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野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来啦来啦来啦!”
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家提着油灯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谁呀?”随着老人家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人家,这么晚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赶路错过了客栈,想在您这里寄宿一晚,可以么?”曹静璇温婉浅笑,十分有礼貌地说。
“是这样啊,快进来吧!”老人家侧开身子,让两人进门来。
“谁呀?”屋子里还有一个老婆婆。
老人家叨叨的解释了两句。
老婆婆作势要下炕来:“你们赶路,肯定还没吃饭吧,我去弄点饭吃。”
曹静璇急忙拦住她:“老人家,不用了,这么晚了,不用麻烦了,我们有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
躺在僵硬阔大的炕上。
微弱的月光透过矮窗照进简朴的小屋子里。
皇甫玉溪辗转难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怎么了?睡不习惯呀?”曹静璇转了身,面对着她。
看到曹静璇没还睡着,皇甫玉溪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会不习惯,我草地山林都睡过,这算什么?就是——,肚子饿,还不是怪你,不让吃饭……”
曹静璇看她一脸委屈的模样,浅浅一笑,解释道:“可是现在三更时分,两个老人家再给我们折腾做饭,实在是太麻烦了。”
“我知道的。”
她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只是——
“那快睡吧,天亮了,还要赶路呢。”
“我也想睡,可是我肚子不让睡,它一个劲的在那里叫,不信你摸摸——”皇甫玉溪说着抓起曹静璇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放。
手刚沾到,曹静璇吓得急忙把手抽了回来。
“你干嘛?”
对于皇甫玉溪时不时就“动口动手”的行为,曹静璇实在是无奈极了。
“让你看看,我没在说谎啊。”皇甫玉溪一脸的无邪。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睡吧。”
“我睡不着。”
“那你想怎样?”
皇甫玉溪鼻尖嗅了嗅,灵机一动,眼睛霎时锃亮:“公主,你身上好香啊,我要抱着你——唔……”
皇甫玉溪话没说完,就被柔软的手捂住了,紧随而来的是淡淡的舒服的香气。
“之前不是嘱咐过你嘛,不要再喊我‘公主’,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脱离敌人的魔爪,要是暴露了身份怎么办?”
“你不要担心,有我保护你,保证你没事儿。”皇甫玉溪信誓旦旦。
曹静璇脸色微怒。
皇甫玉溪急忙赔笑道歉:“好嘛好嘛,我再也不喊了,”说着明眸一转,“那我喊你什么呢,总不能‘喂喂喂’的喊吧,曹姑娘太生分了,曹姐姐就把你喊老了,对了,你朋友都怎么称呼你啊?”
“我没有朋友。”
皇甫玉溪一惊:“那你兄弟姐妹呢?”
“长姐。”
皇甫玉溪若有所思:“那你父母呢?”
“璇儿。”
皇甫玉溪登时乐了,朗声道:“那我也这么喊你吧,璇儿。”
曹静璇不语。
“璇儿。”皇甫玉溪自顾的又喊了一声,只觉得曹静璇连名字都好听极了。
“快睡吧。”
“我要抱着你睡,才睡的着,不然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
抱着睡,肚子就不叫了,这是什么逻辑?
“男女授受不亲。”曹静璇耐心解释。
“你是女,我是女,哪来亲不亲?”皇甫玉溪狡辩,不等曹静璇反应,便伸出胳膊把她揽进了怀里,曹静璇正要嗔怒,她又无赖道,“你真是不知道感恩,在天澜山的时候,你被蛇咬了,半夜冻得瑟瑟发抖,还是我不离不弃,抱着你平安度过了一夜呢!”
不离不弃?
说得好像她们是一对苦命恋人一样。
曹静璇急忙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再悄悄抬头看去,皇甫玉溪已经睡着了,英气美丽的面容带着倦意。
对方是睡着了,然而自己却睡不着了。
曹静璇实在不习惯和人相拥而睡,从小到大,除了皇甫玉溪,她还没这么做过。
弯月下移。
曹静璇还是丝毫没有睡意。
听到皇甫玉溪呼吸均匀,还伴有轻微的鼾声,睡得那叫一个香。
曹静璇又气又委屈。
把自己捣鼓的没有睡意,她倒是睡得香?
不过看她睡得这么香,曹静璇心里又说不上的欣慰和满足。
翌日,两人是在一阵阵鸡鸣声中醒来的。
两个老人家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你们睡醒了?”老婆婆呵呵笑着,“快洗手吃饭吧,山野人家,都是一些粗饭,你们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半夜打扰你们,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曹静璇温婉礼貌。
四个人围桌而坐。
皇甫玉溪想起方才在院子里张望的情况,道:“老人家,这个地方怎么空荡荡的,也不见人家,这是哪儿啊?”
“这里是彬州地界,长年战乱,盗匪横行,能走的人都走光啦。”
曹静璇一怔,秀眉微蹙,声音更软和了几分:“老人家,你们二位没有孩子么?”
“有啊,有七个孩子呢,早年魏韩战争,官府征兵,大娃二娃三娃去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又遇上饥荒之年,四娃五娃饿死了,六娃是个女娃娃,被山里的大王抓走了,七娃为了救姐姐也跟着进山去了……”
说完,两个老人家禁不住抹起了眼泪。
皇甫玉溪听罢,气的双手紧握。
曹静璇急忙握住皇甫玉溪安抚她,接着又说了一些安慰两个老人家的话。
“老人家,按照魏的法律,家中有人去了战场,不是应该有安家费吗?”
“哪里有,一分钱都没有。”
“当地官府不管么?”
“钱就是当地官府昧下的!”
“砰砰砰——”
四人正说着话,突然地,外面响起了剧猛烈的敲门声。
老人家出去开门,老婆婆让两人先回房间藏起来。
不过一会儿,老人家就回来了。
“老人家,是官兵么?有什么事?”曹静璇试探地问,唯恐是来找寻自己和皇甫玉溪的。
老人家摇着头:“这不朝廷又打仗嘛,官府到处征兵。”
“打仗?”
“是啊,魏国和南樾在襄州交战,都已经大半个月了。”
坏了!
两人都心中一惊,不用猜也知道,两国突然开战肯定与两人失踪有关。
“听过往的路人说,现在战事胶着,两国正在谈呢。”老人家又补充。
两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老婆婆知道两人赶路,又给两人装了一些干粮。
“你们继续往东走,走个差不多一百里地,有个镇子,要是去到上京的话,走路要两三天呢,有马的话就快了。”
“如果要去襄州,凭你们两个女娃娃,不管怎么样也走不到的。”
曹静璇还在和两个老人家打听着路途。
沉默不语的皇甫玉溪突然道:“老人家,你女娃七娃在哪座山上?”
曹静璇大惊:“你要干什么?”
皇甫玉溪此时神情十分的坚毅:“我要去找他们回来。”
曹静璇皱眉,正要说什么。
老人家开口打断道:“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还是不要了,这附近的山贼猖狂,你去了也是回不来的。”
“我们现在应该赶去襄州。”曹静璇说。
皇甫玉溪没说话,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随手一扔,筷子穿过院子,直直的插入了门缝中。
两个老人家大惊,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非等闲之辈!
“这是七娃打猎用的弓箭,其它的没有什么武器了,只有这些农具,姑娘,你看你要什么?”
皇甫玉溪拿起弓箭,抖抖上面的尘灰,背在肩上。
又从诸多农具中拣出了两把斧头,其它都已锈迹斑斑,只有两把斧头还亮一些。
挥舞了几下,虽然不及刀剑用着顺手,但是也还不错。
“郡——,溪儿,你真的要去?”
门口,曹静璇忍不住握着她的手腕。
对于称呼,皇甫玉溪先是一愣,瞬间就欣然接受了。
皇甫玉溪神情从未有过的冷静沉着,她回握住曹静璇的手,嘱咐道:“放心吧,清风山不过三五十把守,而且还都是附近的村民猎人,没事儿的!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要想办法先回上京,不然你一个人去襄州太危险了。”
曹静璇摇头,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你必须回来!”
“嗯!”皇甫玉溪重重点头。
告别两个老人家和曹静璇,皇甫玉溪就上路了。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眼见着清风山上贼旗飘扬,皇甫玉溪大喜,正要转道后山路迂回进寨,突然地,不远处出现了动静。
她赶紧在灌丛中躲藏起来。
待一行人走近了,她细瞧才发现。
一人骑马领头,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头一人驾马,马车旁有两人手拿明晃晃的大刀时不时的拍打着马车。
而马车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喊声。
看四人打扮模样和前行的方向,应该是清风山的盗贼,再看华丽典雅的马车,应该是被劫持了。
皇甫玉溪悄悄从背后抽出弓箭,瞄准了前面骑马领头。
“嗖——”的一声,领头人应声倒地。
其余三人瞬间警惕起来,纷纷拿出武器冲着皇甫玉溪方向跑来。
皇甫玉溪跳出灌丛,挥舞着斧头,脚踢斧砍,三下五除二便把三人制服了。
三人抱腿的抱腿,抱头的抱头,在地上翻滚着,鬼哭狼嚎。
“你们这些混蛋,好好的人不做,竟做起杀人越货的勾当,今天本姑娘要为民除害!”
其中两人看到明晃晃的斧头,吓得急忙在地上求饶。
皇甫玉溪听到他们是附近的村民,是被逼为贼,不禁又动了恻隐之心。
“你们走吧,下山去,不要再让我看到,否则本姑娘绝不手下留情!”
两人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还有一人坐在地上不动,只是紧紧盯着皇甫玉溪手中的斧头。
“干什么?饶你一命,还不想活了?!”皇甫玉溪挥舞了挥舞斧头。
“姑娘为什么会有我家的斧头?还有弓箭,也是我家的。”
皇甫玉溪一愣,看看手中的武器,突然想到什么,她大惊:“你是刘老汉的七娃?”
“是!我是山下刘老汉家的孩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甫玉溪只觉得自己总算没白来这一遭。
掀开车帘,马车里有一男一女,还有一些金银细软。
“喂,你们没事儿了,快出来吧!”
两人在皇甫玉溪的搀扶中颤颤巍巍地下了马车。
解了捆绑的绳子,摘了头套,拿了嘴里的麻布团。
皇甫玉溪呆住了!
两人也呆住了!
“老师,顾羽,怎么是你们?”
落雪望着眼前之人,只觉不可思议,眼泪瞬时涌上眼眶,嘴颤抖着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不过片刻,落雪便踉跄着扑上来,紧紧地抱住皇甫玉溪,激动地又哭又笑:“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死的……”
原来曹静璇和皇甫玉溪失踪后三天,上京府尹便在城外河中发现了两人“尸首”,只不过被水浸泡了,面容已毁,但是服饰和配饰都证实了两人身份。
但是落雪怎么不相信,或者不愿意相信。
直到她看到“皇甫玉溪尸首”右肩毫无伤痕,便坚信皇甫玉溪没死。
顾羽不愿意、也不放心她自己去找,于是花钱雇了几个仆人一起向西出发。
哪料,半路上竟碰到杀人越货的盗贼。
他们的仆人都已被杀,只有两人被绑,然后一路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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