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站了十个夫子，正好之前提了方案的中年夫子也留了下来。

这夫子见没有人先出来说，又等了一会，才道：

“司道大人，王某教的是《凡事百俗》，一日也就辨析一个流俗的缘来经去。谈小友往往能把课上讲的工整的复写一遍，但在经典上亦或是通俗本上找源头，总是不好做到，因此王某的一旬两分，谈小友至今没有得到过。”

季翎点点头，道：

“你有给小满说出处没有。”

那王夫子当即道：

“有的有的，司道大人，自从初次我看见谈小友的课业字迹，我就知道她没看过什么书，我都有直接给她册子，指明了大概的范围。”

所以这个小人连抄书都抄不完？算了，对于一个新事物，密密麻麻全是未知的，要找到源头还是有些难。季翎点了这中年夫子的左位，道：

“来，你说。”

那是一位稍显年轻的夫子，被叫道后也不怯场，道：

“司道大人，徐某是教《蒙童世界三千问》的，按理来说算是启蒙里较难的，倒是谈小友学得很认真，交上来的课业写了很多字，也因此一月能得三四分。”

季翎微微点头，这个东西她也学过，三千个实打实的问题，以前脑袋看着涨涨的。她补完这课去考试时，也注意到大部分人也不过是得了一半的分数，小人这个成绩，勉强算得上好了。

那左边的夫子看着季翎没问题，主动站出来，铿锵道：

“司道大人，在下教的是《东海地理》，谈小友不是东海人，学起来吃力，一分没得。”

季翎摆摆手，示意下一个，左位的发须皆白的夫子道：

“司道大人，在下孔池秋，教《稚童数算》，谈小友倒是能偶尔得改正分。”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小人第一遍做不好吗？连启蒙的算术都做不来。

等一下！！！

小人在管账房！

孔池秋正要退下，季翎连忙问道：

“孔夫子，小满算术很差吗？”

那孔池秋愣了一下，没想到季翎居然问了比较具体的内容，犹豫了一下才道：

“司道大人，谈小友的加减乘除自然没有问题，时常全对，只是涉及到二次计算，或者设元、解元之类的问题，就不怎么样了。”

孔池秋剩了半句话没说，如果到时候季翎没问，他也不打算说了。他教的数算，基本只有寥寥几题不涉及‘元’，自然也就得不了什么分。

季翎听了前半觉得没问题，小人还能做全对呢，那些‘设元解元’的，不过慢慢来就行了。一时也就没在追问了，也就对小人管账的事放下了心。

毕竟，小人那样子如果管不来账，是一定不会开口承担的。于是她开口道：

“下一位。”

左位的夫子上前，道：

“司道大人，约某教的是《大明语通识》，算是启蒙里最简单的认知课了，谈小友基本旬旬都能拿分。”

季翎倒是有些意外，道：

“这科她也能拿到分？”

约夫子轻轻颔首，道：

“谈小友勤加刻苦，蒙学又多是以看认为主，虽然从未学过，但也能勉强跟上。”

季翎点了点头，想到确实如此。大明语在早些期间须得从四十九种单个字块起认，不如汉字一般记繁多的偏旁部首，一开始大明语是要好认一点。

下一个夫子道：

“司道大人，在下是教《清心决简释》的，谈小友的专注力和定心能力很强，基本都拿到了分。”

这夫子一说，季翎还来了兴趣，她道：

“她背那个鬼画符很强？”

那夫子汗颜道：

“谈小友是硬找了《清心决详注》，去对着简释一一抄写上去的，倒是一点也没有抄错，这法子背‘清简’是要简单点，但更考验静心的能力。”

季翎莞尔一笑，心中浮现出来一个看见那一坨“鬼画符”的小人震惊又无语却偏偏又装作做得到的表情，天知道《清心决》这么多年迭代下来，里面的每一处勾画、纹路、字符都有些什么用，好用就行了。

后一位夫子看到季翎心情还不错，立马接话道：

“司道大人，谈小友的《人体经脉粗解》不甚理想，约莫是和未有家学有关，某的分数，她一分也没拿到。”

季翎微微蹙了一下眉，转瞬想到小人要是那个家庭能知道什么经脉才叫奇怪，她点头道：

“下一个。”

“司道大人，在下教的是《道德经注》，谈小友她，在德上面自有陈词，在道上面，嗯，司道大人，她不是很近道，司道大人，她不近道。”

季翎挑了挑眉，没有去管道不道的，只是问道：

“德上自有陈词是什么意思。”

那个夫子垮了一下脸色，道：

“司道大人，你要知道人生种种，绝无重复人生，自然无分高下。

是为‘是非善恶，时判其行，常看常新’，同样，修仙路上，讲究‘万物一，一万物，物物无分‘。

只是谈小友，非觉得世间有唯一正解，有在世圣人

言之凿凿，仿佛确有其事，某估计，是皇权压迫太久了。”

季翎微微松了一口，道：

“无妨，她只要不是什么魔头，也未有什么阴郁想法就好，心里有个期望，不是什么错。

你不都说，她不怎么近道吗，还不许别人有个其他的期望？”

那夫子称是，应下。

随后末尾的夫子，对着本该下一位的夫子打了个稽首，道：

“司道大人，汪某教《初识灵气》，谈小友在这一科不怎么好，几乎没有建树，在下凝了一手的灵力球，她一点反应都无。”

说着，这个汪夫子抬起了手，上悬了一个标准的透明着打着旋的球形灵力团。季翎看得真切，一时间把这汪夫子的修为看了干净，是灵存境，将天地间的灵力短暂的借为自己的，看这色泽程度，半点转化粘连的意思都没有，怕是此人此生无望灵有境。

不过，灵存境来教《初识灵气》自然绰绰有余，更别说别人还是有些名望的夫子。

季翎轻轻点头，道：

“无妨，你继续教便是，她在我身边，总要知道这些的。

另外，待会给你一枚‘不动雪’，可以勉强将你的灵力凝练一下，当然，是不会扰乱你灵根气息的。”

那汪夫子微微张了一下嘴，最后只是勉强笑谢道：

“多谢司道大人关心。”

只是那笑有些苦涩。他正准备说谈小友是否可以不修这一科。这一科怎么看对谈小满都没有用，只能抄抄书，而没有一点点玄妙的感受，先不说谈小满自身的落差感如何，仅仅是周围一应‘天才’的神异表现，就足以让她难以接受。

更何况身为“想要在司道面前表现”的他，更是放了好大一部分在谈小满身上，他看见谈小满对着完全不知所云的“灵力”，去用书本上那些字，感受。

怎么可能有感受。

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被司道大人赐了一味有助修行的灵材，一去一来，他反倒生了好多落差。原来，不能修仙也能学修仙的知识，自己在意的问题别人根本不在意，而困扰自己的修为问题别人随手一道“灵材”就能解决，还要勉强笑道，谢谢司道。

汪夫子期期艾艾的样子被季翎瞥见，一时间又有点犯忖，一枚“不动雪”效果听上去唬人，但只不过两三枚下品灵石的东西，虽然说在外界算得上稀有，也不至于这般。

于是季翎道：

"无妨，小满的情况，夫子得多费些心。"

汪夫子连连称是，他旁边样貌年轻一点的夫子看着他有些招架不过来，主动说道：

“司道大人，在下沙尘淳，教的是《玄清妙德天地祭》。抄学一类，本来也算得上谈小友的长处，只是这祭文常常要写一些玄玄妙的，不知所云的感悟，谈小友大多只是原封不动的抄些《灵牙子答问》《打铁十法》之类的原文，所以也未曾怎么得分。”

季翎看了他一眼，道：

“小满原文背得下来吗？”

沙尘淳犹豫了一下，道：

“自然背得下来，只是，”

季翎点了点头，道：

“那就行，她学显学，不必要同别人比着学，学到就好。”

季翎如此说话，沙尘淳只得退下，最后的剩的夫子上前道：

“司道大人，在下江某江海持，教的是《现代修仙泛史》，谈小友学的认真，小结也写得好。”

季翎诧异了一下，总算听到第一个不是“抄书抄的好”、“很刻苦”、“进步大”之类的没什么用的话，而是实打实的表扬，她带些欣慰道：

“果真吗？”

江海持犹豫了一下，道：

“司道大人，现代泛史是需要从上到下的去讲，其中又要从司道开始讲，谈小友自然学的比较好一点。”

季翎挑了挑眉，她没有和谈小满说过任何一件修仙的事情，就连当初带她上山，说的也只是有一个学厨艺的地方。

季翎隐隐抓住了什么东西，那片刻的疑惑却又倏然消失，怎么也抓不住，只是面上不能展现出不虞来。

大不了回去问这个纯粹的凡人小孩，是怎么知道修仙近代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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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孩提-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