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喧闹的夜晚，玉书迟迟不肯睡觉，冷玉溪将她抱在怀里，小小而又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依偎着在一起。
这个在顾氏宗族巅峰时期置办的族中公产，用来教书的地方极大。除去用来教书的屋子外，后方还有三进的宅子可用于学生和教师平日里休息。
自从玉书病了之后，她们就被安排到了右角房居住，这里放置着一些不要的桌椅板凳和杂物。在长达一年半的时光内，这便是她们二人小小的家了。
夏日里，即使是夜晚也异常闷热，蝉鸣声不断。即使铺的是凉席，窗户洞开，冷玉溪一刻不停的扇着蒲扇，可怀里的孩子，依旧左右折腾不断，不肯睡觉。
虽然神情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可这个折腾不断的孩子，实际上已经是个半大人了，身形修长，手指纤细有力，仅穿着一层单衣的冷玉溪很快便在她的胡搅蛮缠之下，衣衫尽褪。
她嫌热，将双方的衣物都尽数用手用脚极力推开。肌肤相触之下热力更甚，可是她又不愿远离。便愈加折腾起来。
虽说现下有男女大防之说，可他平日贴身照顾着，这些已是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在意。只是将目光移到已经破损了一角的窗沿上，另一只手不断的试图通过拍打背部而使怀中的孩子安静下来。
他强行支撑着瘫软的身躯，慌张的下床，猛地将窗户关了起来。月光消失的瞬间，冷玉溪顿时整个人松懈下来。整间屋子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无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偷吃了仙丹的嫦娥一样，满心窃喜，不安，迷茫，悔恨，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包裹起来消失不见。他一丝力气都无了，只是不断的喘着气，全身水淋淋的。
一切变得不可控起来，冷玉溪始终没有出声。
第二日，清晨，朝阳顺着破损的窗沿射进屋内。冷玉溪挣扎着睁开眼，脸色白了一下，随后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面色如常的穿衣起身。
模糊的铜镜里，往日里缀着鲜红一点的锁骨处，只余一片洁白。
他镇静如常的收拾好房内的杂物，替还在熟睡当中的玉书更换了已经汗湿的衣衫，将床上收拾干净，所有的一切都在昨日的黑夜中被埋没，无人知晓。
回忆到此结束，冷玉溪只是徒劳的瘫在地上，但是他的神情却不绝望。他依旧带着希翼的目光，望向那个跪坐的笔直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顾玉书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股热流从她的下腹部伸出，带着强力的药劲从脊椎直冲她的大脑。
“你下了药。”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只是我太害怕了，我怕你不要我，玉书，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够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我太害怕你不要我了。”冷玉溪的眼泪再一次从他的眼眶中坠下。这一次他流的格外吝啬，一滴一滴缓慢而珍重，那不像是悲伤从眼眶中流出，而像是有人精心控制的演技。
“。。。”顾玉书没有回应他，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人会做出这种举动，无论是这些年来她的一举一动，还是从书中流出的信息都显示出他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没有大脑，不善于思考，依附于女人，没有野心，美貌和眼泪是他最大的武器。
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不需要做任何拯救自己的举动，他只需要跪倒在地上嘤嘤的哭泣，所有人都会围上来帮助他。
书里面是这样写的，书里面也是这样做的。
这个世界是这样告诉他的，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做的。
因此她从没有想到过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居然会做出下药这样的事情。
她想站起来狠狠的给他一巴掌，但是全身的躁动让她无力支撑自己再做出多余的举动，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
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衣摆，“玉书，求你。”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的的绝望和哀求，语调悠长，他就像是含着喉咙里的血在唱歌一样挽留着她。
顾玉书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用右手强硬的将对方的手薅了下来。
他还想要再一次挽留她，可伸出的双手还没有靠近对方就停了下来，因为当冷玉溪触碰到对方带着浓浓厌恶和抗拒的眼神时，他的身躯就被冻住了。尽管他的内心不断的一遍又一遍的呐喊，祈祷面前这个人留下来，将面前这个人留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他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来，只是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向祠堂的门口，风雪顺着被打开的门灌了进来。
碰！被蛮力打开又被蛮力的木质门发出轰然的巨响。
洁白的月光和雪花在短暂的时光内闪现，又仅仅在眨眼的功夫后消退，就像冷玉溪的希望。
“不要紧的，这只是暂时的，玉书会回到我的身边的，现在只是孩子长大了，闹脾气而已，时间久了就会好的。”
“等他再长大一些，她就会明白，谁是她最喜爱的。”冷玉溪的脑子昏昏沉沉，白日里在大雪时的跪罚，和如今单薄的衣衫已经让他陷入高烧。但他仍然坚信着这一点，虽然绝望，但仍有希望。
祠堂的外面是长街，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冬日里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快些。
雪花和风霜让她脸上和身体的温度都得到了一丝抑制，让她有空可以思考现在的处境。红绡坊就在两条街以外的地方，腿脚快些，应该可以在她彻底倒下去之前赶到。
她回忆起了柳如怜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若是他知道自己在孝期内去找他，这个男人想必要欣喜的倒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轻微的叹了一口气。红绡坊里的男子总是一副柔弱的样子，被女人轻轻一抱，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得瘫软在女人怀里，但实际上不管是唱曲还是跳舞，都是一件力气活，前者需要肺活量，后者需要肌肉，真正柔弱的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有趣不是吗？
明明有力气却自动放弃，力气是人类能掌握的最原始的最基础的暴力，也是最基础的权利，但是他们被更大的权力所击溃了。
这个世界，女人掌握生产资料。所以男人的暴力只能变成玩乐的趣味。多么的美味。
她一路靠在青石墙砖上，慢慢的向前走，视线越加模糊起来，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视线的尽头是一个男人跑过来的身影，他焦急的不停的呼喊着她的名字，手上玉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顾玉书闻到一股清雅的山茶花的味道，她的脑海里闪现出几个名字，随后又被一一删除。最后只剩下一个穿着绣着竹枝图案青衫的男子。
一双手从身前慌乱的撑住了她的身躯，指尖上的墨香沁入她的鼻腔。
“玉书姐姐？玉书姐姐！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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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