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吃饭库兰是和男仆分开的,他单独和慧哥儿一家吃。和毡房不同,砖瓦房特意修建了大堂屋,摆了方桌和板凳,不用再在床上摆炕桌吃饭。
昨日到达前,酋长说第二日给新来的大晋人分房。因心里记挂着事,慧哥儿第一次觉得奶茶没了滋味。
吃过饭问清了酋长家的位置,匆匆就要出门。
“骑马去。”难得见慧哥儿犯糊涂,库兰喊道,“这里大家住得开,走路得走一会儿才能到,骑马快些。”
慧哥儿意识到犯了傻,把这里当成了大晋的村庄,以为走两步就到了,殊不知村与村是不一样的。
脸有些红,慧哥儿转身,带着两个孩子去到一侧的牲口棚。
库兰一声不吭跟在身后,也牵出一匹马,一路伴随着慧哥儿哒哒哒向着酋长家进发。
酋长家位于定居点中心,是个两进的大院子。
与库兰家不同,院子里种有几棵树,不过深秋时节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什么。
院落里挤满了人。音哥儿脸红红的,对慧哥儿和婉儿道:“阿奶要去哈巴提县令家教他家小双儿认字,我们明日就走了。”
慧哥儿挑挑眉,苏阿奶果真抓住了机会。
婉儿有些惊奇,不知道苏阿奶怎么就找到了县令的路子,她问道:“那以后你们还回来吗?”
音哥儿笑眯眯地:“这里离阿勒腾骑马一天就到了,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就回来看你们。你们想我了也可以去城里看我和阿奶。而且冬日里大家都要去城里交岁贡的,那时候我们就又能见面了。”
听到岁贡二字,慧哥儿问:“岁贡怎么抽,你知道吗?”
音哥儿小声道:“听说是十只羊交一只,然后官府按人头发盐和碱。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库兰咳嗽一声,示意他知道。见慧哥儿看过来,他小声到:“每人每年二十斤盐和碱,不够了再去铺子里买。”
说着眼神有些幽怨,慧哥儿来了之后一直跟婉儿、音哥儿说话,都不理他。
慧哥儿会意,脸有些红,不自在地扭过头去。
胡仑别克适时出现,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冬牧场的难民砖瓦房是官府为了安置难民修建的,因此大家都可以住。但是如果盖了房子,或者嫁了族里人,就需要搬出去。
每个难民可以住十年,十年后无论是否盖得起房,都要搬出去,明白了吗?”胡仑别克开口道。
见房子并不属于他们,难民们脸上有些失望。不过想到可以白住十年,又有些欣慰,至少帮工结束不会无家可归。
有个不到七岁的半大孩子怯生生地问:“我......我才七岁,也只能住十年吗?”他家人都遭了难,孤身一人来到草原,什么事都得问清楚才行。
胡仑别克笑着说:“你可以住到二十七岁,就是说成丁后再住十年。”
孩子明显高兴起来,胡仑别克又看了眼众人,见大家没什么问题了,想了想开口道:“帮工的主家如果有房的话,也可以住在主家。部落里住得开,来回可能不太方便。好了,要住在安置房的都跟我过去看。”说着在前面领路。
慧哥儿没动,问婉儿:“你住哪儿?”
婉儿笑道:“驰娜尔大婶让我住她家里。不过我想着一年后也要搬出来,现在也要去占个位子才行。我不跟你说了,先过去了哈。”
慧哥儿明年就成亲了,肯定不住在安置房。音哥儿要搬到县令家,婉儿坠在队伍后面还有些伤心,以后她岂不是只有一个人了?
“阿父,我们去看热闹吗?”冬儿晃了晃慧哥儿的手,问道。
丹哥儿在库兰怀里指着人群道:“阿父,去看看。”
“慧哥儿,我回去跟阿奶一起收拾东西了。”音哥儿告辞道。
“今儿就走?”慧哥儿问,“刚才不是说明日出发吗?”
“明天一大早走。这里离阿勒腾骑马得走一天,早上走晚上才能到。现在出发太晚了。”音哥儿招呼后,去后院儿收拾行李。
慧哥儿见人走了,和库兰抱着孩子坠在大队伍后面,看着胡仑别克给大家分房间。
难民安置房盖得十分齐整,没有院子,一长排房子,五人一间。
婉儿占了位子后出来,见到慧哥儿和库兰,跑过去笑着说:“里面的床可大了,还可以烧炕,酋长说冬天住着一点儿都不冷呢。”
看过热闹,回去的路上,慧哥儿在马上问库兰:“你什么时候去打草?”
他骑马技术还不太好,目前两个孩子都跟着库兰一匹马,他自己一匹。
“明天就去。晚上不回来,我把托汗留下,其余人都带去打草。”库兰慢慢地控马小跑,笑着道。
“好。”男仆里他就跟托汗熟,库兰特意留下托汗,算是为他着想了,“我在家只要喂羊喂牛就好了?”
“嗯,再打扫打扫羊圈就行。你要是觉得累就歇歇,这些活儿托汗都是干惯了的,还有毕力格的夫郎娜其布帮忙,你们四个人一起干,不要太累了。”库兰嘱咐。
“没事,我学着些,慢慢就会了。”
库兰笑容越来越大,竟慢慢快跑起来。
冬儿丹哥儿咯咯笑,慧哥儿将袍子领儿拉高,喊道:“慢些,冬儿丹哥儿别笑了,仔细嘴里钻了风,肚子疼。”
库兰这才勒停马儿,回头傻笑。
“走吧。”慧哥儿心内好笑,也没说库兰,大小伙子了,没看出还是个不稳重的。
“东家,今年杀几头羊?”刚到家,托汗就问起来,“先把冬天要吃的肉存起来,也省得这些牲畜吃草浪费草料。”
库兰想了想,往年家里都是杀一头牛和两头羊的,今年多了慧哥儿和两个孩子,他想了想道:“杀一头壮牛和六只羊,冬日里多吃些肉补补。”
慧哥儿和两个孩子太瘦,得多吃些肉才行。
“好,我去逮羊。”托汗挽起袖子去羊圈,比往年多杀了四头羊,冬日里不缺肉吃了。
他也看出来了,慧哥儿不是个多喜欢吃肉的人,这些肉大多还是进了他们这些男人的肚子。
“汪,汪。”羊圈里班班、扎那狂叫,显然看出今天有大事,叫声都有些兴奋。
“托汗大叔,过来的时候把班班和扎那关好,杀牛杀羊的不能让它们看到。”库兰对着羊圈喊道。
宰杀场面太过血腥,两条狗都是牧羊犬,还是不要看到为好。
慧哥儿去厨房烧水,他不会杀羊,但小时候看过杀鸡,知道要用到热水,自告奋勇找了个活儿干。
砖瓦房住得开,冬儿和丹哥儿没了玩伴,慧哥儿本想让两个孩子进屋去玩。两个孩子才三岁,杀牛杀羊的场面太过血腥,还是不要看为好。
没想到两个孩子不怕,非要闹着在旁边看。
库兰不知从哪里找出六个大木桶,两个孩子围着转个不停,他解释道:“一会儿接牛血羊血用。”
见慧哥儿点头,库兰问:“热水好了吗?得先洗洗。”
“好了,我洗吧。”慧哥儿起身找出水瓢,将热水倒入木盆中,找到灶台上的芨芨草小扫帚准备刷洗。
“一起洗快些。”库兰挽起袖子,蹲下和慧哥儿一起洗。两个孩子有样学样,跟着阿父和库兰叔叔一起洗木盆。
木盆犄角旮旯处有黑色的污渍,被热水一冲,水盆里的水都变得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去年的血没洗干净。
慧哥儿低头认真干活,没看到库兰有些微红的脸。
库兰很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他一个人生活,再爱干净也有注意不到的地方。木盆去年没洗好,也不知道慧哥儿会不会嫌弃他。
正胡思乱想,托汗和男仆毕力格一手抓了一只羊,后面另一个男仆也是一手一只,六只羊都被捆住了蹄。
库兰和慧哥儿抓紧时间将木桶洗干净,放到捆绑羊的铁钩下,开始杀羊。
慧哥儿招呼两个孩子进屋,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地不肯进去,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血呼啦啦的有什么好看的。
慧哥儿边烧水边听两个孩子哇哇叫,探头去看,原来是库兰和托汗在剥羊皮。
牧人们都有剥羊皮的本事。小刀子在羊身上细细地划过,保证不割破一处肉,能将皮完完整整地从羊身上剥下来,还不流一滴血。
中间需要屏息凝神,半点马虎不得。此刻库兰和托汗似乎在比赛谁剥得快,院子里除了两个孩子的叫声,大家都沉默地看着,生怕扰了两个人的心神。
托汗不愧是几十年的老牧羊人,给羊脱皮的技术一流,库兰虽然年轻气盛,也没赢过托汗。
托汗得意地冲两个孩子眨眼,冬儿和丹哥儿不顾托汗身上的脏污,抱着托汗的腿直喊爷爷厉害,把老头儿逗得哈哈大笑。
察觉到慧哥儿的视线,库兰脸有些红,将羊皮展开给慧哥儿看:“我的皮没破,想给你做一件羊皮大氅,冬天穿着暖和。”
剥羊皮时,他老是瞥见慧哥儿,速度上不去,这才输给了托汗,平时他可是比托汗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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