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定河镇外,一处坟墓被人挖开,陪葬珠宝遗落满地,唯独下葬尸首不见踪迹。
一农户路过,好奇凑过一瞧,直把他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又诈尸了啊——”
定河镇内,乌衣巷口,一群凶神恶煞的仆从簇拥着一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旁边一白发飘然的道士抚着长须道:“那小骗子估计早跑了,咱们直接闯进去。”
仆从领命,开始对着薄木门狂砸不止。
屋内,阳光穿过破洞的窗户,洒在深色的床帐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眉心微皱,正陷入怎么也占卜不出的噩梦中。
暴力破门声将她惊醒,从梦境拉回现实。
她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慢慢坐起身来。
怎么回事,这是哪?
有一尖锐女声传来:“哎呀,各位大爷别砸,别砸,到时候房东那,我们赔不起,你们是来找桑道长的吧?”
“什么狗屁道长,她就是一骗子,收了老子一千两,说什么万无一失,结果我爹的尸体今早还是不见了。”
原本桑凌嘉还在隔门听瓜,突然一阵陌生记忆钻入脑海,她痛苦抱着头倒在薄被上,开始被迫接受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身和她同名同姓,连职业都相似,只不过一个是清泉观六爻传人真道士,一个是无门无派靠行骗为生的假道士。
原身来到此地,听闻定河镇近日来,有数具下葬好的尸体离奇不见,陪葬金银珠宝不拿,掘开坟墓只为把尸体偷走。官府为此努力数日也是毫无收获。
城里也有一些流言传出来,说尸体不是被偷了,而是诈尸跑了。一时弄得定河镇人心惶惶,天黑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不敢外出,生怕让躲在暗处的尸体咬到。
门外苦主李老板是个孝子,他爹死了数日不敢下葬,但是天气渐热,尸体实在保存不住,这才到处寻找能人异士想办法。
原身毛遂自荐,说尸体都是诈尸跑了,她一张定尸符可保李老太爷尸体安稳,收了李老板一千两。
眼下看来,尸体怕是没保住,苦主找上门来了。
桑凌嘉锤掌叹气心想:你要骗,你就要跑啊,留我在这面对,这是人干事?
她环视一周,也没见哪有窗户能悄无声息跑的。
屋外,李老板怒道:“她住哪个屋?”
“这间,这间。”大娘赶忙手指道,又怕连累自己家,把小孩子往屋里赶:“别杵着看热闹,快些进去。”
哐镗一声巨响,破旧门板只□□一回合,魂归西去。
李老板领人闯进来,看到桑凌嘉还挺意外:“小骗子,你居然还敢留在这,还没跑,敢骗到你爷爷头上,就算是个女的,我也照打不误。”
形势比人强,桑凌嘉示弱道:“别别别,李老板,有话好说,你这一千两,我分文没动,你拿回去吧。”
她翻开包袱,找到原身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银票。
“按照大齐律法,行骗超过十两那可是要坐牢挨板子的,小姑娘你骗了李老板一千两,拉去砍头也不为过。”老道士也慢悠悠走进来,不怀好意笑道:“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跪下给李老板磕头认错,李老板看在你是女娃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如何?”
一千两本就是原身骗的,拿去物归原主也是正常。可骗人的又不是她,凭什么她下跪认错道歉。
可是要说穿越,或者借尸还魂,他们肯定不信。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自己也不信,更遑论其他人了。
桑凌嘉自打记事以来,跟着师父观中修行,被人客客气气地称呼为真人,什么时候被人当过骗子。
她可不想替人背黑锅。
桑凌嘉看着眼前怒火三丈高的李老板,心里飞快想着对策。
孝子是吗?
“李老板,昨天是我判断失误,我误以为用定尸符将尸体定在棺中,便可无诈尸之忧,谁曾想,有那杀千刀的小贼,他把尸体挖走了啊。”
李老板一听果然急了:“尸体是被谁挖走的?”
老道士昨天可见识到了原身的伶牙俐齿,花言巧语,赶忙道:“李老板,你可别被她骗了,她这是缓兵之计,你不把她关进大牢,你前脚走,她后脚就跑了,追都追不上啊。”
桑凌嘉气定神闲道:“如果我要跑,昨晚为什么不跑,还等今天你们来堵我门?”
“这......”老道士一时语塞。
桑凌嘉趁热打铁道:“李老板,你想想看,是抓我重要,还是找回您老父亲遗体重要?那杀千刀的可不知要拿尸体干什么事呢!万一拿去烧了......”
李老板更急了:“说,尸体在哪?”
桑凌嘉:“李老板给我一晚上时间,肯定给你找到。”
李显笠也不是个傻的,他虽然很焦心老父亲的遗体,但被骗过一次,不得不留个心眼。
“胥道长说的也没错,万一你现在跑了,我上哪找人去。”
桑凌嘉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这样,李老板,你选两个得力助手跟着我,一方面可以监督我不跑路,另一方面,也可以祝我一臂之力,如何?”
李老板觉得行。
胥道长觉得不行:“李老板,这小骗子手段多,两个人她能轻易摆脱,我看还是报官把她抓起来最为稳妥,李老太爷的遗体,老夫卜卦定尸,定能解李老板之忧。”
李家人出手阔绰,昨天那一千两没赚到,可把他嫉妒死了,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给点面子,一起平分也不是不行,结果她非要独吞。
哼哼,今儿有机会,当然要往死里踩。
他话语间带着一丝嘲讽:“修行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来,不是靠皮囊好看,也不是靠嘴巴利索。”
说着,还装模作样念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这是踩定桑凌嘉是骗子了。
桑凌嘉闻言也有些气恼,这老登头到底和原身什么仇,怎么老追着咬呢。
于是她出言激道:“老道长是不是也想赚这个钱?你费尽心机一定要把我送进牢里,就是怕我先找到李老太爷的遗体?要不这样好了,你我比赛,谁先找到遗体算谁赢,输了的进牢房,如何?
“这......”胥道长迟疑了。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骗子,又暗讽我修为不如你,那你还怕什么?莫不是,你才是那个混饭吃的?”
胥道长闻言火冒三丈,跳起脚来:“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讨人嫌,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还怕你?行,比就比。”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为了公平,李老板给胥道长也安排两个帮手。
等其他人走后,桑凌嘉翻出三枚铜板起卦。卦象显示,今晚戌时后,从城南出发会有所收获。
此时离天黑尚早,桑凌嘉与李老板留下的两个仆从面面相觑。他们奉李老板之命,寸步不离跟着桑凌嘉。
“要等到天黑才行动,左右现在无事,要不我们先去把门修了?”桑凌嘉指着被他们踢得一命呜呼的门,提议道。
酉时三刻,桑凌嘉再次占卦,看清卦象后,用笔画了几张符放入袖中,示意可以出发了。
三人出了城门,往远处走去。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月的夜风呜咽地吹来,让人瑟瑟发抖。
一高个仆从咽了口唾沫,问:“道姑,我们要去的聚贤山庄是什么地方啊?”
桑凌嘉才穿来半天不到,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瘦个仆从年长些,知道点情况,回答说:“我听家中老人提起过,聚贤山庄以前是一个有钱老爷家的别院,后来不知为何,那老爷一夜之间撤掉了山庄里的人,再也没来小住过,现在已经荒废了。有传言说那里晚上闹鬼。”
闹鬼两字音量压得极低,好似怕什么东西听见一样,把高仆从吓一跳。
高仆从问道:“道姑,我们真的要晚上去吗?白天再去行不行?”白天烈日当空,有鬼也不敢出来,晚上阴风阵阵,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呢。
根据出发前的仔细算卦,今晚是找到偷尸贼的唯一机会,桑凌嘉摆摆手拒绝:“不行,走吧。”
留下两人对视一眼,认命跟上,心中不停请求,一定要什么都没遇见,空手而归啊。
三人又走了大约两刻钟,已经可以看到聚贤山庄外立着的石碑。
桑凌嘉停下脚步,从袖中拿出符咒分发给两人,“这是隐气符,可以隐藏活人气息,别弄丢了。”
两名仆从接到符纸本来心中一喜,这道姑看着年纪轻轻,还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深夜造访闹鬼的屋子,可是再一想她的话,心又跳到喉咙眼,光隐藏气息有什么用啊,能不能给个保命符或者金刚符啊。
“为啥要隐藏活人气息啊,难道真的有鬼?”高仆从此时已经有些哆哆嗦嗦了。
“你怎么这么迷信,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桑凌嘉皱眉道。
两仆从都噎住了,道姑,您就是干这行的啊,还说我们迷信。
他还想说话,桑凌嘉神色一变,示意他噤声,三人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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