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泰和真人离开屋子后,九方渊将事情捋了一遍,百妖窟内发生了什么尚不清楚,不过他确定自己是重生了。
能活着,有机会报仇,这两点已经令九方渊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明白以后,九方渊立刻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果不其然,没有经过渡体开窍,他现在还是凡胎肉/体,不过好在身体没有任何暗伤,非常健康。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懂得有多珍贵,他生命中最后的三年,病骨沉疴伤痛缠身,晚上连睡都睡不着,如今无病无灾一身轻松,这是他上辈子求而不得的,此时想起,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九方渊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开始思索渡体开窍的事。
开始修行之前,需要由修者用灵力渡体,渡体之后才能超脱凡尘,踏入修行之门,是为“开窍”。一般来说,渡体程度会对修炼速度造成一定影响,帮忙渡体的修者修为越高深,渡体则越彻底。
上辈子拜入沧云穹庐后,是泰和真人帮他渡体的,九方渊以前也猜测过,自己修炼速度快是不是与渡体彻底有关。不过这念头只持续了没多久,他十岁就筑基了,往后修炼愈发能感觉出来,之所以速度快,只是因为自己天赋异禀。
修为急不来,报仇也是,重活一世,上辈子的经历都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须得好好谋划利用。
九方渊起床收拾完,又顺着屋子走了一圈,这是他和娘亲最后生活过的地方,隔了几十年重新见到,满满都是回忆。
走着走着,九方渊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按照这辈子的时间来看,娘亲去世后他自己生活了一年,他记得两人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却怎么都记不起从娘亲去世后到现在这一年时间内发生的事。
九方渊拿出梳妆盒里的纸片,上面「九方」两个字熟悉,是娘亲的笔迹,他把纸片折好放进香囊,跟里面的东西一并贴身收好,这是娘亲留下的唯二的东西,是他的无价之宝。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他的记忆一片空白,重生后也没有丝毫改善,上辈子九方渊不以为意,只当是幼儿记忆力不好,重活一世,他摒弃了许多固有的想法,也因此看到了曾经被忽略的蹊跷之处。
像是进入了一个谜阵里,处处都是谜团,一环扣着一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发隐藏的东西,他能做的只有等。
这里是天偃城附近的村落,离沧云穹庐不算太远,御剑一天可到,赶在泰和真人催促之前,九方渊把要带的东西打了个包袱,背着出了门。
九方渊打从心里厌恶这个和自己流着相同血的男人,一想起前世的事就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但现在根本没有成功报仇的可能性,只好捏着鼻子忍住不适,走一步看一步。
与凡人不同,修行之人吸纳天地灵气,在筑基之后便不必再进食五谷,只靠灵气供给自身需要。
九方渊上辈子十岁筑基,辟谷年月太长,乍一重生还不太习惯,若不是肚子叫个不停,他兴许都记不起来自己现在需要吃东西。
桌上的相思糕已经凉了,九方渊草草吃了几口垫饥,大概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他对这个曾经喜欢过的吃食没多少热情,红豆的甜香混着桂花糖,腻味极了。
泰和真人坐在一旁看着他,熟悉的兰花幽香令九方渊烦闷不已,想起上辈子被罚跪的事情。
第一次无缘无故被罚跪是在拜入沧云穹庐半个月后,那时他还爱黏着泰和真人,没由来的惩罚令他委屈了半天,跪完饭也不吃了,只一个劲儿躲在房间角落里哭,最后还是泰和真人拿了相思糕来哄的。
也正是从那以后,泰和真人吩咐宗门内常备相思糕。
九方渊食不知味,放下吃了两口的相思糕。
要在晚上之前赶到沧云穹庐,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泰和真人以为他做了噩梦胃口不好,没过多勉强,离开天偃城时又打包了一份相思糕,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御剑而行,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九方渊站在剑的前端,迎着风品味那种刀剐在皮肤上的痛感,这是他特意要求的位置。
站在泰和真人身前,就不必闻那恼人的兰花幽香,所有的气息都被风吹走了,鼻间尽是散雪的清新味道,另外,还可以好好体味一下冷的感觉。
在偏峰的三年,寒毒侵入肺腑,他几乎失去了感受冷热的能力,行尸走肉一般过活,他渴望正常的温度感知,可惜至死都求而不得。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到沧云穹庐时已近日暮,薄金色的阳光洒在雪上,九方渊的脸被风吹僵了,搓了半天才缓过来。
泰和真人沉默地看着他动作,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之:“你的平衡能力很好,日后学习御剑定然不成问题。”
“是吗?”
他随口反问,没有丝毫小孩子听到夸奖的喜悦之情。
泰和真人收起剑转过身,正瞥到九方渊冷着脸,小孩满眼阴骛戾气难挡,让他想起从前诛杀过的恶鬼邪祟。
他微蹙了眉,待定神细看时,又见面前的小孩眨巴着眼对他笑,眸中一派纯然无邪:“师尊的意思是,以后我也能踩着剑在天上飞吗?”
大概是他眼花看错了吧。
“不止御剑。”想起九方渊方才的童言稚语,泰和真人面色缓和松融了些,“你既拜我为师,便是沧云穹庐的弟子了,为师定会护着你,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山门大开,长阶延伸至脚下,旁边立着一道石碑,几丈高,「沧云穹庐」的题字旁还有几行密密麻麻的字。
长阶宽两丈有余,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如同一条铺开的银白缎带,连接着山脚与山顶,日光与薄雪辉映,勾勒出荧荧的暖光。
九方渊闻言微怔,想起一些旧事。
上辈子,泰和真人时常无缘无故罚他伤他,轻则皮肉之苦,重则性命之忧,活脱脱一个疯子,根本谈不上护着。
不过在修行一事上,泰和真人从不藏私,有问必答,委实倾囊相授,算得上是位合格的授业之师。
傍晚霞光尽染,泰和真人并指为刀,对着长阶一划,只见半空立刻卷起一道强劲的风,将薄雪扫开,一息之后,长阶上再看不到半点雪迹。
拜入沧云穹庐的人,第一次上山都要走过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长阶,不得使用灵力,这是沧云穹庐的规矩,就刻在山门长阶旁的石碑上。
熟悉的环境勾起回忆,九方渊握紧拳头,埋在心底的恨怨又翻涌上来。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上辈子他进沧云穹庐时,泰和真人直接将长阶空间拉近,领着他一步迈入宗门。
如此特殊的对待惹得众人艳羡,他也曾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师尊最疼宠的徒弟。直到后来,他因为坏了入门规矩被剥夺参与内门弟子考核的资格,方才明白这份特殊对待还有其他的后果。
不等泰和真人发话,九方渊就迈开短腿往上爬。
小时候的九方渊玉雪可爱,还未脱去稚气的脸上有一点婴儿肥,一双眼尤其灵动,像个锦衣玉食养大的世家小少爷,该生是娇气的。
但事实恰恰相反,九方渊并不娇气,他坚韧且能吃苦,虽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他之前的生活也算不得好,与娘亲相依为命东躲西藏,因而他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
没料到九方渊会这样做,泰和真人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已经自发地跟了上去。
心底生出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异样感觉,他在沧云穹庐待了百年,世事变迁心境沉浮,早已忘了最初走在这长阶上的感觉。
如此这般倒也新奇,一如这小孩带给他的感觉。
一口气走出近百阶,九方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孩童的身体终究太弱,纵然他意志上还能坚持下去,但体力已经跟不上了。
九方渊早已打定主意,这辈子他要自己爬上沧云穹庐,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
他不止要成为内门弟子,他还要取代段十令成为沧云穹庐未来的掌权人,他会将对方珍视的东西一一夺过来,然后破坏、摧毁、撕碎。
他会将段十令碾在脚下,讨回上辈子的一切,让他亲爱的师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出他的吃力,泰和真人适时开口:“你不行了,我带你上去吧。”
九方渊重重地闭了下眼,长睫扫下成片阴翳,执拗道:“不用,我可以。”
他说话时略有些气喘,鼓起的脸颊覆着一层薄薄的红,一看就是体力耗尽了。
“别逞强。”泰和真人眉头微蹙,俯身攥住他的手腕,语气严肃,“这长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层,你就是走到明天也上不去,何必自讨苦吃?”
九方渊一脸平静,反问道:“这不是仙山的规矩吗?”
泰和真人讶异:“你怎么知道?”
他入沧云穹庐太久,醉心修行,若是九方渊不提,都要忘了这规矩了。
九方渊闻言变了脸色,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事,若是自己不知晓这规矩,他的好师尊是不是会故技重施?
九方渊舔了舔虎牙,乖顺地扬起一抹笑:“我认识字,山门的石碑上写着。”
“原来如此。”不知想到了什么,泰和真人脸色有些古怪,意味不明地哂道,“你竟然认识字,我还以为那女人——”
“师尊?”
声音从身后响起,正好打断了泰和真人的话,青涩与成熟交织,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音色,是两人都熟悉的声音。
九方渊浑身一僵,血液倒流,只觉滔天的恨意弥漫在心头,顿时顾不得思索泰和真人刚才没说完的话。
他慢慢转过身,看着从山门处跑上来的青年,记忆中熟悉的玄衣软甲,笑起来温和端正,谦谦君子尊师有礼……不是他的好师兄又是谁?
上辈子百妖窟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泰和真人露出点笑,在收九方渊为徒之前,他曾收过一个徒弟,姓段名十令,根骨天赋都很不错,如今还未加冠,修为已经小成,是沧云穹庐新一辈中的佼佼者。
他把段十令当成接班人培养,对方也一直没辜负他的期望。
段十令站定,先向泰和真人问了好,方才看着旁边的九方渊,好奇道:“师尊,这孩子是?”
“这是我此次下山收的徒弟,名叫九方渊。”说着,泰和真人眼睛一亮,话锋一转,“今后他就是你的小师弟了,为师事务繁忙,还需要你这个师兄好好照顾他。”
言下之意,就是要把九方渊交给段十令带。
九方渊眸光暗了暗,这点早在他意料之中,上辈子泰和真人就是这么做的。
段十令看向九方渊的视线变得探究起来,沧云穹庐不知有多少人想拜泰和真人为师,都被拒绝了,说是小师弟,其实泰和真人拢共只收过他们两个徒弟。
眼前这孩子看样子才**岁,为什么会得到师尊的青睐呢?段十令暗自思索了一番,正欲说话,猝不及防被身后袭来的一股大力撞开,差点大头朝下摔个狗啃泥。
金黄色的小家伙快速冲过来,九方渊下意识伸手去接,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胳膊上已经多了两只白嫩嫩软乎乎的爪子。
稍显圆润的小团子声音软糯,带着股黏糊糊的奶气,亮晶晶的双眼紧盯着九方渊,语气兴奋:“小师叔,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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