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孩提-第14章

八年了。

泠之,时间好快。

这一年,今天,你又会送我些什么呢?

那话本,我还未曾看过。

你的花环,我一直好好的冰着。

我只不过和你略微生活了几年,便已经在年为量衡的日子里,有了如此期待的某天。

泠之。

纵然有千万种缘由,我到底是自私了。

你是得天独厚的天材,你是万中无一的宝贝。

你是容雪姬的徒儿。

你会理所应道的被世间期待,而非困于白山,同我过着日复一日百无聊赖的生活。

容雪姬心心念念的徒儿,走了上来,带些请求道:

“师父。”

“我,想喝酒。”

一块小小的玉牌被小人递了过来,清澈的蓝眼,带着讨好的眼神恳求女人。

要不是递上了一个东西,当场就想呵斥这个小人,孽徒!

容雪姬看着这堪堪掌心,温温莹莹带些温度的小玉牌。

青色的玉水浸得圆润,正面阴刻的“容”字,同她惯有的字迹相像。

却又多了一点大气。

好罢。

其实就是大体的框架上,摆脱不了严刘二家的影响。

也还好,小人没有用些复杂的图案,也没弄繁琐的花纹。

不会出错。

我会喜欢。

更何况,她在之前看见小人忙忙碌碌的打磨石牌,问她,她答道:

“我看见好些白石,做成石牌,一定很好赏玩。”

自己自然没有那种异样的心思,她的所有举动都是为我做的。

而且,小人打磨的每个石牌,都是“季”。

所以,那个时候,她未曾想到会受到这样的礼物,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又包含着极为真切的真心。

自己时常摩挲玉牌,更随处可见玉牌,小人也喜欢上,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么想要动手,亲自为自己做一个合心意的石牌,那更不是什么惊讶的事。

想到这里,便想到了她的徒弟,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个手牌,怎么可以是石质的。

便给她送了好些软白玉。

纵然软白玉质地绵软,反而不好妥帖的成牌,但相比硬玉来说。

不易折,不易错,细心些,软玉反而总是可以成牌。

而且,她给的软白玉,是一等一的软白玉。

可到头来,没有收到白玉牌,而是青玉牌。

自己也不会去问这青玉是何处的青玉,亦或是怎么来的青玉。

如果自己未曾看见她是一点点从生手,从磋磨都不会的耍把式,未曾看到她满心满眼都是白石,将所有的空闲都来去磋磨。

那名为爱惜的情感,就会落在玉的材质上,落在小人对这礼物的重视上。

可,她看见了。

她还曾拉过小人的手,轻轻的挼搓上面的红印,轻轻的吹拂了上面的细白灰。

所以,现在自己所有的爱惜,都会落在这个小人身上吧。

一股汹涌的的情感,从心里涌起。

太陌生了,自己多久,多久未曾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境遇,有过丝丝的动容。

容雪姬冷清清的回拒道:

“不可。”

“你灵体仍未浸透,应神清灵净,不可有昏沉。”

酒啊。

自己多久多久没有喝酒了。

到底是多久呢?

这小孩,没见我平日里都是就茶慢慢的看话本吗?

幸好,一些菜式要酒曲物什相佐,不然,此时就只能同她说,白山无酒。

眼见自己的请求被拒绝,小人并未咄咄逼人的恳求,而是委委屈屈的提出了原因:

“师父,我写的话本子里要写醉酒如何……”

说完,也不说自己要喝,只定定的看着女人一言不发。

容雪姬心里只觉得好笑,这小人未曾喝过酒,但开口一句就是醉酒。

醉酒人是醉在酒中吗?

小孩,你要写话本子,自然可以婉转的写其他的境遇。

醉酒,不过人逃避的一个借口罢了。

只是容雪姬听到自己内心叹道,‘罢了。’

随后是自己的声音响起:

“你且看我小饮三两杯。”

话刚落,小人蹦蹦蹦的跑去了厨房,转瞬间,就把酒带了过来。

一起带过来的,还有两个大碗。

季泠之实在喜欢吃女人做的饭,所以连带着饭碗都用着比常人大一号的碗。

容雪姬看着这小人怀抱酒坛,手拿双碗,强忍着没敲她头。

只是接过酒坛的时候,轻轻掐了她手一下。

倒也没说什么。

女人解开酒坛的纸封,手微微摆动,酒坛里淌出丝丝银带。

落入一只碗里,到了八分满的样子,约莫分出了一点,浅浅落入另一只碗里,勉强没过碗底。容雪姬带了些犹豫,最终还是允了:

“你,略微尝尝,毕竟,话本子里,倒也无须在这细末处瞎写。”

季泠之看着碗里浅浅一点,怕是只能润润双唇,又看看另一只装了大半的碗,张口就要说些什么。

容雪姬只做了一个手势,便轻轻的拿起碗,小小的抿了一下。

却在打量小人的举动。

其实容雪姬想让小人端着自己的碗细细的闻一下,毕竟看她这样子,是没有接触过酒。

凑近了闻浓浓的一碗酒,同比浅浅的尝一点点酒相比,倒也分不出好坏,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

不这么做。

想罢,容雪姬闭眼,微微斜了酒碗,一下子喝了十之三四。

确实,酒昏沉灵台,自己不过大概百来年没喝,这么一口,就有些乏了。

那今日,便多喝一点吧。

自己曾经,也是常常喝很多酒的。

只是如今,便只是喝酒了,再也不用同过去一般了。

将酒碗轻轻放在桌面上,看着小人正襟危坐的看着自己,自己也莫名的跟着正襟危坐了起来。问道:

“如何。”

要不,让她喝一点,毕竟,就算她灵体驳杂不堪,又如何。

这个浅浅舔了碗底那么一点点酒的小人,带些迷糊道:

“师父,你好美。”

“不是,师父,你的嘴好美。”

“啊啊啊,是师父你的唇红了。”

小孩。

不记正事。

看来,没有注意到酒对人的影响。

容雪姬右手拇指和中指扣住碗沿,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说着清冷的话:

“我曾经,数十杯不醉。”

酒坛的纸封之前就已取下,只是一纱布膜住。

容雪姬解开纱布,这次引了九分满碗,用清冷的声音调笑了自己一下:

“后来没钱了。”

小孩,我的意思是,你可能看不到醉酒是什么样子了。

你怎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是在同情我?为何会独独对这句话有这样的反应?

容雪姬右手四指托着,拇指压着碗沿,又是半碗下去,淡淡道:

“我现在很有钱。”

不会醉,不需要你同情,有酒喝。

季泠之听到这话,轻轻的笑了一下。

此处就她们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四处只有微不可闻的落雪声,所以一切都听得很真切。

对此,容雪姬,自然没有反应。

或者说,在脸面上,看不出是如何反应,只是又饮了半碗酒。

喝酒就是喝酒啊,喝酒需要什么缘由吗?要去想的东西,就不用去想了。泠之为什么笑一下啊,笑就笑吧。

喝酒不好,就是该被嘲笑。

对的,喝酒不好,容雪姬对着小人嘱咐道:

“泠之,你,我,不许喝酒。”

吗?

说罢,右手食指和中指拖住酒碗,拇指一扣,微微仰头,潇洒的饮尽。

无妨,碗底剩了不少的浅浅酒液,那又如何。

左手微动,酒液带起银带落入碗中。

这不,又是新的一碗酒。

这次她到没有等碗中清平就执碗扣饮,而是定定的看了对面的那个碗一阵。

那个碗空的。为什么是空的?容雪姬问:

“你,怎么不喝?”

说罢,左手微动,碗中酒分出半数,落入了另一只碗里。

做完,她才抬头,看清了和她对坐的“你”。

哦,是小泠之,小泠之不能喝酒,容雪姬答:

“泠之,不许喝酒。”

话音刚落,对面的少女便两手捧着酒碗,似乎要仰头一饮而尽。

容雪姬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只见少女只是抿了一下。

容雪姬却没有坐下,而是将少女碗中的酒液收回来了大半,残有了整碗的两三分。

有自己看着,小人喝了酒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这般想着,就开口道:

“少喝一点。”

而自己就这站着的姿势,将剩下的大半碗酒一饮而尽。

季泠之看着她这番硬喝酒的姿态,她只觉得熟悉。

就像以前的时候,女人同她谈事情,讲道理,明明就在眼前,却好似眼中无物一般。

站在面前听她训诫的,季泠之行,季不泠之可以,季泠不之也行。

好在,自从她长大一点,或者她主动了许多,又或许是承袭了同她一模一样的字后。

从那之后,“徒弟”再也不是季泠之的一切,女人的眼里,开始有了“泠之”。

只不过此时,女人这种情绪又起来了。

好似一涉及到曾经,女人就会变得。

好远。

这女人本身就已经很远了,远到要遐想、要窥探、要揣测、要肆意妄为才能自己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容雪姬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除了有一身灵力外,再也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人。

说服自己窥探到的温柔和柔软都是真的,感受到的偏爱和宠溺,也是真的。

只是这一切,都在这酒里,变远了,季泠之带了些焦急道:

“师父,不要喝酒了好不好。”

容雪姬,我已经知道了,醉酒之后,话会变得很多,眼里会流露出悲伤,会离人好远。

会离我好远。

女人微微摇头,左手食指中指一勾,清白色的银带流入,又是新的一碗酒:

“我还没醉。”

明明碗中的酒仍然留在碗中,明明自己都未曾喝酒,季泠之却觉得自己已然醉了。

醉酒的人强说着自己没醉,没醉的人偏偏觉得自己醉了。

师父这般模样,至少和我相关吧,最起码,醉酒这个话题,和我相关。

好。你没醉。

季泠之心中仿佛淌过热水,整个身体都有些热乎乎的。

学着女人四指扣住碗底,就往嘴里送。

容雪姬乜了她一眼,却到底重新坐了回去。

季泠之先是猛地咳了几下,然后开始开始猛地吹气,剧烈的动作让脸上有了些红色,刺激的酒液让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酒不好喝。

醉酒会让人,让人悲伤,酒本身也不好喝。

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呢?

女人看着季泠之镇定下来的表情,等她逐渐平息了才开口道:

“算了,泠之,还是别喝了,酒不好喝。”

你看我喝就好,你看我醉就好,只有我难受就好。

说罢,女人一仰头,将碗中的大半酒全都喝了下去。

左手又引诀,又是银带飘舞,这次已然洒了些许出来。

不过刹那凝成冰花,转眼成雪,再看时,洒出来的酒液已经不见了。

季泠之只觉得生气,生气什么呢?

季泠之,你在生气什么呢?

没由来的愤怒在心里升起,明晃晃的朝着那个一直喝酒的女人冲。

是什么让你这么,这么悲伤,那个什么,那个曾经,那些过去,你即毫不知情,又同你毫不相干。

还是在生气。

喝酒不好,喝酒不好,可偏偏你一直在喝酒。

还是其他的呢?

对啊,我在生自己的气。

季泠之终于想明白了。

醉酒不是醉酒,它是难受。

醉酒不是话本子里写那么几笔就过去的,而是一碗又一碗,反常又反常,不耐又不耐。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偏偏师父,给我这般演示了一遍。

“别喝了。”

季泠之听见自己传出了呵斥声,等到反应过来自己猛然站起来,训斥了女人的时候,脸色开始逐渐坚定。

够了,别喝了。

你要是觉得失了威仪,酒醒了罚我便是,我从来没有不认罚。

容雪姬低着头看酒碗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在这其中,还闭合了一次眼睛。

本就无情的脸色,配上冰蓝的眸子,显得冷漠异常。

你?在和我说话?

她定定的看了好几眼倔强的少女,又低头看着自己面上的满满一碗酒,反复好几遍。

终究一声喟叹:

“不能浪费粮食。”

话音刚落,少女便走到她面前,有些粗暴的三个手指卡扣住了碗,哪怕自己的拇指都浸到了碗中。

然后端起了酒碗,一路洒的放到了嘴边,然后吨吨吨的一边喝一边顺着两边嘴角下流。

容雪姬顾不得说小人这般浪费,而是去扳那拿碗的手。

容雪姬最后生生扳开了那灌酒的手,洒了一大片。

女人正想替她除去身上的水痕的时候,季泠之微微推开了她,转过去把自己那浅浅小碗一口喝完。

然后封住了酒坛,自己压在了坛子上面,脑袋倾倒在坛子上看着容雪姬,倔强得有些委屈道:

“容雪姬,你也不许喝酒。”

“你喝酒,我难受。”

“你,我,看见好多个你。”

“凶我,你好凶,没有表情都能这么凶,你好凶好凶。”

容雪姬看到这人这副模样,脑子怕已经不清醒了,已经超越了醉酒的阶段。

她慢慢的走过去,揉了揉少女的太阳穴,轻轻道:

“泠之,不喝了,都不喝了。”

听见答应声,少女这才低下了头,低低道:

“师父,醉酒原来这么难受。”

容雪姬听到了小人的声音,揉捏太阳穴的动作越发轻微。

等到小人呼吸逐渐平稳,似乎缓过来了,季泠之抬头对着容雪姬命令道:

“你以后再也不要喝醉了。”

说罢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像是强撑着一股精气神,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急忙忙的要一些承诺。

却只撑住了一半。

容雪姬看着少女潮红的脸,想到第一次醉酒身体可能会剧烈的折腾,脑子又会来回的跳。

傻瓜。

没见过哪个小孩是这么喝酒的。

她手触到季泠之的胸口,灵力浸透,季泠之衣服上的水痕全都被她逮了出来。

在空中凝冰,往外一指,落入了终年不停的雪中。

泠之,这个世界了无生机。

你有。

外人不敢近我,惧我,怕我,敬我,远我。

都同我无关。

他们是在对着一个身份做着各自的姿态。

泠之,在你眼中我是容雪姬。

是一个冷淡,却又可靠的师父。

不是司掌天道,司掌冰雪道的道首,不是世间仙人的魁首。

是一个喝酒会难受的,普通人。

小孩,你的身体可比我的要弱上不少呢。

容雪姬将桌面收拾干净,带着小人半倚在一张软塌上,预备了热水,转身又去料理一些醒酒的吃食。

这个世界无趣。

我无趣。

泠之,还好有你。

寡妇白月光师尊收徒,只因我像她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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