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不一会儿,宴绯雪从屋子里出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低头红肿兔子眼的谷雨。

放鹤眼神一直往谷雨身上瞟,又时不时虚虚从宴绯雪身上扫过。

宴绯雪只当,他是怕自己说他和狗蛋打架的事情,便装作没看见。

宴绯雪故意按下这茬儿,放鹤心里越发惴惴不安,烧火的时候一直在想谷雨到底有没有打小报告。

“谷雨,把架子上的红薯切开,等会儿蒸在锅边上。”

白微澜挑的四个红薯,各个有成年男□□头大,烧都不容易烧熟,别说想用炭火烤熟了。

宴绯雪像似安慰小孩子一般,朝白微澜道,“贴锅边蒸的红薯,也很香。明天再给你烧个小点的红薯。”

白微澜听着浑身不自在,火坑的热气像是灼心似的,脸有冒热气的苗头。

他低头闷闷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别这么跟我说话。”

“不是小孩子还打架?”

白微澜抬头,“那是人家先扯我头发!”

“哦~”

白微澜个子高挑坐在矮凳上,两手搭在屈膝长腿上,整个人显得委屈兮兮又格格不入。

宴绯雪笑道,“那你没扯回去?”

“……”

白微澜算是知道了,宴绯雪又在戏弄他。

但是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缄口不语,他稍抬下颚,冷冷道,“我一脚给把她踢了好远。”

说完,怕是宴绯雪不信似的,双臂打开拉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院子还有雪痕,你去看看。”

“那你好棒哦。”

白微澜抿嘴不悦,回身背对阴阳怪气的宴绯雪。

余光中却见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正闪亮闪亮地望着自己。

谷雨的眼睛很大,杏仁眼,哭过之后水汪汪的,正满眼崇拜地望着白微澜。

白微澜下意识后仰拉开距离,问道,“干嘛。”

谷雨小声带着丝沙哑道,“燕哥哥夸你好棒了。”

……

“你也好棒。”白微澜面无表情道。

“真的吗?”谷雨眼眸更亮了,但很快覆上一层颓败阴影,“我没用,什么都不做好。”连当面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挺好的,一没杀人越货二没作奸犯科三没偷盗抢劫四还积极分担家务。”

白微澜不带停顿的,说了一串不走心的安慰话。

但是谷雨每个字都细细听着,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

呐呐细声道,“我好像也没那么差。”

白微澜认真点头。

他十三四岁在干什么?和一群狐朋狗友赛马斗蛐蛐,整日游手好闲在课堂上给先生画王八。

那个年纪活得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谷雨怎么就养成了这个唯唯诺诺的拘谨性子。

不一会儿,饭菜香了。

“谷雨,去把小栗儿叫起来吃饭。”宴绯雪道。

这孩子上午玩疯了,从下午一直睡到晚饭熟。

谷雨抱着小栗儿出来的时候,木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一盘蒸的红薯,一盘梅菜扣肉、红烧肉、酸菜末。

“哇,这万哥儿家席面不错啊。”放鹤馋的吞了下口水。

他拿起筷子,把扣肉中间那条最肥最大的,夹走了。

谷雨双手捧着碗,看着碗里落下的扣肉,抬头朝放鹤亮晶晶望去。

放鹤心虚低头,假装吃东西,但筷子上没菜,只得干巴巴嚼筷子。

“咦,放鹤,你注意点,谁要吃你口水。”白微澜嫌弃道。

放鹤哼了一声,“就你瞎讲究。”说着就起身去洗筷子。

席面上的酒菜确实不同,就连酸菜都透着香浓的肉味。

那酒席人家本就是附近有名的厨子,在村口开了家饭馆,生意还行。

那万哥儿曾经进山捡蘑菇,崴了脚,偶遇上山捡干柴的宴绯雪,被宴绯雪背下山又找驴车送回村子。

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要不是两人在不同的村子,天天来往不方便,不然那哥儿一天到晚都会凑过来。

对方今天成亲,特意叫宴绯雪带全家来吃席,最后只见宴绯雪一人还抱怨好久。

宴绯雪走的时候,硬是给他打包了几盘菜。

三个孩子都吃的眉眼欢快,就白微澜夹着蒸红薯块吃。

“真傻,红薯有什么好吃的。”放鹤腮帮子含满,嘟囔道。

宴绯雪道,“不挺好的,他少吃一口,你就多得一口。”

“还是你放鹤今天也知道谦让了?真是怪哉。”

宴绯雪一说,放鹤刚被美食驱散的忐忑阴霾又浮上心头了;不安的,又偷偷藏起脸色,埋头干饭。

不过这次蒸的红薯确实不错。贴着锅的那面蒸出了浅黄焦壳,粉糯带甜味儿,又吸收了米汤的清香,口感确实不错。

白微澜头一次吃,自认为比扣肉好吃多了。

一顿饭后,两个孩子开始收拾,宴绯雪两人做火坑烤火。

白微澜把白天王金凤带孩子找上门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宴绯雪道,“以王金凤的性子是不会罢休的。”

白微澜从没接触过如此胡搅蛮缠又不讲理的人。

在他以前的生活里没有钱和权不能解决的问题,对一个乡野泼妇到真没放在心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白微澜问道。

“能怎么办,上门讨个说法呗。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哪有不还手的道理。”这态度没摆出来,今后村里人人都能踩你家一脚。

“对方不像是讲理的。”

宴绯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我讲理做什么?”

“我家那老实巴交,病弱不能自理的男人,刚可以下床一天就被王金凤打瘫了,你说这不上门找说法能过得去吗?”

白微澜眼眸微诧,脑子里似百花盛开蜜蜂嗡嗡的,只有一个回应——我家……那男人……

真的好直白。

白微澜见宴绯雪疑惑的望着自己,低声咳嗽了下,飘忽忽的脑子清醒了些。

“我不同意,我哪里老实巴交病弱不能自理了。”

“你刚昏睡了几天,刚好可以……”

宴绯雪话还没说完,嘴角低低惊呼,眼眸惊讶睁得老大。

他还没来得及挣脱,身体又被轻轻朝上抛了抛,后背落空,宴绯雪下意识双手环住了白微澜脖子。

白微澜拦腰托着宴绯雪,目光直直,颇为较真问,“现在还说我柔弱吗?”

宴绯雪脑袋抵在男人的胸口上,颇有些不自在的仰头,“快放我下来。”

“那你说。”

“说什么。”宴绯雪眼神有些慌乱,一旁三个孩子已经好奇看了过来。

白微澜现在也回神了,在该死的自尊心控制下,他竟然抱了宴绯雪。

怀里温软,扑面而来的急促呼吸扰乱了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

有些尴尬。

白微澜喉结滑动,侧头避开微怒的目光,小声道,“就说我家那男人,一点都不病弱不能自理。”

这愣头青。果然死要面子都是男人的通病么。

可他偏不遂了他心意。

宴绯雪从惊慌中镇定下来,一手摸上了白微澜右胳膊,低声道,“现在手臂不痛了?”他手指并拢用力捏着警告道:“这次给你留面子。”

……

真凶。

白微澜怀里空空的,抬头看一旁若无其事烤火的宴绯雪,心里十分不爽。

“父亲,你刚刚在和爹爹干嘛?”小栗儿睁着好奇的圆眼睛道。

放鹤道,“这还看不明白嘛。”他抓抓头,看向谷雨,“谷雨,你说他们在干嘛。”

谷雨啊了声,背挺得直直的,郑重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们在玩打马马肩。”

放鹤立马点头,还煞有其事道,“对!就是白哥抗不起燕哥哥,最后只能抱了。”

“白哥,你不行啊,吃红薯没力气的,得多吃肉!”

刚刚才证明自己的白微澜,立马拧眉朝放鹤丢出一个滚字。

但是小栗儿只抓住一个重点,打马马肩。

“父亲,小栗儿也要。”

白微澜僵硬的脸挤出一丝笑意,蹲下道,“来。”

小栗儿从来没骑过,以前只是羡慕村里其他孩子可以被父亲抗在肩膀上,现在轮到自己兴奋又害怕。

“你看父亲双手很大,会稳稳抱住你的,小栗儿要是害怕还可以双手抱父亲脑袋。”

“好了,咱们要起飞,飞奔咯。”

“哇,好高啊!哈哈哈哈……”

白微澜肩膀顶着孩子朝院子跑去,放鹤和谷雨也一脸兴奋跟在后面跑。

宴绯雪见几人都有点不着调的乐呵,连忙跟在后面说小心点。

另一边,王金凤家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准确来说整个左邻右舍都被吵得忍不住捂住耳朵,又控制不住探头探脑。

雪村安静,只听见那黄土屋里就一个嘶吼的声音。

王金凤啊,长得不错,嗓子扯起来倒是少了点韵味多了泼辣强势。

“孙老幺你怎么这么窝囊,你女人被人打了,你倒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吃什么吃,烦人惹事精,你现在还有心思吃饭。”

接着就是大力摔碗声,孩子隐忍哭腔声。

“你们老孙家从根上就窝囊,老的窝囊小的也窝囊,我真是眼瞎了才嫁过来。

当初放着好好的县城夫人不过,偏偏眼瞎看中了你这孬种。”

当初王金凤到说亲的年纪,也是几家求的。

说县城那家其实也是一个外来的屠夫,但好歹有个摊位,生意也不错,就只差在城里买房了。

屠夫身材健硕,浑身上下收拾的妥帖,完全没有油腻腥臊味,连带着他肉铺子看着也比旁人的干净亮堂多了。

两人眉来眼去一段时间,最后王金凤还是犹豫了。

因为家里人说做生意的,哪有财运一直好的,多是亏本买卖,不然天底下人都去做生意了。

要是哪天没赚钱了,买菜钱都没有。

还是村里孙家好,不能大富大贵,但也饿不死。只要人勤快地里就有收获,比摸不着头脑的生意踏实多了。

外加孙老幺踏实肯干,人还老实,嫁过去还能做当家做主。

人又生的不错,在村里有房有地,可比那外来户,摸不清底细的屠夫强多了。

王金凤也被说动心了,给屠夫说自己被家里强迫嫁人,只盼他来日能有个知心人好好照顾他。

王金凤这边拒绝屠夫留有情面又显得身不由己,扭头就嫁给了孙老幺。

结果成亲后,才发现之前看的都是表面。

外面人夸人肯干,到真和他过日子了才发现处处不是滋味。

木讷不解风情,处处吃亏老好人,这日子天天受气,关键还是王金凤一个人唱独角戏。

旁人说的优点,到王金凤这里都全是气得牙痒痒的缺点。

白微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而我,还在取经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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