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山采药去

雷铤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蹭过邬秋的脸颊。邬秋觉不出他的体温,只感觉到一阵令人浑身一颤的酥麻痒意。雷铤戴了面巾,挡住了下半张脸,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却饱含笑意。

邬秋看着雷铤的眼睛,不觉又晃了神,自己呆呆地抬手摸着自己的脸不说话。

雷铤朝着邬秋所住耳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快去吧。不必担心。”

说是不用担心,可邬秋哪里能真的放下心来。现在变成他与刘娘子和杨姝操持家中一切杂事,雷铤他们从早到晚在外头忙着。这次瘟疫发作极快,效力又强,这三四日来已经死了不少人。邬秋还听说官府已经在城边辟了个空院出来,叫城里染上疫病的百姓住到那里去治病,免得传染了其他人。

他正想着,刘娘子看着他打趣道:“秋哥儿又在发呆了,这一件衣服搓搓洗洗揉了半日,再洗可要搓出个窟窿来呢。”

这会儿刚用过早饭,刘娘子在院里洗着一家子这两日换下的衣服,杨姝带着邬秋来帮忙,又分了两盆跟着一块儿洗。邬秋一边洗一边想着雷铤他们的情况,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同一件衣裳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揉搓。

邬秋红了脸,低头一笑:“您可别笑我,我只是看着这衣服,想他们这几日救治得了疫病的病人,又有点担心。”

杨姝同意道:“这话可是了。秋儿不知道,我们村子几十年前闹过一次鼠疫,那情形现在想起来都害怕,后来朝廷派下来好些郎中,也没什么法子,染了病的人还是无药可治,可知这瘟疫是极凶险的东西了。”

刘娘子叹道:“可也不知这一次要多久才能过去,先是一场大水,淹了方圆上千里的地方,数不清有多少灾民,又来了这么场疫病。话可又说回来,亏着你们来的早,真是菩萨保佑。我瞧着他们点灯熬油熬了两天,听说其他医馆的郎中也在一起出主意,也不知道他们想出个根除这病的方子没有。”

这确是实话。这两天雷铤整夜整夜呆在书房里,翻索着医书古籍,想找个对症的方子。只是这瘟疫染上之后发作太快,先前的药方总不能及时制住病情,药性又烈,很多体弱的病人便熬不过最初最猛烈的阶段。为此雷铤着实发愁,想了好几副方子,可总不尽如人意。

况且,最近医馆的日子也过得紧了。与寻常百姓家相比,他们算是要略富裕些,就在半月前,即便那时已经有灾情,也还是能买到些新鲜菜蔬之类,偶尔还能有点瓜果尝尝鲜,现在才十几天过去,竟是再买不到了。家中虽有米面余量,却也得省着些吃。官府的救济银发放太慢,他们自己还搭进去不少银两药材,故此这些日子家中衣食皆从简便。

雷铤又不能不为了家中情形再多一重操心。

吃晚饭时,雷铤才从外头回来。邬秋细看他的神情,像是显出一丝轻松的神色来,忙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是疫病的方子有进展了么?”

雷铤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引得众人一下全围上来:“正是,秋哥儿果然细心。方才顺道去了一趟药铺,同于渊又商量了一次,觉着这个方子可以一试。”

这位于渊,邬秋曾见过几次。他是药铺的少掌柜,也是精通医药,比雷铤小两岁,性子很豪爽,跟雷铤称兄道弟关系匪浅。先前他有时来医馆送药,最近这两日也忙着找药方,雷铤时常会去找他商议。今日看样子是终于鼓捣出个结果了。

雷迅正在细看那方子,看毕赞同道:“这方子的确很好,只是这芸胡草。”他伸手点了点其中一味药草:“虽不是什么珍惜药材,这个季节却也不多见,要再等上一月才好大量收集采买,药铺现成可用的怕也不够量吧。”

雷铤已经想好如何解决:“城里几家药铺的存量都不多,连带熬药试药的损耗,也用不了两天了。但是咱们城外山里就长着这药草,此时虽不是成熟的时节,也大概能找到些能用的。这一味用量不太大,药房已经派了不少人去江南采买,若能在山上找个十几斤可用的,也足够城里支撑着用些日子。”

他们过去也常常去山上采药的,倒是对此不陌生,对山上的路线也熟悉。只是有一样,最好两人同去,以便在荒山野岭有个照应。

趁着众人都不在意,雷铤抬头望着邬秋的眼睛,微微挑眉,目光里有一丝询问的意思。

上山采药并非出去游山玩水,这些病人也不能长期离了雷铤,城内的情形如此危急,此行必是时间紧、干活忙。纵是真的让邬秋同去,两人也没工夫做别的。只是雷铤藏了一点私心——他这几日实在乏累,不仅身上累,心里更累,就莫名时常会想同邬秋单独呆一会儿。

只要听他说说话便好,心里的烦闷便能消解。

而且邬秋是很能干的,过去在薛家村也能干得了农活,现在病也养好了,一同去采药的话也确实能帮得上忙。

不过雷铤拿不准邬秋是否愿意,想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先问问他才好。不料邬秋触到他的眼神,立刻干脆地点了点头,甚至不需要他再多问。

雷铤心里有数了,同时也觉得心中积压的烦恼跟着散去了不少,周身都轻松了些。正这时崔南山问他:“这次还是叫栎儿或是檀儿同去吧?”

雷铤顺势便道:“近来病人多,走不开人,我去两三日已经要烦你们多辛苦些了。栎儿檀儿如今也顶事了,这个当口儿还是留下吧。若需要个帮手的话……秋哥儿可愿和我进山么?”

崔南山不放心邬秋的身体,又觉着叫客人出去奔忙似乎不好,再说邬秋又是个哥儿,起初不大同意:“这恐怕不好。秋哥儿的身子哪禁得住这样劳累,再说人家一个哥儿,同你一起到那荒山野地里……像什么样子。我看还是叫栎儿去吧。”

邬秋不等雷铤再开口,忙自己过去解释:“劳郎君挂念,我的病原已经好了,过去在村里也常上山打柴的,如今城里遭逢如此灾祸,我也自当出力。”

这时候邬秋也不便把话说得太过,雷铤也不方便强烈表达自己一定要邬秋同去。于是雷铤转头扫了雷檀一眼。小家伙撅撅嘴,又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背着手摇摇头,然后换了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过来摇着崔南山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说:“阿爹,秋哥哥从不托大的,他说行那就是行。现在如此紧急,救人要紧,我看有些虚礼也顾不得了。再说他们俩都是极懂礼的人,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崔南山虽然仍不放心,但雷檀说得也有理,这样确实是此刻最妥当的安排,便拉着雷铤反复叮嘱,叫他一定好生照看着邬秋。

邬秋神情很郑重:“我一定好好帮大哥采回药草来,救治百姓。”

雷铤一笑:“秋哥儿也有郎中的样子了。好,我们定能找到合用的药材,早日回来。自然要越早给病人用上这方子越好,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

邬秋原先在薛家村时,也常上山砍柴或者采些野味,但一般的村民们都不会往深山里走,只有猎户才会去那些人迹罕至的林子里,邬秋也只到过村民多一些的山脚附近。雷铤说要想采到这种药草还需要略往深处走一走,邬秋的情绪里又多了一重隐隐的激动,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收拾好了一个随身带着的包袱便到外间来。

雷铤已经起了,看起来精神很好,正要去后院把马车赶出来。杨姝和刘娘子帮着预备了干粮,又跟着一起送他们到门口。崔南山拉着雷铤细细再三嘱咐让他看顾好邬秋,注意着安全,雷铤一一应了,两人这才启程上了路。

这会儿城门还没开,邬秋坐在后头,听雷铤下去和守城的官兵说了什么,好像还拿了官府的批文给他们看,跟着又听到城门打开时沉重的门板发出的嘎吱声。马车听了片刻,然后又重新轻快地走起来,邬秋悄悄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倒不像是夏天的样子。

他把两人的包袱在座上放好,然后掀开门帘的一边。雷铤听见声音,微微侧过身子看他,轻声问:“怎么了?”

邬秋指指他旁边的空当:“我能坐过来么?”

雷铤将马勒住,先从车厢里拿了个软垫铺好,再扶着邬秋的胳膊让他坐到前头来。

两人第一次同乘一辆车是邬秋找了雷铤去大有村救杨姝的命,那时两人具是心急如焚,彼此又不熟悉,全然没有旁的心思。此时虽然也不是闲来游山玩水,但两人相处这些时日,关系已近了许多,心境自然比过去不同了。邬秋小心翼翼往雷铤身边挨了挨,雷铤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垂眸问他:“冷不冷?这城外清晨可不比在家里,还是有些凉的。”

邬秋摇摇头,身子挨挨蹭蹭着碰到雷铤的胳膊,但是两个人都没躲开。

雷铤继续专注驾车,两眼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还要走些时候,若还是困,可以再睡一会儿。今天还要辛苦一天,要走不少山路,不养足了精神可不行。”

邬秋红着脸伸手轻轻抓住了雷铤左手的衣袖:“那、那我真的睡了,你可别让我摔下去。”

雷铤笑道:“那是自然,你安心睡吧。”

马车没停,雷铤没有让邬秋回车厢里去的意思,邬秋自己也没有这个打算,闭了眼靠在雷铤左肩上。雷铤稍微坐得松懈了些,不再那么直挺着身子,好让高度更合适。邬秋感受着雷铤的体温,心跳得飞快。

他原先一直有些顾虑,怕他们家境差异大不合适,怕长辈介意他的身份加以阻挠,怕一时新鲜过后两人貌合情离。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少年人,邬秋觉着自己承担不起一场错爱。为此,雷铤几次几乎将话挑明,他都仓皇回避,不敢真正无所顾忌地回应。可这些日子他细细观察着,又渐渐下定了决心。

近来他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可雷铤对他的关怀就像已经成了习惯,成了如穿衣吃饭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他的一言一行,都被雷铤注意到、放在心上。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这样反倒叫邬秋觉得安心。

他又想,自己也该主动一次,大大方方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来。可偏偏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找不到个合适的机会开口,只好用些别的法子表现出来。

邬秋根本睡不着,心跳得厉害,却没睁眼,尽力将呼吸放平稳了些,装作是已经睡着的样子。

雷铤自然知道他在装睡。

天色渐有亮意,两人离得又极近。邬秋的睫毛一直发着颤,偶尔紧张得下意识抿一抿嘴。他自己无知无觉,雷铤却看得清清楚楚。

为着避开闲人,免得误了行程,雷铤选了条小路走,路上更不平坦,多有颠簸。一道土坎过去,车子便重重颠了一下。雷铤身子一晃,右手攥紧缰绳,左手一把搂住邬秋的身子,带着他紧靠在自己身上。

邬秋被这一颠吓了一跳,睁开了眼。他以为自己要被从车上闪下去,下意识抱住了雷铤的脖子,又感受到雷铤的手在自己腰间加重了些搂抱的力气,急慌忙松了手。

雷铤低头哄道:“别怕,没注意路上有些不平整的地方,颠了一下。可有磕碰到?”

邬秋脸上发烫,不敢抬头看他,低眉摇头说没有。但他没有挣脱雷铤的怀抱,而是软下身子,又慢慢靠回了雷铤身上,几乎是倚在他怀里。

雷铤的声音似有笑意:“嗯,继续睡吧。”

邬秋乖乖合了眼,依旧是装睡。雷铤也没拆穿他,只是在邬秋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他又怕惊动了人,忙忍笑屏息去看,邬秋仍闭着眼,身子倒渐渐放松了,不再那么紧绷,也不再紧紧咬着嘴。

邬秋的唇也很美,薄薄软软的两片,像春日的桃花。他的唇色没有那么红,平时也不施粉黛,但紧张起来喜欢咬着嘴,再松开时便是唇若激丹。他的唇边有一点起皮了。雷铤看到这里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凑得太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坐正了身子,想着等会儿下车要让邬秋多喝些水。

另外,回去以后,也该抽空去买些口脂回来。

装睡的人方才险些装不下去。他虚眯着眼,能感受到雷铤离近了不少,与自己的嘴唇若即若离。邬秋心头颤了颤,便彻底闭上眼。

如果……如果真的碰到……

邬秋还没想好该不该继续闭眼装睡,雷铤已经回过神来,继续抬头看着眼前的路。他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失望,跟着便是羞赧,又不敢动,只得竭力稳住呼吸。这几日他也确实有点累,靠在雷铤身上虽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感到安心,装着装着,竟真的睡着了。

再睁眼,是被雷铤叫醒的。车子已经停稳,雷铤不必再拽着缰绳,右手也伸过来,替邬秋拢了拢领口和衣襟。邬秋揉了揉眼睛,自己笑道:“竟当真睡了一路,辛苦你又要驾车又要顾着我。”

雷铤摸了摸他的头:“这有什么的,这一天采药也不轻松,现在睡一觉是好事。下车吧,剩下的路马车上不去,得要我们自己走了。”

他率先跳下车来,伸手扶邬秋下来,两人去后头拿了行囊。此地是山脚下的一处密林,远离灾民聚集之所。提前已商议好了,药铺一个住在不远处大有村的伙计让家里人过来接应,马车就交给他,二人徒步上山。

山路不好走,故此两个人都不多说话,为着省些精力和力气。只是邬秋虽安静低头走路,表面上看来并无异样,心里却是波涛起伏。

方才雷铤叫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唤他“秋哥儿”……

面前有个陡坡,雷铤先一步上去,回身向邬秋伸出手来:“秋儿,过来。”

差点不小心亲上了嘿嘿[菜狗]

雷檀:守护哥嫂爱情最强助攻从我做起

*芸胡草是我随便编的药材哦!纯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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