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擂鼓般的拍门声响起,叶千猛然惊醒。
披衣起身,又是一阵拍门声传来,又有犬吠马嘶声混杂其间。
此时已是三更,叶千走出屋子,抬头看天,本就暗沉的天空里一朵刚好云飘过来,挡住了有限的一点月光。
“叶捕头在吗?叶千!叶千!”
是周安的声音。
叶千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后,静听院外动静,来的大约有十人,听呼吸,俱是好手。
深夜前来,又是周安为首,叶千冷笑,来者不善。
周安在六扇门里和自己一向不太对付,尤其是现在万和钱庄的案子两人分歧很大,昨儿还在总捕头跟前闹得不欢而散。
叶千眸光微动,在周安的手再次要大力拍上门板的时候,猛地拉开门。
“哎呦,我干.你娘!”
周安控制不住力道,因着惯性往院子里冲了几大步,堪堪站稳就猛地回身,恶狠狠地将腰刀拔出一半,瞪着叶千。
“叶千,你他娘的!”
叶千侧身拉着门板,扫了一眼院外严阵以待的捕快们,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周安:“周捕头火气还是这么大,幸亏我叶某人无亲无故一个孤儿,否则还真以为你是来报丧的呢。”
在周安以及其他人眼里,叶千都是一个清隽优雅却捉摸不透的人,破案断案自有一套手段,短短三年,就已经是誉满天下的神捕了。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周安越来越恨叶千,恨这个夺走自己前途晋升的人。
周安别看眼冷哼一声:“你特么少阴阳怪气的,你以为老子愿意来?是总捕头要见你,跟我们走吧!”
叶千冷笑:“大半夜的,总捕头要见我?周捕头,咱们共事多年,你说谎的时候什么样,以为我不清楚?”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安恼怒地拔出刀来,院外的捕快们也立刻冲了进来,片刻功夫就将叶千围在中间。
叶千个子纤细高挑,穿着六扇门青色的捕快服,腰间系着一根暗红色的丝绦,恰到好处地趁出完美的身材。只简单地站在那儿,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衣服,叶千却永远是最出挑的那个,不管你想不想,这个人都是你不能忽略的存在。
叶千只是淡淡地笑笑,却不见一丝惧色,眸光转冷:“你们打不过我的。”
周安神色中有片刻的犹豫,他知道叶千的功夫,整个六扇门加一起也不够他两三下的。查揽月宫的时候,叶千一人力战揽月宫宫主,将其重伤拿下。那人可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魔头,武力值之高,世所罕见。
但今日这个绝好的机会如果放过了,自己还会被这个娘娘腔骑在头上,他不甘心!而且,周安笑笑,他自有让叶千不战而屈的道理,否则,他也不敢只带十个人就来请人。
“我们没想打,叶捕头,你不信我可以。”周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拿到叶千面前冷笑道,“但你不会连总捕头的手谕也不信吧?”
借着黯淡的月光,叶千自然看到了那张手谕。
最后一句话让她忍不住惨然一笑,喃喃道:“如有违逆,斩杀不怠?”
周安得意挑眉:“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叶千,都这个时候了,你又何必硬抗?”
“到底是为了什么?”叶千还是疑惑,难道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万和钱庄那件事你为李家娘子开脱,收了她三千两,现在她招了,你说,是为什么?”
叶千垂眸:“你到底还是抓了她,这是她说的?”
“那个臭娘们,一吓唬就什么都说了。”周安轻蔑地道,“还以为你是有多清正,三千两就把你给收买了。也不过如此。”
叶千默默将手里的短刃按回去,抻了抻衣襟抬头道:“走吧,去见总捕头。”
周安一路都很憋屈,明明是自己趾高气扬地来,结果叶千一句话,搞得自己又成了他的跟班!
这个小白脸,整天娘娘唧唧的,真是一见他就来气!
一路到了六扇门总部,周安下马,看叶千狂奔一路仍旧气定神闲,心里恼怒,看你还能神气到几时!
六扇门的院子灯火通明,正堂里却只有总捕头萧远山一人坐在书案之后,正专心地读一本书。
“见过总捕头。”
叶千抢在周安前开口,淡笑着拱手行礼。
周安原本都到了嘴边的话被堵下,脸色铁青地哼了一声。
萧远山闻声抬头,他早知道周安在叶千身上讨不了好,看这样子,估计又是没少吃瘪。
然而,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叶千,萧远山心里叹息,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放下书本,萧远山笑道:“叶千来了啊,这么晚把你叫来,也是情非得已啊。”
叶千垂眸:“总捕头召唤不敢不来,更何况,事关叶某清白,不得不来。”
萧远山一愣,扫了周安一眼,后者立刻低头噤声,他打不过叶千啊,不那么说怎么弄人来。他也没办法,他也很绝望好吗。
“不急,不急。”
萧远山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接着一口又一口,就是不再说话。
叶千心中疑惑,渐渐地却有了些眉目,他转头看了看院子,笑道:“总捕头,叶千身无长物,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况且那院子又是我租的,总不会把钱藏在那里。”
“哦,那你藏在哪了?”萧远山终于放下茶碗,望着叶千道,“钱庄记录那张银票已经兑换,难不成你还随身带着三千两吗?”
叶千笑笑:“当然不会有人随身带这么多银两,总捕头也知道在我家搜不出来三千两的。不过按照正常的逻辑,你们想栽赃,也肯定提前就想好了办法的。”
周安怒道:“你别胡说八道!谁栽赃了!你自己没做过,还怕查吗?”
叶千状似思考,忽然抬头看着萧远山,目光灼灼:“我猜,待会就有人拿来前儿玲珑阁卖出的那块玉佩了吧?”
萧远山一滞,门口正走进来一个捕快,手里拿着的托盘上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叶千转头扫了一眼,冷笑道:“总捕头,今日你必要给我一个说法才行!”
萧远山点点头,从桌上拿了两张纸轻飘飘地扔出去:“李娘子的口供,没有人逼供,她自己说的。你不信,大可以去牢里问她。”
叶千飞快地扫了一眼,终于有些微微地恼怒:“我说过李娘子不能抓,总捕头,你这样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的!”
“李娘子就是真凶,而你,是帮凶!”
叶千后退两步,苦笑:“就是因为我查到了宁王,你们这么急着讨好他,吃相还真是难看!”
“啪!”
萧远山怒气上涌,一掌拍在书案上,整张黄花梨木的大桌案应声碎裂。
叶千一惊,拍掉飞过来的碎木块:“总捕头果然深藏不露,叶千自愧不如。不过你这些年,装的很辛苦吧?”
萧远山咬牙,却终是叹道:“叶千,本座念你是个人才,却不想你误入歧途。如今你既然交回赃款赃物,本座可以放你一马,但必须将你逐出六扇门,你离开京城,自寻出路去吧。”
周安不可思议地叫道:“大人,你这是放虎归山!拿下叶千,问他的罪啊!”
萧远山冷冷地看了周安一眼,又去看叶千。
叶千淡淡一笑,从腰间取出六扇门的腰牌,扔在地上,转身道:“好,我明日就出城。”
“现在。”
叶千身形一顿,背对着萧远山偏了偏头,终于还是点点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知道了。”
叶千缓缓地在汴京的街道上走着,像是个夜游晚归的浪子,脚步不急不缓,叫人瞧不出丁点儿的端倪。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回自己是无能为力了。
万和钱庄四十三条人命,她无能为力;不知道什么原因承认杀人的李娘子,她无能为力;就连被栽赃为帮凶的自己,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除了离开京城,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保住自己这条命。
因为自己查 到了宁王身上,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小儿子。
勾了勾唇角,拿出萧远山给的出城信笺,守卫帮她开了城门。
他们还不知道刚才的事,以为叶千是有紧急的公务需要出差,笑着和她打招呼。
叶千走在郊外的小路上,八月的天气,夜里已经有了凉意,叫人忍不住地怀念温暖的被窝。
叹了口气,正要寻个地方把这一夜混过去,忽然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响动。
叶千警惕起来,虽然觉得自己暂时不会被追杀,可也实在是不能大意,毕竟她在六扇门这几年,结了不少的仇家。
短刃已经握在手上,叶千提气轻身,直接跃到了那草丛边。
然而,草丛里没有什么埋伏,而是趴着一个人。
那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上满是脏污,头发已经散乱,遮住了侧脸,他一只手向前伸出,手里握着一根断箭的箭头。
叶千皱眉,四下里看了看,收起短刃,探手在那人脖颈上按了按。
还活着!
手腕用力,将这人翻转过来,果然胸前有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叶千就着他的手拿了箭头细看,竟然还是一支淬了毒的箭!
来不及多想,叶千手上寒光一闪,短刃挑开那人胸前的衣服,直接将箭伤周边发黑的腐肉削掉。
可虽然削掉了腐肉,伤口涌出的血还是发黑,叶千想了想,干脆地把他放平,自己俯身去帮他把毒血吸出来。
虽然已经运功护着自己,可这毒却也着实厉害,吸了几下叶千就有点撑不住了。
眼看伤口的血已经变得鲜红,这才帮他抹上金疮药,又扯了他的衣袍帮着包扎。
叶千叹了口气,也算是这人福大命大遇上了自己,要是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随身带这么多东西,更不可能帮他吸。毒了。
然而她是个大侠,也是时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总不好等人醒了,还要道谢什么的吧。
叶千收拾了一下,站起身,谁知才刚迈出一步,只觉耳后劲风袭来。
连忙侧身,眼前寒光一闪,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穿着劲装铠甲的兵士,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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