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时,喀日图有十五个汉子受伤,没有人死亡。损失羊十只,收获狼五十匹,算得上是大丰收。
血腥气太大,胡仑别克让没受伤的汉子们杀狼,年轻些的去铲土掩埋血迹,以免血腥味引来更凶猛的野兽。
等一切都忙完,五十只狼也宰杀好了。除受伤的汉子多分些肉外,其余一人也能分个几斤。
狼皮分给了杀狼有功的汉子,库兰因射杀了头狼,除了头狼的皮外,还额外得到了一张狼皮。
妇人们拿到肉,高兴地将狼肉腌制起来,等到冬牧场时再炖着吃。
狼肉柴,必得久炖才能入口。慧哥儿学着大家的样子,将库兰和托汗分到的肉都腌制起来。
天渐渐亮了,等一切都忙完,又到了出发的时间。
除第一日外,后面几日晚上都没再遇到狼。
路上无聊,就是驰娜尔托娅这些习惯了转场的,也有些蔫蔫的没精神。
小孩子们却在第一日的疲累后,奇异地恢复了。
大家凑在罗罗车上兴奋地哇哇叫,又是指着天上的飞鸟,又是望着远处的雪山,还一定要让大人跟着看才行。
慧哥儿无法,只得驱马走在冬儿和丹哥儿坐的罗罗车旁,陪着两个孩子看景儿。
这日,距离出发已经五日,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停下休息时格外早,正午过后没多久酋长就下令扎营。
慧哥儿不解,看向一旁的托娅。
因那日杀狼的情谊,这几日他都和驰娜尔家一起走。
库兰和托汗他们则在后面驱赶羊群或者骆驼群。
托娅为慧哥儿和婉儿解惑:“明天的路程最凶险,要让牲畜们休息恢复体力,明早再出发。”
婉儿好奇:“怎么个凶险法?”
“就是山路,有峭壁。”托娅道,“明天牲畜得分开走,马走的路凶险,羊群和骆驼过不去,得走另一条路。”
“我们也跟着羊一起走好走的路不行吗?”婉儿听见峭壁,有些怕。
“不行,那条路只能羊、骆驼和老人孩子走,不能过年轻族人。”
至于为什么,托娅也说不清,大抵是历来如此吧。
慧哥儿却想,会不会是之前部落之间的盟约之类的。现在喀日图日渐强大,以后如何真不好说。
晚上照例是女人双儿在中间,汉子们在外围巡逻。无数火把亮起,照得夜晚如白昼一般。
慧哥儿难得睡着,却被惊慌的音哥儿晃醒。
原来苏阿奶那晚遇狼时受到惊吓,一路都有些发烧,今晚突然热得烫人。
唯一的亲人病危,音哥儿没了主意,慌慌张张来找慧哥儿。
慧哥儿二话不说,披上衣服就跟音哥儿出去。
到两人的毡包时,看苏阿奶脸烧得通红,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知道形势危急。
他让音哥儿守着,拿上火把去找药草。在营地挖野菜时,他就认出几味药,只是那时不想暴露会医术的事,便没有采。
如今人命关天,且他和库兰已经定亲,算是在草原安了家,不用再顾虑那么多了。
好在这几味药草在草原还算好找,他很快就找到了几株。还没挖几棵,就有汉子骑马过来:“谁?在这里干什么?”
慧哥儿抬头才发现他来到了队伍外围,此时被带着人巡逻的蒙恩看到。他扬了扬手里的药草答道:“队伍里有人发热,我来采几株药草回去。”
蒙恩有些惊讶:“你会医术?”说着打量了下慧哥儿,认出是和库兰定亲的双儿,奇怪道:“你不是农家夫郎吗,怎么会医术?”
慧哥儿心内忐忑,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我家日子过得好,我平日无事,就看看医书自学的。”
竟然还识字,蒙恩越来越惊喜,问道:“你们这群人里认字的多吗?”
见转移了注意力,慧哥儿松口气,原本的“慧哥儿”也识些字,他露出来也没什么:“多不多不知道,今日生病的这家就识字。他家原本是大晋的读书人,这是遭灾了才来到草原。”
蒙恩想到父亲当官后天天逼着他们兄弟两个认字,还想让小弟嫁给大晋人。
大哥被逼得天天守城门不回去,他也早早来到牧场放牧,如今早把原来学的忘光了,有人能教再好不过,他高兴地道:“走,我跟你去看看。”
音哥儿正在毡房里抹眼泪儿,害怕阿奶丢下他一个人在世上受苦。家里爹娘兄弟都死了,如果再留下他自己个儿,他可如何是好。
蒙恩拿着草药进来时,便看到眼睛跟兔子一样红的双儿。
慧哥儿顾不得安慰人,将草药稍微洗了下后放到锅里捣碎,过滤出渣滓后喂给苏阿奶喝。
苏阿奶人事不省,用小勺喂不进去。音哥儿上前将人抱起,慧哥儿拿着碗往里灌。
“帕子有吗?用湿帕子给苏阿奶擦擦身,明早应该就没事了。”药终于喂下去了,慧哥儿松口气,放下碗问。
音哥儿脸上的焦急缓和了许多,放下苏阿奶起身道:“我来吧,慧哥儿你回去吧,我守着阿奶。”他认出了蒙恩,知道是当时接人的官爷,有些手足无措。
“你识字?”见两人忙活完了,蒙恩才出声。
音哥儿一愣,不自觉看向慧哥儿,见慧哥儿轻轻点头,才小声回道:“认字。我爹和我阿爷都是秀才,我们家人都识字。”
“好,我去给你挑水,你忙吧。”得了确切答案,蒙恩挑起帘子出了毡房。毡房本就小,他一个汉子进去就要人挨着人,实在是不便。
等脚步声走远,音哥儿才小声问慧哥儿怎么回事。
慧哥儿没细说,只让音哥儿等苏阿奶醒了告诉她。
蒙恩是县令之子,苏阿奶年纪大了,在草原生活着实不便,如果能搭上县令家,搬到城里定居也是好的。
毡房里还有孩子,慧哥儿帮着给苏阿奶擦过一遍身子,温度下去了才离开。
更深露重,深夜的草原更加寒冷,慧哥儿裹紧身上的羊皮坎肩,小跑着回了毡房。
两个孩子还在睡,没有醒来的迹象。慧哥儿松口气,双手合拢哈了会儿气后才觉得暖和些,脱下袍子继续睡。
翌日清晨,得知要和阿父分开,冬儿和丹哥儿眼睛都红了。
慧哥儿无法,只得抱着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两个孩子答应坐罗罗车。
部落里年老的汉子骑上马,赶牛羊驱骆驼,走向另一条更平坦的羊道。
壮年的族人则骑上马,奔向凶险的峭壁。
将苏阿奶拜托族里的老妇照顾后,音哥儿擦擦眼泪,骑马跟上众人。
早上阿奶跟他说了谋算,他不知道慧哥儿是怎么想的,但阿奶竟想让他嫁给蒙恩。
就算是异族又怎样,蒙恩可是县令之子。他一个外来的双儿,身无分文的,怎么配得上。
恍恍惚惚间,音哥儿才看清眼前的峭壁,只觉天地茫茫,峭壁如匕首般直直插入天空,这可怎么过得去。
汉子们打头,骑马在前面示范。一些胆大的妇人夫郎们骑马慢慢爬了上去,只剩几个胆子小和有孕的妇人夫郎迟迟不敢上前。
慧哥儿也怕,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他可不想就这么摔死。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愿最后一个,只得咬咬牙,也不打马,俯下身轻轻抱了抱马脖子,而后起身闭了闭眼,双腿夹紧马腹跑了上去。
马儿像是认路般,并不直接往前冲,而是调转头朝后走了一段儿,才往前狂奔。
慧哥儿双腿死死夹着马腹,生怕掉下来。
所幸马儿勇猛,一路上有惊无险。
蒙恩、库兰今日殿后,在后面给剩下的妇人夫郎们打气:“没事的,这里是族人们走惯了的。马儿也都认路,不用你们控马,只要夹紧马腹就行。”
这些妇人夫郎们要么是大晋新来的,要么是外嫁过来没走过这条路的,因此都有些犹疑。
音哥儿看了蒙恩一眼,见汉子不住地对大家喊话,目光里没有半丝不耐,知道是个好性子的。
想想阿奶的话,不由有些脸红。他学着慧哥儿的样子俯下身抱马,又直起身夹紧马腹。
婉儿今日和托娅共骑一匹马,早到了对岸。此时见音哥儿也过来了,忙和托娅过去接人。这段路之后就是坦途,众人在此处修整一番再继续出发。
热水烧起来,慧哥儿喝口奶茶压惊,就见旁边的库兰抱着乌木揉捏。
转场时,库兰特意把乌木打包好,放到骆驼上驮着,今儿还特意抱着过峭壁。
此时乌木一副享受的样子,慧哥儿忍不住伸出手逗弄:“乌木,过来。”
乌木喵一声,抛弃了旧主,嗖一下跳到慧哥儿怀里。
慧哥儿面上得意,冲库兰挑眉,没错过库兰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他脸有些红,低头继续逗猫。
只是气氛到底不同了,淡淡的情愫在空气中蔓延,令一旁的托汗和男仆有些眼红。
真是,定亲就了不起吗?欺负他们这些没订过亲的。
两人此时眼里哪看得到旁人,一边逗猫一边喝茶,情谊绵绵。
只是第二杯奶茶还没喝完,蒙恩带着个汉子急匆匆过来,汉子面上万分焦急。
羊道好走是我根据剧情改的,据李娟大大《羊道三部曲》里说的,羊道是最凶险的。因山羊会爬山,所以称为山羊,大家可以想象羊道的凶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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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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