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登上葫芦飞舟,葫芦飞入云天,地面的绿树山坡变成模糊的颜色,黄玉俯瞰下去,看见青黎村的房屋,她极目搜索,终于看见自己的房子,渐行渐远之际,那房子变成一小团墨痕,她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来。
这是离别的哀愁还是对远去未知的忧虑,或是对离开两个女儿的不舍,她说不上来。
而随着葫芦飞舟继续飞驰,下方的青云山脉和云梦大泽也变成了模糊的意象,黄玉的心情稍微有了些改变,她开始感受这种凭虚御风的逍遥之感。
古人对修仙的追求,大约就是享受这种逍遥天地,无拘无束的感觉吧。
黄玉这时心里生出了些许向往,不过她更多想的是学到了这种本领,就能更好地在青黎村生存下去,让她和两个女儿再也不受那种地头蛇的欺负。
想到这些,她将轻霜飞剑祭出,说道:“真人,这飞剑神通帮了民妇大忙,现在物归原主,只是实在不知如何感谢真人。”
祀古真人袖子一抖,轻霜飞剑飞变作一道流光飞入他的袖中,他说道:“我下山本就是结善缘积福运,你无需致谢,只是……”
他顿了顿,颇为感慨道:“你不该将那人斩尽杀绝。”
黄玉诛杀王屠户之事,显然不可能瞒过祀古真人。
黄玉却道:“若非如此,民妇实在放心不下两个女儿。”
祀古真人叹气道:“罢了罢了,凡人命数自有天定,他命丧你手也是命中注定。”
祀古真人再不说其他,只是坐在葫芦前头专心操控飞行。
黄玉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旁边的小少爷主动向她搭话,“夫人有礼,小生……咳咳……小生许平宴,咳咳……”
他一张口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像极了黄玉先前的病症,黄玉既然是“同道中人”,自然理解他的痛苦。
“小郎君有礼,民妇姓黄,单名一个玉字,小郎君身体有恙,此处天高风急,还是少些说话,免得吸了寒气。”
许平宴原先听闻黄玉和祀古真人的对话,听到“斩尽杀绝”、“命丧你手”之类,心想黄玉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现在听黄玉如此说,又觉得黄玉是个极体贴的人,便道:“劳夫人费心了。”
“不碍事。”
黄玉虽然这样说了,一路上许平宴还是跟她自报家门。
原来许平宴是阳州人氏,今年十八岁,家中原本是州中望族,可惜到他这一代已经没落了,只剩他和一个弟弟相依为命,他自己争气,想通过读书考取功名重振家业,去年应了院试考中秀才,前途无量,正准备参加乡试更进一步,却跟黄玉一般突发恶疾,只是咳嗽呕血,几乎是同样的病症,也是熬了大半年,摇摇欲坠之际遇到了祀古真人。
黄玉听罢一阵感慨,人生际遇真是各不相同各有难处,同时也对她们这个病症感到好奇,因为都是同样的症状可以理解,但都是同样的时间发作未免巧合,不过刚刚认识许平宴,前面的祀古真人也不说话,黄玉便没多问。
黄玉也跟许平宴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家世,两人同为病友,自然有同病相怜之感,说到最后,许平宴已称呼黄玉为“黄姨”。
黄玉对这个知书识礼的小少爷也颇有好感,得知他是兄弟二人中居长的,便叫他“许家大郎”。
而根据这个葫芦飞舟的行进的方向,黄玉判断她们应该是一路向北,也就是不断深入青云山脉的,青云山脉深处有修仙者的洞府,或许祀古真人的洞府也在其中。
葫芦飞舟飞了一天,当晚祀古真人降落在一个山头上。
“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祀古真人口中念动法诀,黄玉和许平宴便看见她们周围出现了一个隐隐发光的圆圈,这圆圈将她们包围起来。
“这附近千里无人烟,多荒野妖兽出没,你们不可离开此圈。”
黄玉听明白了,这圆圈其实相当于一个保护她们的法阵。
祀古真人说完之后,放下他的拂尘,在前边凝神闭目,打坐起来——驱驰飞舟飞了一日,他要运功调息,回复灵力。
黄玉这边则从行囊之中取出干粮和清水来,这些东西李灵云和李巧云都给他备足了。
许平宴或是出门走得急,没像黄玉这般准备充足,只带了换洗的衣物,黄玉便将干粮和水分了他,两人一起吃。
这让许平宴对黄玉更是尊重,她们当然也问了祀古真人,祀古真人只说他已辟谷,餐风饮露即可饱腹,不再吃五谷杂粮,并且嘱咐黄玉和许平宴不得打扰他,接着继续打坐调息。
既然如此,黄玉和许平宴吃过之后便早早休息,一夜无话。
翌日继续赶路,如此往复,直到第三天。
葫芦飞舟飞抵一片高山密林上空,往下俯瞰一片碧绿,全看不出什么奇特,祀古真人却操控飞舟一头扎了下去。
飞舟穿过一片碧绿,竟然落在一座道观之前。
这道观并不很巍峨庄严,相反青砖黛瓦,古朴典雅,有一种隐于山林的韵味。
黄玉落在道观之前,看见门头的牌匾上写着“紫极观”三个字。
这就是祀古真人的修行洞府了。
黄玉便也理解为什么凡人无法找到这种仙人洞府,那葫芦飞舟飞了整整三日,深入青云山脉不知几千万里,这几千万里都是荒无人烟,凡人如何抵达?
别说凡人,就是同样有仙人从上空飞过,不下来实地观看的话,也难以发现这深山密林之中,竟有这样一座古朴的道观。
黄玉三人落地,道观大门咿呀一声打开,黄玉便看见两个小道童推门出来,匆匆跑到祀古真人跟前,行礼下拜,也向黄玉和许平宴行礼,奇怪的是,这两个道童口中呜啊呜啊发声就是无法说清语句,黄玉初步判断这两个小道童应该是哑巴。
祀古真人道:“我观中收留的都是这等先天残缺之人,多是被父母抛弃或无家可归的,你们无需见怪。”
黄玉了然,许平宴说道:“真人行善积德,当真是在世活神仙。”
祀古真人收了葫芦飞舟,将拂尘和药箱交给两个小道童,领着黄玉和许平宴进入紫极观。
黄玉进得观中,只见观中多种松柏,走过正院来到宝殿,殿中香火鼎盛,供奉的却不是寻常的三清神像和神位,而是一尊从未见过的仙神,面目与一般的神像有所差别,到底在差哪里黄玉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不协调,黄玉也不懂这些东西,并不深究。
祀古真人带着黄玉和许平宴点香敬拜,完成之后说道:“你们先休息一日,稍后他们领你们去各自住房,我观中无甚规矩,只是不得擅自外出随意走动,尤其是后山禁地,若有违背,休怪我不讲情面,若是循规蹈矩,自会帮你二人治病。”
黄玉和许平宴双双听从,祀古真人再不多话,转身往大殿后头,也就是他所说的后山方向去了。
两个小道童上来给黄玉和许平宴打手势,意思是领着他们到住房去。
黄玉和许平宴跟着两个小道童走,出了大殿正门往右,穿过另一个院子和一条长长的回廊,一路上黄玉只觉得这道观实在过于安静,因为这分明是深山密林,四周都是古树花草,她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虫鸣鸟叫声,她在青黎村住了大半个月,过惯了田园生活,对这些声音颇为敏感。
终于来到一处客院,这院子分左右两边两排房屋,一共有八间房,两个小道童又开始给黄玉和许平宴打手势,按照“男左女右”的规则,将许平宴和黄玉分配到左右两边的住房。
黄玉住进了右手边第一间。
房间干净整洁,也算得上宽敞,桌椅床铺,衣柜烛台等等都是齐全。
黄玉解下行囊,那小道童又打手势带她去往屋后,后边还有房屋,不过相对简陋,黄玉去看了才知道,后头是沐浴如厕的地方,当真是样样周到了。
黄玉谢过小道童,小道童呜啊呜啊又说了一大堆,黄玉不解其意,小道童像是走程序般招待完黄玉,便直接走了。
黄玉独自一人回到房中,将行囊中的衣物取出放置到衣柜里,又按照自己的习惯铺好床,摆好桌椅,一番收拾,听得许平宴在外面喊她:“黄姨。”
黄玉开门出去,许平宴问道:“这房间是否合黄姨心意?有需要帮忙的吗?”
黄玉道:“我本是乡野村妇,这等住房是极好的,都已经收拾好了,大郎找我有事?”
许平宴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神秘兮兮说道:“方不方便进屋说话?”
黄玉看他这个样子,心知他必定有事,请他进屋详谈。
许平宴道:“黄姨,你有没有觉得这道观有些不妥?”
可太不妥了!
哑巴道童,奇异神像,死寂般的环境……
黄玉却明知故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许平宴往门外看了看,再次确定无人,才转过身来,取出一片纸张来递给黄玉。
黄玉细看,心中一悚,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纸张上赫然用血写着歪歪扭扭四个字。
“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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