了这东西过去想尝试一下新的治疗方法。”
“呵,什么疑难杂症啊,”罗溪亭嗤笑一声,“十几年没见,东阳和辛居然已经变得这么没用了吗?不过若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医疗领域重大突破’就是胡扯了,亏我还以为医学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黑科技面世了呢!”
“嗯?什么重大突破?”顾归鸿没反应过来。
“二位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顾归鸿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着出现在身后的冷环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让她来的呗!”罗溪亭懒洋洋地说。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上午她问我到哪儿了,我就把位置同步过去了,既然有人接,有资源我干嘛不利用?”罗溪亭说得理直气壮。
“我也是正好在这附近就过来了,”冷环汐说着走到船头去调整控制台的路线,“你们这船的速度不行,在下一个河道口换乘吧,否则在太阳落山前进不了灵都。”
“不应该啊,我检查过了,按这个速度能赶上的啊。”
“你们俩常年住在雪山,对这种日子可能不太关注,今天七月一,是水上饭店的靠岸日。”冷环汐背对着二人,一边调整路线一边解释道,“现在聚集的还不多,河道管制才刚开始,等再过一两个小时,东南方向的河道就会完全封死,根本过不去。所以必须换船改路线,赶在封堵之前进城。”
“啊?”罗溪亭有些愣神,眨了眨眼,停了几秒钟后突然大笑起来,险些连眼泪都要流出来。
顾归鸿被吓了一跳:“发什么神经呢你?!”
罗溪亭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多少人以为自己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够扬名天下,却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也许还比不上一顿饭来得重要,这难道不好笑吗?”他说着从船舱里出来问,“那现在是去哪儿?你家吗?”
“当然不是。我的房子小,可装不下你这样的人物,万一你什么时候来了兴致,还不得把我的房子给拆了?!”
“呃,不至于吧,”罗溪亭一脸尴尬,“我又不是拆迁队的。”
说话间已经船行到了下一个口岸,冷环汐边停船靠岸边对二人说:“好了,换船吧。”
尚在几十米开外时罗溪亭就已经看见了这艘大船,只是不能确定,现在站在船下只觉这当真是个庞然大物,不由得便摸了上去:“就算我租的船小,那也用不着这么大的船吧,你可别问我要钱。”
三人面前的是一艘约三十米长、五十米高的木制三桅帆船,单看外观倒也平平无奇,只在船头有一枚彩绘的凤凰振羽图案。冷环汐已经上了大船,说道:“不会问你要钱的,这是凤凰台的船,我权限不够,给不了你们临时授权,要通过凤凰台领地的警戒线,就得坐这个。”
“啊?凤凰台?”刚上来的罗溪亭吃了一惊。
“对啊,我不是说了吗,我的房子小。”
“那是,跟凤凰台比起来,就是皇宫也不够大的,想不到你还真大方。”最后一个上来的顾归鸿说道。
“反正又不是我的产业,慷他人之慨我当然大方了。”
顾归鸿被噎得无言以对,偷偷对罗溪亭小声说道:“我发现你们俩有一点很像。”
“哦,哪里像了?”
“你们俩都有本事让别人无话可说。”
冷环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我借凤凰台给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背后说我坏话的啊!”
“呀,你听到了。”顾归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这船好像挺不错的啊,我先去参观参观。”谁知刚转身就被冷环汐叫住:“你先别走,我有东西要你帮忙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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